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書生看到開門的謝中玉,連滾帶爬的來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哭道:“道長,救救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謝中玉趕緊道:“你有什麼話起來說,不要這個樣子。”
廖中芳聽到動靜,來到門前,正看到這書生,不禁一怔,“是你啊。”
“道長!是我是我。”這書生對著廖中芳激動的道:“您果然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怎麼回事?”謝中玉不解的問師兄。
“我前幾天路過這個鎮子的時候,曾出手幫過一戶人家一個小忙,等我走的時候,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又來一個人,就是他了,非要我幫他除邪,當時我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著急找你,便答應等我回來,幫他看,我原本打算一會吃過飯,來找他,沒想到他就來了。”廖中芳扶起書生,“你既然來了,那就快進來吧,我幫你看看。”
書生站起身,抹著淚道:“我天天盼著您回來,雇個人專門在鎮口盯著,今天這人來告訴我,說您進了客棧,我就趕緊來,在櫃檯一問,說您住在二樓,我就立刻上來了。”
剛說完,他便又不受控制的用手指劃拉自己的臉頰的道:“沒羞,沒羞,大男人哭鼻子。”
“……”謝中玉渾身起起雞皮疙瘩。
廖中芳道:“快進來,我幫你看看。”說罷,將書生領進了屋內。
屋子本來就小,加上廖中芳要給人家驅邪,謝中玉又惦記著宋映白,便不想在屋內待了,帶著丹丹出門去敲宋映白的門,“咱們去給丹丹買點乾果去吧。”
黎臻剛才說那些話因為被書生打斷,頂算白說了,正想再復述一遍拉近感情,謝中玉又來敲門,他心道,你們一個個的非得搗亂是吧?!
宋映白打開門,對黎臻道:“謝中玉去給丹丹買點榛果,你去不去?順便逛逛。”
黎臻道:“謝中玉,你怎麼不幫師兄驅邪,這個時候還出去逛街。”
“他一個人沒問題,我在那裏反倒礙事。”
謝中玉剛說完,就見廖中芳開門叫他,“你沒走太好了,快來幫忙!”
謝中玉一咧嘴,不情不願的往回走,一進屋就見那個書生跪坐在地上,額頭滿是汗珠,“道長,我身上這到底是什麼啊?我真要被它折磨瘋了,大概一個月前吧,我莫名其妙的就會自己羞自己,有的時候跟其他人一起吃飯,我突然就會說‘沒羞,沒羞,吃得豬一樣。’更要命的是上廁所,我會說:‘沒羞,沒羞,就會盯著別人隱秘看。’就因為這句話,我差點被人打了。算賬的時候也是,‘沒羞,沒羞,想偷東家銀子’,反正有人的時候,什麼能給我自己找麻煩,就說什麼。”
謝中玉道:“不是你有瘋病,控制不住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了吧。”
“絕對不是的。我沒病,真的!”書生道:“我姓沈,不才只是個秀才,我以功名起誓,家中幾代人都沒有疫症瘋病。”
廖中芳道:“看看就知道了。”讓謝中玉將蠟燭點好,又取出銅錢劍符籙,給他使用。
廖中芳讓沈秀才待在原地不動,然後拿著銅錢劍繞著他施法,燒掉一個符籙扔到空中,隨著符籙緩緩下降,就見沈秀才身後一個黑衣少年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
他趴在沈秀才背上,意識到廖中芳的等人看到他了,立刻露出猙獰的表情,惡狠狠的瞪著他們,“和你們這群臭道士沒關係,少多管閒事。”
謝中玉心情不佳,在自己袖中摸出一個小桃木劍朝他扔了過去,一下子便紮中了他的胸口,疼得他哇的一聲,從沈秀才背上跌了下來。
謝中玉不滿的對廖中芳道:“他這麼好對付,你非得讓我回來幫忙,就是為了看著我。”
廖中芳也不反駁,只對黑衣男子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害沈秀才?”
黑衣男子臉色煞白,哼笑道:“你問我就要說嗎?!”
