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
常玉嵐應了聲:“娘儘管放心。”他話落人起,不高縱,不出盧,在濃煙烈火之中,沿著祖先堂前一排黑黝黝的柏樹蔭下,三幾個箭步,已到了宅院之後,微一伏身,快如驚虹的越過後院牆,隱匿在暗處。
這時,因常家人手眾多,常老夫人珠無虛發,加上南蕙在火場四周提著一柄閃亮的僕刀梭巡,常玉峰仗劍指揮家丁救火。一切都在亂中顯得井井有條。
歹徒們既不能乘亂傷人,加之有幾個同伴已葬身烈焰之中,為首之人一聲呼哨,剩下的全都向火場外圍審去。
果然不出所料。為首的紅衣夕徒,呼哨聲中,手中軟刀個住的揮動,分明是向常宅後面撤上。
隱身暗處的常玉嵐心想:“何必多費手腳,把這為首之人生擒活抓,真相自然大白。”
就在他心意初動之時,恰巧那為首之人一式“魚躍龍門”翻身躍過院牆。
常玉嵐個由心一懍。因為從那人一式極為普通的身法“魚躍龍門”的起勢,疊腰、扭肯、剪腿,自到落在牆外的彈身連環再起,分明是難得一見的高手。
常玉嵐不敢大意,輕輕抽出長劍,發出了一聲極為細微的彈簣之聲:“錚!”
不料,就是這聲細微到毫未的聲響,那為首翻出牆外之人已自矮身戒備,認定常玉嵐隱身之處,厲聲喝道:“誰?”
常玉嵐並未存心隱匿不出,因此。揚劍彈身而出,怒喝道:“捉拿歹徒的人!”“人”字尚未出口,人已到了那漢子的面前,長劍一招“平湖秋月”,直抵紅衣漢子的喉頭。
這一招幾乎是出其不意,劍隨人動,招自心起,算得是凌厲無比,既准又狠。
熟料,那漢子冷冷一笑,形同不防,等到常玉嵐的劍招走實,微微一側頸子,右手的軟刀,反削常玉嵐執劍的手腕。招式之巧,妙到毫顛,出手之毒,出人意表,完全是名家手法,一流招數。
常玉嵐大吃一驚,急切間,振腕下沉,長劍由刺改劈,力道盡失。
那漢子微微一笑,彈身退出兩丈。
此時,院牆內嗖嗖聲中,衣袂連振,七八個紅衣歹徒,全都是蒙頭蓋臉,穿了出來。為首的漢子不慌不忙,手中軟刀連揮,示意眾人快速離開,自己卻攔在常玉嵐之前,意恐常玉嵐追趕,或是制注其中的一個。
常玉嵐的怒火如焚,大吼道:“是人就露出臉來,鬼鬼祟祟的東西!見不得人的下三爛!”
為首的漢子並不答話,只是揚刀而立,鼻孔中不時發出冷笑。
常玉嵐之所以沒有立刻搶攻,一則眼看為首之人並無逃走之意,二則此人的刀法與眾不同,乃是以刀作劍,這劍法招式,似曾相識。
就在他分心遐想之際,那群歹徒一個個已沿著湖邊溜之大吉,只剩下為首之人斷後,插腰揚刀當面而立。忽然,冷冷的道:“我們會再來。”語落,一個“側卷珠簾”,人如一溜清煙,在半空中捲了幾下,竟已遠去三丈。
常玉嵐焉能放他就此一走,招展“十丈紅塵”快如追風閃電銜尾追去。
因為那人是出其不意,而輕身功夫不在常玉嵐之下,兩人相距,總在五丈左右,一前一後,像流昆趕月,風馳電掣,看不出是兩個人,直如兩縷清煙,在夜色迷濛中,飄浮向前。轉瞬之間。
前面之人已出了湖畔,落荒向雨花台方向奔去。
常玉嵐心想:“任由你跑上天,我也要追到靈霄殿,跑到天色黎明,你總不能再套著頭罩了吧。”
他只顧打著如意算盤。殊不料前面那人幾個起落,已不再沿著大路,轉向山邊崎嶇小道奔去。
常玉嵐暗喊了聲:“不妙:”因為黎明之前的天色,愈加黑暗。沿著大道雖然追不上,但目力所及,也不會迫掉。而那人轉向山路,拐彎抹角固然不免,雜樹亂石,更容易失去目標。
心中想著,腳下更加看力,眼看著趕得只差三丈左右,再有片刻,必然追到那人身後無疑。誰知,山凹之處,突然有一座青磚瓦房大宅院。
前面那人騰身上了瓦房圍牆,冷冷的一笑,擰身落在圍牆之網。
因為那人前奔之勢略停,又騰身上了院牆回頭一笑,不免耽擱了片刻。
常玉嵐就在這片刻的時間裡,幾乎與那人一齊到達院牆之上。
他不敢貿然躍落牆內,藉著星光略一打量,院落內似乎是新建未久,加之冬日未盡,庭院十分荒涼。只是,奇怪的是,落下的那人竟然不見蹤影。常玉嵐心想,也許那人要借這宅院掩護,說不定會再由他處逃去。因此,他且不向下跳,就站在院牆之上遊目四顧。
然而,四下無聲,夜風習習,寂寂的庭院,也沒有半點搔動的跡象。
常玉嵐越發迷糊了。這別墅似的新建庭院,在夜裡進去一個人,該有些動靜才是呀,除非它就是這幫歹徒的巢穴。
想著,忽然,靠近庭院的三間正屋內,突然一亮,閃出了燈光來,接著,一個清脆的嬌滴滴之聲音道:“是誰呀?深更半夜站到咱們牆上,又不走,又不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常玉嵐甚是尷尬。因為聽聲音必是一個青春少婦,而且又沒有人與她答話,這深更半夜,自己站在人家牆上……就在他轉念之時,“呀”的聲,正屋的雕花門敞開了來。一個婦人手執著氣死風燈。高高舉起,對著常玉嵐立身之處,嬌聲道:“客官,是迷了路,還是錯過了宿頭?”
燈光,把小小的院落,照得雪亮。
常玉嵐是再也不能不說話了,而且他意識之中,先前那歹徒一定是隱身躲藏在這院落之中,不妨下去,借這婦人手中燈光教他無處遁形。
想著,一騰身躍下院牆,一面箭步穿過庭院,一面道:“在下追趕歹徒,迫到貴府外面,眼看著歹徒跳進來,所以才跳上院牆,想惜燈籠一用。”口中說著,不等那婦人回話,伸手抓過那婦人手中的宮紗氣死燈,彈身退下台階。
那婦人出其不意的被搶走了燈籠,失聲驚叫道:“啊呀!你這人……”
常玉嵐哪管許多,提著劍,掌著燈,先從庭院角落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