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夕陽最後的余暉向地平線下沉去,宋映白判斷用不了兩刻鐘,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這個鎮子之外,方圓數十裏再沒有可落腳的地方,露宿野外,太過危險,可能睡夢中就被黃沙給埋了,而且附近保不齊有遊蕩的野獸。
所以,除了此地無處可去。
黎臻也是這樣想的,謹慎的道:“……再往裏走走看,慢點。”
風卷著塵土,吹著街道。
墳墓一般的寂靜,若不是風聲,恐怕連他們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清。
馬蹄噠噠,很快,兩人沿著主街,來到了一處掛著旗幡的酒店門口,互相使了個眼色,相繼下馬。
黎臻走上前,拍著門板問道,“有人嗎?”
門顯然被從裏面閂死了,紋絲不動。黎臻便抽出佩刀,順著門的縫隙插進去,向下一劈,裏面的門閂應聲而斷。
黎臻用腳輕輕一踹,門吱嘎一聲緩緩打開。
他警惕的走了進去,見大堂內的桌椅板凳擺放規整,除了沒人影外,一切正常。
宋映白走進去,用手指揩了下桌子,很乾淨。
就是說,其實這裏是有人居住的,否則也不會從裏面插門。
兩人口乾舌燥,饑腸轆轆,就等著進鎮子補充給養,沒成想卻來到一個空鎮,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黎臻簡單的四下看了看,最後目光放到了一個開在後牆的門上,門上掛了個簾子,方便出入,不出意外,簾子後面是這家店的廚房。
倆人悄步靠近,黎臻用刀挑起簾子,裏面果然是個廚房,油缸米缸水缸一字排開,但跟外面一樣這裏也沒有人。
宋映白跟黎臻交換了個眼神,每個缸都蓋著蓋子,其中一個蓋子下面露著一角布料。
黎臻冷聲道:“不管你是誰立刻從水缸裏出來,否則我就一刀刺穿蓋子。”
“……別……別殺我……”蓋子緩緩頂開,露出一個年輕男子的面孔,他眼裏充滿了恐懼。
這時候聽門口有響動,宋映白一回頭,就看到一把雪亮的菜刀朝他劈來,“放開我兒子!”
手法太笨拙了,一看就是沒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宋映白閃身一躲,照他腹部一蹬,就叫他鬼哭狼嚎的喪失了攻擊力。
“爹——”缸裏的年輕人哭道:“別殺我爹。”
“別嚎了,要殺早殺了。”黎臻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躲起來不見人,這個鎮子怎麼回事,為什麼街上不見其他人?”
年輕人咽了下淚水,“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了,你們不是和他們一夥的。這是我們家的店,至於為什麼躲起來……我們也不想躲啊,可旱地夜叉他們說了,明晚午時之前,誰都不許露面,違者殺無赦。”
旱地夜叉?聽起來很中二的樣子,越是偏遠的地方,越是盛產這種會點拳腳就拉幫結派的黑道份子,畢竟在大的地方也作不起來,不過,他們這種土皇帝對當地老百姓來說,危害才大。
“說話別沒頭沒尾的,因為什麼不讓你們露面?這所謂的旱地夜叉又是從哪里來的?你們這裏的官府呢?”宋映白問。
“官府?這裏沒設啊。以前還挺好的,今年開春不知打哪兒來了五個兇惡的大漢,自稱什麼旱地夜叉,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不過,其實也還成,他們就是偶爾來一趟,搶點東西,不反抗的話,他們也不傷人。