“……”謝中玉不客氣的手指一轉,讓桃木劍在他心口轉了一個圈,疼得他告饒了,“道長,手下留情,我說,我說還不行麼。”
“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秀才看不到也聽不到黑衣少年,但是聽兩位道長的口氣,似乎邪祟已經從他身上摘了下來,不禁高興極了,好像大病初愈。
黑衣少年指著沈秀才痛駡道:“我前世就是被這混賬害死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不過是也讓他常常這個滋味罷了。我和他的前世同在一間私塾讀書,有一天,我和別的書生在屋內親熱,被他看到了,第二天他就當著許多同窗的面,他拿我手指點著我的臉頰說,沒羞沒羞,跟別人走旱路。
我羞愧難當,當天晚上就上吊了。結果他倒是好好的過了一輩子,我氣不過,四處找他,終於叫我給發現他的轉世了。也讓他嘗嘗被當眾羞辱的滋味。”
謝中玉瞅沈秀才,真是嘴欠,別人跟誰親熱管你什麼事,碎嘴子亂開玩笑,結果卻是一條人命。
廖中芳卻道:“男女互補,陰陽才能調和,你的行為有悖陰陽,他前世不該在大庭廣眾說你的事情,但你的確有錯在先。”
謝中玉不願意聽了,“不偷不搶,人倆樂意。”
廖中芳皺眉,好像想到了什麼,“……算了,我不和你爭論。”然後對黑衣少年道:“你這一個月折磨得他也差不多了,既然今天被我們撞到,也是上天的安排,在沒出人命前阻止你收手,是你的幸事。”說罷,取出袖中一個小瓶道:“我先將你收進來,等我有空為你超度。”
黑衣少年道:“我前世被他羞辱得上吊了,就這麼饒過他嗎?!”
廖中芳無奈的道:“他不過就是說了一句話,是你心窄,反應過激,按照你羞辱他的程度,他早該上吊多少次了,夠了!”將小瓶對準他,念了咒語,收進了瓶中。
沈秀才此時站起來,活動了下肩膀,“好像真的輕鬆了,胳膊和嘴巴重新屬於我自己了,謝謝二位道長,我做東,略備薄酒,請一定賞臉。”
廖中芳道:“這就不必了,舉手之勞,我在此處只是稍作停留,馬上就要動身離開。”
拒絕了沈秀才的款待,將他送走了。
等沈秀才一走,謝中玉又帶著猴子去找宋映白,結果幹敲門也不開,他便判斷他跟黎臻出去逛街,給丹丹買乾果了,鬱悶的回到屋內,坐在桌前生悶氣。
廖中芳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到底怎麼了?你說你是來找人的,可人找到了,你怎麼還整天一副賭氣樣子?”
謝中玉皺眉,“有嗎?”
廖中芳嘖嘴,“我說沒有,你信嗎?”
謝中玉有的時候覺得宋映白對他挺好的,有的時候又覺得他對他非常無情,當然,他不是跟他生氣。
他是跟黎臻生氣,憑什麼他非得橫在他倆之間礙眼。
忽然,他看到了桌上放著的小瓷瓶,剛才黑衣少年的魂魄就收在裏面。
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拿過小瓶,朝黎臻跟宋映白所在的房間,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
廖中芳見他一副“奸相”,警惕的奪回小瓶,“差點忘了收起來。”
謝中玉一下子站起來,將瓶子搶回來,“等我用完了,你再收回不遲。”
“你要幹什麼?”
謝中玉也不隱瞞,“整整黎臻,你放心,就是逗逗他,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為什麼要整他?對了,你這一路處處跟他作對,你們到底有什麼仇怨?”
“別管了,反正不影響咱們回京城。”謝中玉將小瓶的塞子拔掉,將黑衣少年放出來。
少年剛被收起來,轉眼又被放了出來,不由得費解的看著謝中玉他們。
廖中芳無奈的搖頭,他是管不了謝中玉了,愛幹嘛幹嘛吧,只要他不想逃跑就行。
謝中玉壞笑的看著黑衣少年,“給你個任務,等一會,等走廊盡頭那間客房的兩個人回來後,你就附到個子更高的男人身上,就像你整沈秀才那樣,抓住他的手也羞羞他。”
黑衣少年不大願意,“我跟他又沒仇。”
謝中玉哼道:“你不整他的話,你就跟我有仇了,你選一個吧。”
想到剛才被桃木劍刺的痛楚,黑衣少年懼怕這道士的力量,勉強答應,“好吧,但是要羞他什麼呢?”
謝中玉微微仰頭,笑著醞釀了一會,“你就說,沒羞沒羞,喜歡看別的男人換衣服!”
