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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門》第6章


  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驚

  破曉時分。

  “沙彌”清心透支著體力,強提著潛能,他一鼓作氣地趕到了青陽城外的一個短亭。

  黃河流域,地廣人稀,每是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

  長江流域,村莊林立星布,因此涼亭的距離也相等地給縮短了,它三里即造有一個涼亭,而且涼亭巾經年有茶水供應。

  金雞已經三唱,鳥雀也在啁啾,可是,那高大、厚重的城門尚緊緊地關閉著未開,至少還得等,上半個時辰才能放人出入。

  清心不由停住了腳步,吐吐氣,抹抹汗,精神隨之就鬆弛了下來。

  踏二步階,進入亭中,他剛剛把屁股放上石凳,將背脊靠上牆壁的時候,眼皮就重得像兩塊鉛往下壓,朝下蓋,有道是“越坐越懶,越吃越饞”,人是閒散不得的!

  其實,他哪有工夫閒散?昨天,曾與“洞庭四惡”惡戰廠半日,夜晚又馬不停蹄的急奔直趕,實在是太過勞累,太過疲乏了。

  那是常情,那是自然的現象,人是血肉之軀,又不是鐵打金鋼?

  可是,清心仍舊不讓瞌睡蟲囂張,他略一振奮,抬頭睜目,伸伸臂,踢踢腿,奈何,肚子也提抗議了,“嘰嘰咕咕”地吵了起來。

  怎麼辦?

  涼“拌”!

  這個時候,這種情形還有其他的方法可想麼?說不定—睡下去就給凍僵了。

  只在雪地坐等、等、等,只有在涼亭中忍、忍、忍!

  他嚥下一口津液,揉揉跟,吐吐氣,乾脆站了起來,信步地踱起了圈子。

  鳥雀可憐,在仙忮之間飛上飛下,在雪堆之隙啄來啄去,卻找不到任何能充飢的東西。

  可是,鳥雀有親,鳥雀有巢,而他呢?他更可憐呀!自幼父母雙亡,幸靠恩師收養教誨,而如今,恩師又遭丁毒害,賴以安身之地獄門也成瓦礫,唉!他喪氣,他悲衰,他也忿恨!

  就在這個心情脆弱,智聰蒙頓的時候,隱隱約約之間,清心還是聽到了些許異於尋常的響動。

  他略一遲疑,略—思維,周身立即恢復了機能,並且渾身運上了神功,以便迎接那驟來的變故和突擊。

  因為,他辨別出這響動是衣袂飄風的聲音,這聲音乃是江湖上的人,武林中的人!

  風吹衣動,因人而異,一般人行走不快,其聲音柔和輕細,江湖人,尤其是功力上乘的武林中人,身行似電,速度若箭,其聲也就似裂帛,一如呼嘯了。

  “誰?”清心審慎地、作勢地喝問著。

  “本座‘轉輪王’”

  果然,亭子頂端隨即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語聲,接著飛下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在空山連續地揶動了好幾次,然後像棉絮般地飄落在亭前階石之上。

  “啊!雲龍三現……”清心驚心了,他色變地說:“你想怎麼樣?”

  “雲龍三現”。正是徐至瑜的絕技。也是徐至瑜的外號。但是,徐至瑜卻是地獄門中第十殿的閻羅,而如今,看清心之狀,狀呈戒備,聽清心之語,語意不善,二人之間莫非存有芥蒂?

  “不怎麼樣。”徐至瑜—臉慎重,—臉誠懇地說:“本座只希望‘侍者’能跟我走—趟……”

  清心信口地說:“去哪裡?”

  “回地獄門。”

  “地獄門已經是灰飛煙散,還回去幹什麼?”

  “去看看菩薩的佛體…”

  清心冷冷地說:“菩薩的佛體安康得很,你不看也罷!”

  “是麼?”徐至瑜臉有戚意。

  “當然!”清心回答得更毅然。

  “本座曾經幾次地逡巡、探尋,怎未發現菩薩的佛駕……”

  “本侍者也已將菩薩安請在一個秘密處所了。”

  “什麼地方?”

  “你以為本侍者會告訴你?”

