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映白騎馬跑了一會,停下來原地等待黎臻,不管他剛才的話,杜十娘聽進去沒有,反正他只能幫到這裏了。
等了一會,看到黎臻打馬追了上來,“你怎麼自己先跑了?”
宋映白說完剛才那幾句話,自己也覺得有點尷尬,所以趕緊跑了,他打著哈哈道:“我先來探路。”
都是官道,你探什麼路,黎臻瞟了他一眼,行啊,你說探路就探路吧。
兩人繼續前行,等到晌午的時候,下馬休息,放了兩匹馬在附近吃草,他倆則找個棵大樹,依靠著樹幹吃起了乾糧。
跑馬的時候可以不說話,現在吃飯不閒聊,免不了尷尬。
宋映白搜腸刮肚的想,要不要講個笑話緩和緩和氣氛,但又怕講不到黎臻笑點上,變得更尷尬。
算了,食不言寢不語,不說話只吃東西挺好的,他剛這麼想完,就發現黎臻一邊吃東西,一邊不時拿餘光瞟他。
宋映白臉皮厚,就是不抬頭做眼神接觸。
黎臻有一肚子的疑問想問他,而現在又是個好時機,他本打算先聊聊家常,然後自然的切入想問的話題,但是宋映白卻一直低著頭,好像沒有交流的意思。
如果這樣,就別怪他太直接了,其實拐彎抹角也不是他的風格,他審訊的時候,一向是直來直往的,“宋映白,我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回答我。”
宋映白本來正含著一口水,聽了黎臻這話都沒敢往下嚥,抬頭鄭重的點頭。
結果就聽黎臻道:“你是斷袖嗎?”
“咳!咳!咳!”宋映白差點一口水嗆死,黎臻見狀,趕緊過來給他拍背,“要不要緊?”
宋映白引袖擦去嘴角的水漬,皺眉認真的答道:“不是!”然後不滿的反問,“為什麼問我這樣的問題?”
這屬於個人隱私了吧,就這麼直接問了出來,還挺冒犯的。
“就是覺得你剛才說的話很奇怪,什麼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不行就換一個……”
原來是自己剛才的話讓黎臻誤會了,宋映白尷尬的苦笑,“其實那幾句是說給杜十娘聽的,我覺得她跟李甲不是一路人,而教坊司的人就算贖了身,能不能進李家的門,都是問題。如果李甲不接受她,我怕她尋短見。於是就說了那幾句話,希望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吧,如果以後真遇到困難,想開點。”
黎臻輕笑,“想不到你還想救風塵,你對杜十娘有意思?”
“沒有沒有,就是盡我所能的管點閒事而已。”
黎臻見宋映白被質問並沒有氣急敗壞,可見他心裏確實是坦蕩的,便將自己另外一個疑問也問了出來,“伺候你的采楓是怎麼回事?”
“他啊,是我大伯送給我的。”宋映白暗暗叫苦,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黎臻會對他看不順眼了,原來以為他是同性戀,嚴格來說這屬於職場歧視,但他沒地方維權,只能盡可能的解釋,“他是個能幹的僕人,做飯好吃,繡工也好,對我來說足夠了,至於別的,我沒多想。”
難怪那天一見到采楓,黎臻一瞬間就變臉了,原來還真像采楓說的,是他的原因。
嘖嘖,原來黎臻是個恐同的直男癌。
黎臻道:“……是我錯怪你了。”
宋映白對他倆現在的地位差距仍有清醒的認識,忙給黎臻遞臺階下,“沒關係,我理解我理解,做咱們這行,時常一起外出,如果我是斷袖的話,一起出門的確太彆扭,你之前對我反感也是應該的。”
黎臻聞言,不禁油然而生幾分愧疚,他誤會了宋映白,他還這麼善解人意,“……總之,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以後不會了。”
宋映白鬆了一口氣,朝他笑道:“原來之前看我不順眼是這個原因啊,我還納悶呢,你怎麼無緣無故的對我發脾氣。”
說完,他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似乎時間點對不上,黎臻對他忽冷忽熱,好像在見到采楓之前就開始了。
如果順著斷袖這條思路進行推測的話,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脫口而出,“……不是有人造謠咱們兩個有什麼關係吧?所以在見到采楓之前,你也故意疏遠了我一段時間。”
黎臻心裏咯噔一下,宋映白這小子太聰明了,故作鎮定,“畢竟他們不知道你在路上救過我,對於我為什麼提拔你,想不出別的理由,只能往這邊想。”
宋映白無奈的苦笑,“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真叫人無語。”
如果是這樣,他有點理解黎臻了,人家名聲還是不錯的,就因為提拔了自己,弄得鬧出了緋聞。
他就算了,談不上什麼家世,黎臻出身敬國公府,愛惜名聲也是應該的。
黎臻見宋映白如此豁達,想想自己之前的糾結,不由得也想發笑,尤其想笑自己庸人自擾,“後來我冷靜了,覺得這件事其實挺可笑的,咱們是朋友,我對待你和別人不一樣,也在情理之中。”
宋映白暗暗挑眉,你是聽到我被過繼給戶部侍郎的消息,才覺得咱們可以做朋友了吧。
黎臻見他沒吭氣,往他身邊一湊,手臂勾著他的脖子,半開玩笑的問道:“咱們是不是朋友?”
