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揭開

　　「玉蓉，你說的什麼話。」張玉萍冷聲道，「爹媽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婚姻幸福不幸福是夫妻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嫁妝的問題。」

　　「就是，你姐沒什麼嫁妝，我對她不也是一樣？」吳立德想起這事來，也不知道心裡什麼滋味。其實他和張玉萍的感情一直都還不錯，而且兩人還有個兒子，也算是幸福美滿了。

　　可若說嫁妝沒有影響，那也不儘然。他母親對玉萍一直都有意見，而且結婚這十年，家裡的打掃、做飯都是她一個人幹，他母親很少幫忙，甚至還經常在一旁挑毛病。

　　若是岳家有錢有勢的，估計他母親也不會這樣對張玉萍。

　　再回想這麼多年，他也是沒為妻子撐腰說話，尤其現在張玉萍年紀也不如之前，每天收拾好了回房間都面露疲憊之色，他雖然看到了可也沒說啥。

　　今天聽到小姨子這一番話，吳立德羞愧之下心裡也暗暗下決心，回去後就和母親說明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們說的倒是輕巧。」張玉蓉冷笑一聲，「到底日子過得好不好，姐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過得好得很，用不著你說。」張玉萍怒道。

　　「好好好，你過得好。玉薇呢？年紀輕輕明明能好好嫁人，現在為什麼要去打工？」

　　「為什麼，難道你不知道為什麼？」張玉萍大怒，站到張玉蓉身前給小妹鳴不平，「你結婚，自己握著所有的彩禮，讓爹媽給你十萬的嫁妝，掏空爹媽的家底不說，還欠下了這麼多的饑荒。玉薇不去打工賺錢，這錢難道要天上掉下來嗎？你有沒有想過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一家人要怎麼給你湊出來，又要怎麼節衣縮食才能還上？想不到你如今還不知悔改。你想過好日子無可厚非，可你現在的幸福建立在什麼基礎上你自己不知道嗎？」

　　「大姐，這話能這麼說嗎？咱們家三姐妹若不是因為他，能過得這麼拮据嗎？」張玉蓉手一指張玉鶴，「我們小時候明明條件也很過得去的，可是後來呢，家裡的錢給他吃，給他喝，給他看病，讓他上學。什麼好東西都緊著他花，家裡白白多出一口人來能不拮据嗎。憑什麼他來咱們家白吃白喝還供他上大學？我就問憑什麼？我們可是親生的，而他不過是撿來的野孩子！」

　　「你住口！」張長貴一聲怒吼。

　　旁邊孫翠芳也被氣得渾身哆嗦。之前她還覺得老伴是不是太過分太絕情了，現在她只恨自己生出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張玉鶴整個人都傻了。

　　他雖然知道她二姐從小就不待見他，看他不順眼，甚至沒人的地方還會掐他幾把。但是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撿來的？

　　他不是親生的，和這一家人沒有血緣關係？

　　「你給我滾！」張長貴看旁邊兒子一幅驚嚇到的樣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頓時就急紅了眼。跳下炕隨手抄起灶台旁邊的燒火棍朝著張玉蓉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

　　「老東西，你找死啊？」張玉蓉嚇得嗷嗷叫，旁邊金林攔了一下被張長貴一棍子抽到了手腕上，頓時破口大駡起來。

　　「你罵誰？」張玉鶴當時就急眼，拎起棍子就追了上去，連吳立德都不幹了，露胳膊挽袖子要動手。

　　金林一看這架勢，也有點慫，一拉張玉蓉趕緊開車走了。

　　張玉鶴手裡拎著棍子，站在門口，久久沒有動彈。旁邊張玉萍拉拉弟弟，「玉寶兒，你沒事吧？」

　　小外甥吳子豪嚇壞了，剛才還在看電視怎麼從二姨媽一回來就變成了這樣？

　　吳立德也氣得夠嗆，這二小姨子什麼德行，跑娘家來鬧騰，要是他妹妹他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

　　憑什麼供張玉鶴上大學？那是因為張玉鶴學習好，她們姐兒三個可也都供到高中畢業的。這姐兒仨但凡有一個也考上重點大學的，他相信老岳父砸鍋賣鐵也會繼續供她們上學。自己沒本事怪得了誰。