廖中芳本來正在呷茶,聽了這句話,不由得一皺眉,突然間,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好像明白了什麼。
師弟為什麼一路上悶悶不樂,為什麼處處跟黎臻作對,為什麼剛才替黑衣男子的行為辯解。
不是吧,雖然他們可以娶妻生子,但是喜歡跟男人攪合在一起未免不太好吧。
謝中玉卻很高興,將丹丹放在手掌心,伸出一伸手指跟它玩,“非得讓黎臻好好丟丟臉不可。”
——
宋映白跟黎臻在鎮子上最大的集市逛了逛,買了點花生跟榛果,分量足夠丹丹一路上吃的。
逛完了,找了大點的家酒樓要了酒菜吃,等吃完結賬後,宋映白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回去好好睡一覺。”起身,拎起給丹丹買的口糧,拍了拍,“它見了一定高興。”
黎臻笑道:“其實丹丹給他養也好,你不覺得猴子跟狗挺配的麼。”
宋映白笑:“你這話可別讓他聽到,他該生氣了。”
“他哪來的那麼多氣,愛生生去,誰慣著他。”黎臻輕描淡寫的道。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說話,往樓下走,在出酒店大門的時候,正迎面碰到了一群人,足有五六個,為首的人,宋映白跟黎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潘四小姐麼,只是她現在穿著男裝,但那模樣,絕對不會錯。
潘四小姐也認出他倆,瞬間一怔,這時候櫃檯裏的帳房走出來,恭敬的對他道:“四東家來了。”
潘四小姐抬手示意帳房不要說話,對宋映白他們道:“你們怎麼還在這裏?”
“不是還在,而是回來了。你告訴你父親,我們還有事,就不到府上打擾了。”黎臻道:“倒是你,看來過得還不錯,似乎沒被追究責任。”
潘四小姐叫其他人到一旁等,與宋映白和黎臻他們到了一樓的包間內,勾唇冷笑道:“大概因為我足夠走運吧,在夫人灰飛煙滅後,他當場口吐鮮血昏死了過去,這都快三天時間了,其間就醒來一次,但神智整個垮了,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看他撐不了多久。現在的生意,由我們兄弟姐妹照顧,我是來查賬的,沒想到能碰到你們。”
宋映白心裏咯噔一下,夫人灰飛煙滅?潘躍泰病重?看來黎臻真得派人來接替他了。
黎臻臉色也不好看,潘躍泰執著太深,這種人其實不適合做密探,當初要是知道他家裏有一個用清如此之深的夫人,絕對不會派他來此處做事。
潘四小姐最像她爹,家裏的生意基本都是哥哥跟弟弟們在打理,她是家裏唯一插手生意的女兒家。
黎臻冷笑道:“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麼樣的,但是夫人突然死掉,恐怕跟你那天的行為脫不了關係。”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潘四小姐哼笑道:“我豁出去賭了一把,只是賭贏了。”說完,突然上前一步,要將嘴唇湊到宋映白臉頰前。
宋映白見她靠近,馬上向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黎臻的手已經哼在他們之間,皺眉道:“你想幹什麼?”
潘四小姐撲哧一下笑出聲,“好了,可以確定了,你們是真的,看你著急那個樣子,哈哈。”
宋映白心想,你有毛病嗎?什麼真的假的,我們是錦衣衛,你突然靠過來,沒直接打你,算你走運。
潘四小姐仰頭一勾唇笑,“自從那晚上之後,我一直懷疑自己是個醜八怪,現在好了,我十分確定你們就是對女人不感興趣,而不是我一個人的原因。”說完,朝他倆擺擺手,“後會有期。”
等她走進櫃檯開始查賬,宋映白跟黎臻走出了酒店,他騎上馬後,忍不住道:“她看人這麼不准,這眼光能做生意嗎?”
黎臻挑挑眉,沒接話。不知道看宋映白准不准,反正看他是挺准的。
“得抓緊回京城,找個人頂替潘躍泰,至少在他死之前,將這邊的情況交接一下。”黎臻表情凝重的道。
宋映白頷首,“好!咱們抓緊返程。”
兩人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宋映白將給丹丹買的乾果給謝中玉送去,還在他們那屋坐了一會,親手剝了花生喂給了丹丹,忽然想起那句狗和猴子挺配的話,忍不住低頭抿嘴笑。
謝中玉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跟著樂。
廖中芳在一旁瞅著他倆,再次陷入了沉思,且慢,中玉看宋映白的眼神很溫柔啊,或許……
“對了,你們幫那個書生驅邪了?”