只是昨天有一隊官差路過,不知為什麼雙方起了爭執,官差殺了一個夜叉,他們也殺了一個官差,現在官差們退守到一家客棧,旱地夜叉揚言要把剩下的官差都殺光,警告我們這些老百姓不許出門,否則見之殺之。現在家家戶戶不想摻和的,都躲起來了。”
官府對上強盜,和普羅大眾沒什麼關係。
黎臻聽了這番話,道:“你們店裏有什麼好吃的?趕緊上來,有全羊最好。”說著,撩開門簾走了出去。
宋映白把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薅起來,丟給他兒子,然後跟著黎臻出去廚房,來到大堂,坐到了他對面,將佩刀擱到一旁,“民風彪悍,連官差都不放在眼裏,不過,和咱們沒關係。”該吃吃,該喝喝,該趕路趕路
“這幫江洋大盜,除了駐防的守軍,誰也不怕。”
宋映白挑挑眉,他們這是來到無政府地界了,往前走肯定更兇險。
很快,烀得爛爛的羊肉端了上來,盤大量足,沒有花哨的裝點和烹飪技法,就跟這大漠飛沙一樣粗粒。
酒水濃烈,宋映白抿了一小口就放到了一旁。
他早餓得心中發慌,此時見了香噴噴的烀羊肉,不禁大快朵頤。
用過飯,上二樓選了兩間客房,各自歇下,累了一天,倒頭便睡。
第二天醒來,收拾了行囊,兩人準備離開繼續趕路,剛走到樓梯口,店家父子倆躲在櫃檯後面竊竊私語,不時瞅著他倆一眼。
宋映白負責結賬,他把胳膊搭在櫃檯上,笑問道:“你們在聊什麼啊?要是涉及我們,請直說。”
“我、我們想勸您二位再等一天,旱地夜叉說了到今晚午夜禁令才能解除,別看你們能進來,但如果想出去,恐怕沒那麼容易。”
宋映白瞅向黎臻,就見他嘴角一撇,顯然是不認同。
宋映白便把碎銀子往櫃檯上一拍,“不用找了,後會有期。”跟黎臻先後出了門。
街上跟昨天一樣,瞅不見一個人,完全是一座死城。
宋映白有些擔心的道:“這城裏的百姓這麼害怕,會不會那四個惡人真有些本事。”
“真有本事就不會在這個偏遠的地方小打小鬧了,再說了,你見過真有本事的人,需要四個人一起混跡江湖麼,都是單打獨鬥,也就能欺負百姓和官差吧。”黎臻道:“再說禁令有明確的截止日期,大家都抱著忍一忍就過去的心態,願意配合,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映白覺得有點道理,“逼得沒人幫官差,把他們逼進了死角。”這是在搞心理恐怖高壓,讓官差覺得沒人肯幫他們,只能眼睜睜等待死亡。
如果能幹掉官差,那麼他們在道上聲名鵲起,聞風而來,納頭便拜,當他們小弟的人想必會趨之若鶩。
但這和他們沒關係,趕自己的路要緊。
遺憾的是,集市上沒人,買駱駝的想法落空,不過還有機會,再往前走還會碰到鎮子。
街道上沒人,騎行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出了鎮子,卻見路口站著一個抱刀的彪形大漢,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宋映白猜到這人就是旱地夜叉之一。
“還沒到允許離開的時間。”他說罷,猛地抬頭,露出臉上的刀疤,兇神惡煞的道:“回去,我叫你們回去,聽到沒有?否則我就擰下你們的腦袋當尿壺。”
黎臻不耐煩的道:“要麼讓開,要麼我從你的屍體上跨過去。”
“嘿,小子,活膩歪了吧?你真是不怕死啊,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啊————”
血跡在屍體周圍蔓延開,黎臻讓馬蹄挑乾淨的地方踩,繞了過去。
宋映白緊跟黎臻,越過了屍體的位置,才走了兩步,他就感到了周圍有些不一樣,前方跳下來兩個人影,還沒等看清,後面有黑影飛撲了上來,他向後一仰,躺在馬背上,同時雙手握刀往後一刺,一身慘叫後,地上又多了一具屍體。
地上躺了兩具屍體,站在他們前面的兩個“旱地夜叉”,不由得打了退堂鼓,“你們是什麼人?”