　　一邊哄著兒子，一邊勸著老丈人，「爹，別和她一般見識，氣壞了不值當的。」

　　「我怎麼生出這麼一個孽障來，我這是上輩子缺了多大的德？」

　　旁邊孫翠芳更是氣得抹眼淚。

　　「玉寶兒呢？」張長貴想起兒子，「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去看看。」吳立德抱著兒子到了隔壁小舅子屋裡，那邊張家姐妹都在呢。

　　「玉鶴，沒事吧？」吳立德把兒子放到媳婦懷裡，輕聲問了一句。

　　說實話，這事他剛才聽到也是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和張玉萍結婚十年了，當時剛結婚時候，這小舅子才剛上初中，年紀很小的。

　　老丈人夫妻倆對這個小兒子有多疼愛，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當時他倒是不覺得奇怪，兒子嘛，尤其是有三個閨女才生了這一個兒子，疼點，慣著點太正常了。

　　這種生了幾個閨女才得個兒子的，一般都把兒子寵上天了。張家這還不算太誇張。

　　說實話，當初剛一看到張家這情況，他心裡還有點打鼓，怕將來這小舅子不學好連累了他們。

　　可接觸了幾次後，他就放下心了。

　　別看小舅子被寵著慣著，可本性很好。很孝順，也很懂事，有什麼好東西都先姐姐們分，完全沒有那種被慣壞的驕縱樣。而且學習很努力刻苦，年年都是年級前幾名、三好學生。

　　這樣一個小舅子，還是很有前途的。

　　可他實在沒想到，也沒聽妻子說過，這小舅子原來是撿來的？

　　吳立德也不知道該佩服老丈人大氣夠爺們還是苦笑老丈人盼兒子盼瘋了，對待養子居然比親生的一點不差，而且還更好。

　　「沒事，沒事。玉寶兒，別聽張玉蓉她胡說八道，她那是嫉妒的。」張玉萍安撫弟弟。

　　張玉薇在一旁沒說話，就是輕輕拍著弟弟的後背。

　　弟弟是不是親生的，張玉蓉知道，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那時候張玉鶴還不到三歲不大記事，她們姐妹已經五六歲了自然記得。

　　從幾歲開始，到如今大家都二十多歲了，二十來年的相處，有沒有血緣關係真的這麼重要嗎？

　　張玉薇早就發現雙胞胎姐姐和弟弟不合了，基本上從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頻繁找弟弟的麻煩。但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原因，只以為是兩個人性格不合，畢竟張玉蓉性格本來就十分的拔尖，傲氣。

　　她萬萬沒想到，原來張玉蓉心裡是這樣想的。

　　張玉萍心裡也不好受。

　　爹媽一輩子沒兒子，弟弟當年被她爹抱回來的時候，那個精緻漂亮的小娃娃現在還彷彿昨日。她還記得她爹那時候天天去打聽到底是誰家丟了孩子，去派出所報案，想幫著弟弟找到親人。

　　可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始終也沒有人去派出所報警，連派出所那邊都懷疑這孩子不是丟了，而是被遺棄了。

　　他們這邊犄角旮旯的鄉下小地方，也沒什麼孤兒院之類的，又看她爹確實很疼愛這個孩子，索性讓他爹把弟弟帶回家撫養了，說要是有人來尋了，再帶著人去他家。

　　這一晃二十來年了，也沒有人來尋找。他弟弟也跟著姓張，成了他們家正式的一員。

　　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了，爹媽也算是有了兒子，有人養老送終。可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張玉蓉說破這件事。

　　張玉萍心裡很亂，不知道弟弟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些被抱養的孩子，長大了去尋找親生爹媽的大有人在。她怕張玉鶴也會這樣一走了之。

　　那時候她爹媽恐怕不是失去一個兒子的問題了，恐怕命都要丟大半了。

　　張玉鶴初聽到這件事，心裡也亂的不行，可當時金林罵他爹張長貴的時候，他氣憤的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狠狠地揍這狗日的。

　　氣憤壓過的驚慌，此時再抬頭看看兩個姐姐，臉色的神色都有些緊張，忽然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姐，三姐。你們不用擔心，就算我不是爹媽親生的，我也不會離開這個家的。爹媽這麼疼我，你們對我這麼好，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