“嗯,小事一樁,他前世的冤家找來了而已,已經打發走了。”謝中玉故意說成打發走了,這樣一會黎臻“犯病”也有藉口了,就說那個邪祟又返回來了,“別看它是個邪祟,其實說得都是別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廖中芳看不慣謝中玉的“卑鄙”,使勁清了清嗓子,謝中玉根本不理他。
宋映白看時辰差不多了,主動告辭,“我們回京城還有事情,咱們明天可要馬不停蹄的趕路。”
廖中芳非常贊同,“太好了,我也先想抓緊趕路。”
謝中玉起身送人出門,滿口答應,等把宋映白送離,將小瓶打開,放出黑衣少年,“跟住剛才出去的男子,但是記住,捉弄的是另一個人,不許搞錯了。”
黑衣少年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弄錯的。是他同屋另一個男子吧,曉得曉得。”說完,跟著宋映白出了門。
宋映白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還回頭瞅了眼,當然什麼都沒看到,他回到自己的客房,見黎臻坐在桌前低頭沉思,八成是在想潘躍泰的事情。
黑衣少年跟著宋映白進門,看到坐在桌前的另一個男子,便立刻朝他撲去,準備上身,不成想,在靠近對方跟前的瞬間,只覺得一股殺氣朝他沖來,嚇得他不僅沒撲成,反而轉身就跑。
黎臻瞪著黑衣少年的方向,剛才好像感到了一股特別叫人厭惡的氣息,不過,好像離開了。
他便沒再往心裏去,跟宋映白繼續商量潘躍泰的事情。
黑衣少年則沒命似的逃回謝中玉的房間,二話不說,直接一頭紮回了小瓷瓶內。
謝中玉用一隻眼睛往小瓶內看,“你事情辦完了嗎?怎麼回來了?”
“那人煞氣太重,惹不得,他手上肯定有很多條人命。”黑衣少年瑟瑟發抖。
廖中芳拿過塞子將瓶子塞好,“行了,早說過鬼怕惡人,你就別鬧了。”
謝中玉失望的想,真是的,如果是黎臻是普通人,叫他在宋映白跟前多丟幾次臉,他就出局了。
廖中芳裝作隨意的問:“能跟我說說麼,你為什麼要對付黎臻?”
謝中玉一怔,“反正跟你沒關係。”到炕前鋪被子。
廖中芳想了想,挑眉道:“確實。”謝中玉愛走什麼路和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畢竟他師父都管不了他,他操哪門子心。
——
宋映白他們離開鎮子後,快馬加鞭往京城返,期間又買了幾匹馬換乘,能不歇就不歇。
因為趕路的關係,加上答應宋映白不再擠兌謝中玉,而謝中玉有一個露著“洞悉一切笑容”盯著他的廖中芳也鬧騰不起來,於是大家這一路,大家相處的還算和睦。
等到了京城,廖中芳就大大方方的薅著師弟回去複命了,黎臻則即刻銷假回到錦衣衛衙門,篩選能頂替潘躍泰的人。
宋映白本來請了半年的假,雖然現在才用了不到兩個月,但是他閒不住,休息了幾天,就回到衙門繼續坐班,趁著還沒忘記地獄井的看到的資訊,清理積案。
根據在地獄井看到情況,腦海裏有了犯人,再尋找證據就輕鬆多了,基本上是手到擒來,一連破獲了幾個積案,叫人刮目相看。
不過,也有些案子不是那麼好清理的,因為犯人抓到了,只是抓的犯人是錯的,如果他要翻案,就意味著要推翻前面經手人員的結論,屬於得罪人。
雖然宋映白不是鐵面無私,為了追求真相,勇往直前那種人,但是遇到能翻案的,他還是盡可能的翻一翻。
比如有個窮秀才在路上撿到一個寫到紙上的打油詩,一看內容很反動,便主動交到了衙門,然後衙門就通知了錦衣衛,錦衣衛辦事簡單粗暴就把他給關進了詔獄,倒沒說是他寫的,但把人扣著不放,顯然是打算找不到真正的犯人,拿他當冤大頭。
宋映白當時在地獄井看到的寫這首打油詩的人是個來京進貨的商人,人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不幹那個窮秀才的事,便打算提審他,詢問幾句,如果沒證據,就把人放回家過年。
可是人關在詔獄,他幾次想去提人都碰了壁。