宋映白和黎臻怎麼可能回答,只道:“讓開。”
對方兩個人面面相覷,一個額頭冒著冷汗,另外一個則一咬牙道,“有能耐下馬一戰!”今天的面子必須保住,否則以後沒法在這地界上混了。
誰搭理你們啊,憑什麼接受你們的挑戰,宋映白心道。
這時候額頭滴冷汗的男人,趁大家不備,轉身撒腿就跑,宋映白眼疾手快,立即取了掛在馬鞍上的弓箭,一箭便將人射倒在地。
剩的最後一個男人見短短一會,連死三個同伴,知道今天遇到高人了,將刀一扔,跪地求饒道:“兩位大俠饒命,我馬上離開這裏,再不回來!饒命啊饒命啊。”
“不可!”
沒等黎臻和宋映白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兩人回頭,見兩個官差打扮的男人朝這邊跑來,“不能放過他!”說罷,將手裏的刀擲出,跪在地上的旱地夜叉見狀,側身躲掉了飛刀,站起身來,舉刀便和趕來的官差開戰。
“啊——”一聲慘叫,其中一個官差結結實實挨了一刀,胳膊上破了一個大口子,另一個也不佔優勢,被攆著的轉圈跑。
“你們快出手啊!”兩個官差道:“快結果了他!”
黎臻和宋映白頗為無語,但看在都是吃皇糧的份上,抽刀替他徹底了結了最後一個旱地夜叉。
兩個官差氣喘吁吁的靠在一起,朝黎臻他倆抱了抱拳,“總之……謝謝了。否則我們真不知道怎麼才能脫身。”
“舉手之勞罷了。”黎臻和宋映白不便和官差多聊,打馬朝前奔去,繼續趕路。
看著地上的屍體,兩個官差相互扶著朝附近一個小客棧走去,拍開門,裏面的人趕緊把他倆拽進來:“快進來!”
“黃班頭,咱們不用擔心了,那四個惡人都死了,是兩個俠客出的手。”受傷的官差捂著胳膊坐下。
靠牆角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還有一個年紀比他小的男孩,兩人都戴著枷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都是你們兩個,要不是押送你們,也不會到這鳥不生蛋,匪盜橫行的地方來!”另外一個官差看著這對姐弟道:“連官差都敢殺,還有什麼是這個地方的人不敢做的!”
領頭的黃班頭道:“行了,咱們還剩三個人,加上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趕緊趕路吧。”
“你們啊,有個本來有個好爹,卻沒享到福氣,一朝從尚書千金公子淪落為階下囚,嘖嘖嘖。”
這兩個小囚犯是兵部尚書于宇軒的子女,他爹去年問斬,他倆被判了流放,因為判決正式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冬天,於是刑部就拖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才動身押送。
一路上還算順利,卻不想在這個破鎮子遇到了悍匪,竟然打算連官差都殺,幸好他們今早一早出門打探情況,正好碰到了兩個江湖上的俠客打殺了那四個惡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後悔做我爹的女兒,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於欣道,黑白分明的眼眸閃著堅定的目光。
“嘿!你這小妮子還挺有骨氣,那就看看你能不能骨氣到最後吧。你弟弟充軍,抗長矛巡邊,你則做軍官府邸的奴婢,那日子嘖嘖嘖。”
“你別理她了,她晦氣的很。要不是她在吃飯的時候罵那幾個旱地夜叉,也不至於招來這場禍事!”
“對啊,我早就懷疑她是故意的,想讓咱們死成一堆。”說著露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黃班頭一拍桌子:“夠了,處理好傷口趕緊走人!”