  徐至瑜吐出了一口氣說:“本座只是放心不下…”

  “當然。”清心譏諷地說:“芒刺在背呀!”

  菩薩統率直轄地獄門中的十殿閻王,這上殿閻上雖然是職位相同,佩功力各有差異,其中數第八殿“翻天印”羅於巾、第九殿“子母金環”姚天送和第十殿“雲龍三現”徐至瑜二人為最高。

  而三人之中,尤其是徐至瑜,年劭功深,德高望眾。清心對他敬仰十分,平時總是禮儀有加,視同師長,今日卻會一反常態。寧非怪事?

  其實—點也不奇怪,事情是這樣的:當厲鬼惡靈們在翻地獄門之時,人人邡為護法而拚命,個個皆在衛道而忘身,雖然,徐至瑜還不像卓小倫那樣喪心病狂,明目張膽的幫同著對方,但是,他卻不聞不問,任由厲鬼肆虐,聽憑惡靈囂張,只是袖手和一個蒙面黑衣人站立一旁,這分明也是背叛者之一,主謀者之一嘛!

  徐至瑜不由老臉泛白,他鬚髮一陣抖動,然後嘆息一聲說:“有人攪翻地獄門,有人圖謀地獄門,本座之所以忍氣吞聲,目的只想營救老菩薩脫離險境……”

  “是嗎?”“沙彌”清心迄不見饒地說:“恐怕是想置菩薩於絕境吧!”

  “侍者的誤會深了,本座一時必然解釋不清……”

  “不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閣下也不用再解釋了。”

  “不管侍者的看法、想法如何?本座只希望你能帶我去菩薩安身之處……”

  “沙彌”清心每每不讓對方將話說完,又斬釘截鐵地說:“辦不到!”

  徐至瑜無可奈何,他艱忍地說:“為了菩薩的安危,本座只有出手了。”

  “哼!”清心冷冷地哼了—聲說:“狐狸的尾巴終於露了,這才是你本來面目。本來心意,儘管出手,本侍者早就豁出去了!”

  徐至瑜見多說已屬無效,架勢一開,伸手微探,右掌輕飄飄地拍了出去。

  清心蓄力已久,等待已久,今見對方一掌拍來,他略略搖動腰肢。一是閃開來勢,二是乘帆沉馬,然後緊握有拳,身形前衝,挾起風雷,伴著呼嘯,飛錘般地搗向徐至瑜的面門。

  徐至瑜識貨,見了心頭不由微微一驚,立即停步滯身,未敢妄攫對方鋒芒。

  但是,他畢竟是武林耆宿,名重江湖,當年沈氏四雄初見而心動,石家莊主從驟聞而氣瀉,頓時改弦易轍,收掌問臂,斜斜地轉朝清心的肩膀拂去。

  “沙彌”清心雖不生在陰曹,但卻長在地府,深識十殿閻王的編排和修為,更自知本身的功力,不出奇招,何如束手?是以一上來就兢兢業業,施出了聖憎秘傳,佛門至剛禪學,“金剛神杵”!

  一杵無功,再來一杵,左右交替,前伸後縮。

  徐至瑜既被人稱為“雲龍三現”,其身法之快,快似閃電,其身形之輕,輕若浮雲,迂迴飄逸,一掌疾過一掌。

  掌風呼呼,拳形咚咚,衣袂劈拍,步聲頓頓……

  清心小心翼翼,也是一拳重過一拳,拳風的範圍廣大,是以護身蔽體,奈何神杵許最耗精力,而他又飢又渴,又勞又累,未幾氣就喘了,汗亦流了。馬下的腳步,似乎也漸漸的不穩了。

  可是。他必須要撐下去,熬下去,不為自己,也得為垂危的師尊,也得為正義的地獄門呀!

  天終於亮了起來,雖然見不到太陽,但也未見第二度降雪,只是灰灰的,沉沉的——

  “隆隆隆……”

  這個時候四邊即及傳來了悶雷般的聲音,清心聽了,心頭不由一喜,精神也為之一振,因為,他知道那定是城門開啟的聲音。

  他倒不是想急著進城,乃是城門開了,往來的人多了,對方也應該歇手了。

  城門未開難道就沒有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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