三十三
但是,天底下的事也不能一概而論,有突出、有反常,綿羊也有抵死豺狼的事例,母雞也有啄瞎老鷹眼睛的記錄,而且,快得很,只不過二招五式,那藍衫少年倏然一個迂迴曲旋,三個壯年漢子都已經分別跌坐在地下。
金條熔化做元寶,勇士忻肱變階囚,這是他們自己欠個打聽,沒有打聽清楚這個依舊屹然兀立在當地的年輕人乃是何等樣的人物!他,他就是新近江湖轟動、聲名大躁的後起之秀麥小雲!
三爺氣餒了,他色厲內荏的說:“小……你,你到底是誰?三……我們沒有算完,這筆賬回頭一起算清!”
“小”字的後面該是“子”,“三”字的後面應該是“爺”,但是,他是光棍,有道說:“光棍不吃眼前虧。”何況他們都已經吃過虧了,就把“子”和“爺”一起囫圇地吞了下去。
“我姓麥,隨時恭候著你們。”
老三比老四、老五要硬朗一點,他首先由地上爬了起來,雖然是那麼的艱辛、那麼的痛苦。
“老四、老五,別再丟人現眼了,起來!”
老四、老五眥著眼、睚著齒,也相繼地爬起來了。忽然,老三的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睜大雙眼,怔怔地凝視著那個年輕人不稍一瞬。
“你說你姓什麼?”
“麥!”
老三的臉白了,老二的聲顫了:“麥……麥小雲……”
麥小雲未置是否,他不願意張揚,唯恐侍衛營中起了警惕,對欲進行之事有所影響。
老三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他闖蕩了江湖半輩子,焉會看不出對方的神色?不由壓低了聲音說:“老四、老五,我們走。”
麥小雲卻冷冷地開口了:“等一等——”
如今情形不同了,他的話已經變成了金科玉律,那三個果真停下腳步不走了。
“你們是哪一班的?”
“第六班。”
“唔——”麥小雲末敢問得過份露骨,免得引起他人的懷疑。他說:“記住,以後再敢如此氣焰萬丈、這般作威作福,撞在我姓麥的手中可就沒有再這麼便宜了,去吧!”
二個人果然一拐—拐的走了,原來每個人都被麥小雲掃上一腿、踹上一腳!
這麼熱鬧的場面怎會沒有瞧熱鬧的人?有!當然有,只是有的人事不關己,有的則看到了麥小雲的氣勢,聽到麥小雲的聲名,就噤若寒蟬,或者做了縮頭烏龜。
“百花洲”裡有個招呼客人的漢子出來了,他是生意人,也許只是聽人使喚的一個下人,當然不知江湖事了。
“小兄弟,你真是走錯了地方嘛?”
“沒有呀!”
“那你是來找人的嘍?”
“不錯。”麥小雲笑著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慌活,他說:“我有一個相好的,據說她被轉到這裡來了,所以我過來探看一下。”
“那你明天再來好了,這班人個個都是凶神惡煞,那二個雖然被你打跑了,但說不定會招來大隊人馬,能避著點還是避著點好。”那個漢子好心地說:“明大就輪到他們第五班、第六班當值了,第七班、八班備動,一至四班休息,但不知怎的,最近一至四班的人都很少出來,所以明天大郎營胡同裡就見不到客人了……”
“哦!”麥小雲心中不由動了一下:“既然如此,那我還是明天再來此比較好,謝謝你。”
“不謝。”
麥小雲隨即邁出了大朗營胡同,因為,他已有所得,在“百花洲”中的那個漢子口中獲悉了他欲知道的消息,就出來進行計畫好的步驟了。
二更天——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低低的雲,只有呼呼的風,這就叫做“月黑風高”!
月黑風高之夜正是人們好夢連床的時刻,也是無本生涯的樑上君子出動的時刻。
“紫金城”、“金鑾殿”,屋角上這時候竟有一方布帛在飄動著。
它對著懸掛在柱邊的馬燈,一閃一閃的,它迎著一陣陣間隙的東風,—晃一晃的……
夜深入靜,就感到特別地耀眼,特別地顯著。
是旗幟?不像;是狸貓?不是;難道會是人?這怎麼可能!
紫金城中警衛森嚴,皇宮大院親兵如林,平時有人因事進內,必須要經過詳細的盤問,入夜更是戰戰兢兢,三步一崗,五步哨,若是沒有得到許可,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得進去!
孔明燈由四面八方照在—起了。啊!這是一個人,是—個人亮著長衫的下襬在晃動,搖曳!
那會是誰?準有這麼大的膽子,甘冒著殺頭的罪名竟然在禁宮之內、金殿閣頂肆無忌憚的嬉戲、走動?瘋子,他必定是一個瘋子!
值夜的親兵震動了,當班的侍衛緊張了,這,這還得了,上面追究下來,被抓的人應該殺頭,就是抓的人也要被殺頭的啊!
“什麼人?”
“哈!”
霎時之間箭上弦,霎時之間刀出鞘,親兵們吆喝了,侍衛們飛騰了……
吆喝的只是助助威,當然沒有具體的效果,飛騰的雖然是飛上了屋頂,但也沒有得到應得的成績,因為,他們飛騰了上去,卻又被逼翻了下來。
不是瘋子,是武林人!
當然不是瘋子,瘋子焉能混得進來?當然他是武林人,武林人才會登高掠低……
這就驚動了二大領班的一班頭領劉介雨、二班頭領黃振華,也即是護送安南貢品中的翡翠玉如意三個人內之兩個,但結果卻在寧波府鎩了羽,丟了寶,弄得灰頭土臉!
他們—人雖然耽在班房裡面,但已經聽到了響動,已經瞭解了情由,是以出來後也不必再詳加多問,雙雙地掠上金鑾殿頂齊去逮捕了。
劉介雨和黃振華兩個功力不弱,前者曾經落髮“崆峒”,因為不守清規,“釋迦牟尼”不屑有這樣的子弟,就被趕了出來,是以人稱“假和尚”。
後者則是藝出“八卦門”,擅長拳掌,江湖中人譽他為“八卦散手”。
“假和尚”和“八卦散手”上是上去了,沒有給人攆下來,可是,他沒有將來人手到擒來!
三班四班出來支援了,沒有效就是沒有效。
只見那個人在游移,只見那個人在飄忽……
皇宮大院,殿閣連雲,他們追逐,他們圍捕,結果像是在捉迷藏,像是在賽腳力,這裡探、那裡找、東邊搜、西邊兜,此起而彼落,還是近不了對方的身形,還是碰不到人家的衣角,連面貌也沒看清呢!
總領班終於被逼出來了,他已經暗暗地觀察了良久來人的動機、來人的身手,在在都使他擔心,是以審謹的帶上了兵刃,拔出了寶劍,二腳一蹬,鷹沖狼縱一般的聳身掠上了屋頂。
他略—觀望,微一沉吟,隨即發號施令了。
“一班、二班,分守東面,三班、四班,堵住西北,若遭反抗,格殺勿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