沒辦法,宋映白便請黎臻出馬,給他寫條子蓋章,允許他提人。
黎臻一聽他的要求,想都沒想便提筆,“北鎮撫司的鎮撫複職了,詔獄那邊怕他怕得要死,怕做多錯多,這段日子,輕易不讓人提審犯人。不過,沒關係,我給你寫個條子。”
北鎮撫司鎮撫,品級雖然在僉事之下,但也有向皇帝上疏面聖的資格,直接管轄詔獄,因此權力極大,屬於關鍵職位。
所以許多勢力都想把這個位置安排上自己的人,如今的鎮撫叫裴懷珹,是宮裏司禮監秉筆太監裴能的養子。
同樣身為太監的養子,裴懷珹跟另一個著名養子曹小川不同,他並不是太監,可以延續香火。
同行是冤家,宮裏最厲害的大太監總共有三人:司禮監掌印太監呂公公,秉筆太監裴能,提督東廠太監曹祥,前兩個協助皇帝處理國事,後一個幫助皇帝監督大臣,各有職能,相互制約,此消彼長。
裴能的能量很大,且會做人,人緣很好,將養子放到了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的位置上,錦衣衛指揮使沒有反對,畢竟也算聯合了一個大太監的勢力對付東廠。
只是裴棟的身體好像不太好,請了一年多的假來養病,聽說最近身體養好了,要重新複職,將手下一干人嚇得汗毛都立起來了。
宋映白看著黎臻寫字,杵著下巴,上半身傾在桌面上,“裴鎮撫很可怕嗎?”
黎臻道:“不可怕啊,都是外界瞎傳的,我覺得他不錯。”
宋映白勾起嘴角苦笑,你覺得不錯,那一定挺可怕的。
——
“啊————”男人發出錐心的慘叫,當他十指最後一個指甲被拔掉,他失明的眼睛,不停的翻動,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最後一片指甲扔到地上後,押住他的幾個人才放開他,他豎著指頭,鮮血淋漓的皮肉暴露在空氣中。
坐在上位的裴懷珹面無表情的道:“喊什麼,還會再長出來的,不過,也有長不出來的。”說完,使了個眼色,站到一旁的隨從領命,將男人的手按到地上,手起刀落,斬下一節小指。
男人痛得渾身抽搐,昏了過去,又被冷水潑醒,哭著喃道:“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裴懷珹淡淡的道:“你有二百多塊骨頭,這只是其中一塊而已,不要急。”
男人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是要細水長流的剁啊,不停的給他磕頭,“大人,大人,饒了小的吧。”
“我按照你推算的位置親自去找了一年多,把那地方七年前死去的少年都查了一遍,根本找不到符合的人。所以,是你能力不濟,還是故意騙我?”
“小的真的盡力了,小的真的算到您要找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您再要小的算,小的也算不出別的結果啊。”
這瞎子在民間小有名氣,人送綽號賽半仙,雖然眼睛看不到真實的事物,卻能看到過去和未來要算的事情,之前測試讓他算別的事情,也還算準確,但偏偏在幫他尋人上失手。
不過也好,至少他還活著。
裴懷珹冷笑道:“盡力了?好啊,既然是廢物,留著也沒什麼用了。”說完,擺了擺手,隨從便上前,拉住男人往外拖。
“不——大人——我還能算——再給我一次機會——”男人大喊大叫,為了保命使勁掙扎,口不擇言的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您跟您要找的人相見了,他現在已經是個成年男子。”
裴懷珹諷刺的冷笑了兩聲後,笑容漸濃,叫隨從暫時住手,來到瞎子跟前,帶著笑意道:“如果一個月內什麼都沒發生,我就把你老娘剁成肉醬,叫你一勺一勺吃下去。”
說罷,擦身而過,向前走去,出了自己府邸的偏廳。
其中一個隨從跟上來,“大人,您今天還去鎮撫司嗎?”
裴懷珹瞅了眼太陽的高度,“去轉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