其餘倆個差役只得閉了嘴,乖乖聽令,心裏不免嘀咕,黃班頭就知道袒護于家姐弟,可惜他們老子早死透了,撈不到什麼好處。
——
宋映白怕曬,帽子周圍的罩紗在白天的時候一直垂著。
“你別說我像娘們啊,我不是怕曬黑,只是我的臉和脖子曬狠了,就會起紅疹子,特別疼。”
黎臻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不過最近幾天確實過得辛苦了點。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地圖上前面的鎮子,有咱們錦衣衛的密探,他在鎮上開了幾家買賣鋪子,咱們今晚投宿他家,條件可比驛站和客棧好多了。”
錦衣衛和東廠這種安插在民間的密探,不計其數,各行各業都有。
有些本身就有官職,帶著官銜經商,表面的身份只是掩飾,本質還是官僚。
但也有那種,原本就是民間人士,但是機緣巧合被錦衣衛相中,發展成密探的,主業還是經商,捎帶著刺探消息。
像黎臻提起的這個,宋映白判斷,應該掛著官銜呢,否則以黎臻的職位不會認識他的。
“潘百戶在這裏經營了十幾年,往來情報源源不斷送到京城,放心吧,他值得信賴。”
宋映白一聽這話來了勁頭,馬鞭一揮,朝前方的鎮子奔去,黎臻笑看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馳騁在廣袤無垠的沙地上,宋映白看著這壯闊豪邁的景色,發自內心的暢快。
天黑前,兩人馳進了一個鎮子,同樣是鎮子,卻比之前待過的要繁華。
傍晚時候,路上還有熙攘的人群,酒肆熱鬧喧嘩,路上三五成群的酒客,隨處可見。
隨便打聽了一下,就找到了潘百戶家,因為他在鎮上實在太有名了,基本上等於首富,沒有不知道的。
宋映白聽了一耳朵,有路人說:“開銀樓的潘財主?前面的巷子左轉,門庭最大的,就是他家了。”
敢在這種地方開銀樓,是個狠人。
潘家豪奢,占地極大,在這樣的邊疆之地,竟然建造了一個完全中原風格的建築群,黑漆大門,光一靠近,就能聽到守門的烈犬狂吠。
黎臻上去拍開門,對門子說了什麼,大概是暗語,門子一溜煙的跑了,很快,有一個高大威猛,走路虎虎生風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見到黎臻,又是吃驚又是激動。
宋映白牽著馬剛走進大門,就有兩個小廝過來牽馬,帶下去餵料。
他們則和潘百戶一路往一間書房走,摒退了屋內的丫鬟,潘百戶擰動牆上的機關,露出一間密室,他點燃蠟燭先進去,將裏面的燈燭都點亮,朝黎臻和宋映白點點頭。
三人一起進到了密室,這間密室不大,但看得出用建造極其用心,石頭搭建,堅固不可摧。
潘百戶先將暗室的門關上,然後對著黎臻撩開衣擺,跪下磕了個頭,畢恭畢敬的抱拳道:“卑職潘躍泰拜見黎大人。”說完,又將目光放到了宋映白身上,大概在考慮要不要也給他行禮。
黎臻道:“這位是宋百戶,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將人扶了起來,“我來這附近做點事情,可能要在你這裏待上一天,你簡單準備一下。”
“大人放心。”潘躍泰起身道:“大人遠道而來,一定準備周到,讓您好好休息。”
黎臻道:“最近有什麼重要消息嗎?”
“自打開了互市,韃子那邊消停多了,最近沒接到他們打算來犯的消息。”
黎臻頷首,示意他繼續說,宋映白就在一旁安靜的聽著。
“邊防駐軍的千戶換了石彪的人。”潘躍泰皺眉道:“石彪是首輔的人,而最近恰好於宇軒的子女要發配到這裏,這其中恐怕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於宇軒身為兵部尚書,就是被曹太監跟首輔聯手害死的,首輔把充軍地的重要官員換成自己人,目的很明確了,把這倆孩子往死裏虐,斬草除根。
黎臻和宋映白同時想到在上一鎮子遇到的差役,難道他們押送的就是於家子女?
黎臻道:“我知道了,你最近發現此地有東廠番子的行蹤嗎?”
潘躍泰道:“還沒有,但已經吩咐人留心了,一旦發現番子立即通知我。”
于家這兩個孩子被首輔和東廠同時惦記上,肯定活不長了,除非出關跑到本朝的統治區外面。
交代了消息,潘躍泰帶著黎臻和宋映白用飯。
一路上雖然說不上風餐露宿,但多數時候也是將就吃一口,此時宋映白再次吃到廚子烹飪的精緻菜肴,幸福感油然而生。
吃過飯,潘躍泰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兩間房間,又差遣了幾個丫鬟伺候著,退了下去。
宋映白洗過澡,打了個哈欠,往床上一趴,臉蹭著被子光滑的綢緞面料,“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正打算熄燈安睡,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很輕,很有節奏。
畢竟在別人家,宋映白不好大聲喧嘩,他便下地走到門口,手握匕首側站著,低聲道:“誰?”
“老爺讓我帶個話……”一個溫柔的女聲傳來,聽著口氣像是丫鬟。
宋映白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借著門外的燈籠光亮,果然看到一個女子嬌俏的面孔,他放下警惕,“潘老爺讓你帶什麼話?”
“他說……誒呀……”女子腳下一軟,好像是磕碰到了門檻,身子朝前一撲,就闖進了屋。
她跪坐在宋映白跟前,揉著雪白的腳腕,嬌滴滴的道:“我摔著了,好疼呀,扶我起來好嗎?”說著,伸出手來,皮膚白皙,賽雪欺霜。
“……”宋映白無奈的在心裏歎,我說老妹兒啊,雖然邊塞奔放,但你也得差不多點兒吧,再說這種招數不覺得有點過時?毫無創意啊。
“腳崴了,切忌亂動,我這就叫人來,把你抬去看大夫。”
“不要——”女子拽住宋映白的褲腳,哀求道:“我爹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你爹是潘躍泰?”
女子含淚點頭。
“你知道你爹會殺你,還這麼幹?”
“我不這麼幹,我爹也會殺了我,我看得出來,你是我爹的貴客,求你了,你救救我吧,就說我今夜留在了你房裏,明天你跟他開口要我,他會給的。我發誓,我以後一定做牛做馬伺候你一輩子。”
“可是我家不缺僕人。”宋映白道:“你的要求我沒法答應,我數三個數,你最好起來,自己走出去,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莫不是她跟別人有私,有了身孕,怕他爹弄死她,知道他們是她爹的貴客,所以想把鍋甩給他。
女子含淚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是那樣,我還是完璧,真的,你留下我吧……”
“你們在幹什麼?”
宋映白見黎臻抱著肩膀靠著門框,面無表情的看他倆。
“她來送茶,崴了腳,馬上就要走了。”宋映白催促道:“看到了嗎?有人來了,趕緊走吧。”
黎臻瞅著女子,問宋映白,“她想爬你的床?”
這個時代的女子太不容易,宋映白多少能體諒一點,不想弄得太難看。再說了,承認她想爬床,他也脫不了干係,立刻闢謠:“沒有的事兒,她就是來送茶的。”
“那茶盞和託盤呢?”黎臻道。
“……”你那麼斤斤計較幹什麼,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在找臺階下,非得戳穿?!
這時候黎臻走到宋映白旁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對女子道:“他不喜歡女人。”
女子震驚。
宋映白更震驚。
黎臻接著指了下自己,“我也不喜歡。”
女子再次震驚,然後頭一低,從地上站起來,又哭又笑,“真是天要亡我……”轉身跑了出去。
宋映白嘴角抽動,對黎臻道:“你不是討厭被人誤傳為斷袖嗎?還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她往外說怎麼辦?”
“傳就被傳唄,除了老潘這裏有人認識咱們嗎?再說,就算老潘誤會,他也絕對不會往外說半個字。”黎臻道:“而且這是最有效的辦法,你不喜歡女人,她纏你也沒用,我不喜歡女人,免得她回頭來纏我,一舉兩得,杜絕後患。”
宋映白見他笑眯眯的,全沒半點悔意,有氣無力的瞪他。
黎臻調笑道:“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了,因為如果傳出去,別人也會認為我是相公,而你是娘子。”
宋映白是真想打人了,將指關節揉得咯咯作響,“你再說一遍?”
黎臻玩夠了,“好了,我給你賠個不是,別生氣了。天不早了,好好休息吧,誰敲門都別開。”貼心的叮囑完,退出了門。
宋映白將門關上,靠著門板氣呼呼的想,媽的,黎臻真是跟自己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