“是是是。”宋映白也以開玩笑的口吻道:“你要是勒死我,你就要失去一個朋友了。”
黎臻將他放開,只覺得心情舒暢,一直壓在心裏的石頭全被搬開了,說不出的輕鬆,於是也有心情跟宋映白閒聊了,“對了,你剛才說采楓是你大伯送給你的,你大伯為什麼要送給你一個男僕?”
宋映白擰開水袋,仰頭喝水,輕描淡寫的道:“大概是想拉近父子感情吧。”
黎臻聽不懂了,“他不是你伯父麼,怎麼說拉近父子感情?”
“因為我被過繼給他了啊。”宋映白眨眨眼,“你不知道麼?”
黎臻暗罵楚丘,宋映白被過繼出去,可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怎麼也不向自己報告?!
他搖頭表示不知道。
宋映白吃驚之餘,無奈的道:“就是前幾天的事情,我大哥突然來找我,還給我帶來一個從沒見過的大伯,並且告訴我被過繼給他當兒子了。”
“瞞著你?”黎臻心說道,這什麼爹啊,跟自己那失蹤的老爹都一樣差勁。
宋映白冷然道:“可能是為了我好吧,畢竟我大伯是戶部侍郎,我過繼給他,不吃虧。”
黎臻恍然大悟:“你大伯是宋俞業對不對?原來你們不光是同姓這麼簡單,還真是實打實的親戚。”
看黎臻的樣子不像是裝的,而且他沒必要偽裝,宋映白心說道,難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過繼了出去,想和自己做朋友,不是因為他是戶部侍郎的兒子,而是真的。
黎臻微微咬唇,仔細琢磨了下,難道宋映白肚子喝悶酒,不光是因為駙馬一事,還因為過繼?
他輕歎一聲,胳膊搭在宋映白肩膀上,安慰道:“你要換個角度想,你就當做有兩個父親,這還不好嗎?”
宋映白早就猜到黎臻無父無母,在他面前不能瞎矯情,“你說得對。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糾結了。”
黎臻朝他頷首,“這就對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要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承受得辛苦,就跟我說,咱們是朋友麼,自然要互相分擔憂慮。”
宋映白抬眼,正對上黎臻的眼眸,他的眸子比一般人的要淡一些,呈現淡淡的棕色,清澈透明,再加上他真誠的目光,宋映白不由得再次感慨,黎臻不抽風的時候,人確實挺好的。
宋映白心想,既然黎臻主動跟他示好,他也不能掃興:“我會的,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可別嫌我煩。”
黎臻聽了,覺得心裏滿足極了,有朋友的感覺真不錯。
兩人都覺得解開了自己的心結,心情都很好,將剩下的乾糧吃完。
黎臻先站起來,朝宋映白伸出手,“走吧,今夜就能到目的地。”
宋映白勾住黎臻的手,讓他拽自己起來,“咱們先去誰家的墳地,雖然彼此它們離得也不遠,但還是定下來先查看其中一家吧。”
“去李家的。”黎臻道:“我認為,盜取風水一事,很可能是真的,那麼李家或許比翟家的墳塋本身更值得一查。”
“我也是這樣想的。”宋映白道:“羅刹鳥的眼睛是弱點,咱們就攻擊眼睛。”
黎臻頓了頓,笑道:“你放心吧,我有辦法。”
兩人翻身上馬,這一次再沒停歇,一口氣奔到了目的地——墳地。
這是一片墳地聚集地,墓碑林立,墳包一座座排開,配合上夜色,看著有點滲人,但也就是有點而已。
他倆也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於是吹亮手裏的火摺子,牽著馬,彎著腰,挨個照墳墓上的姓氏。
“嗚嗚嗚——”忽然,就聽到前方有女人輕輕的啜泣聲,定睛一看,在他們馬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跪坐的女子。。
女子側跪著,一頭黝黑濃密長髮垂在地上,遮住了她的面龐。
一隻纖細慘白的手穿過黑色的髮絲間,緩緩梳攏著。
在夜晚的墳地中,看到一個女人默默梳頭,畫面有點刺激,不過宋映白也是見過大場面的,況且還有黎臻在身邊,於是穩住了心神,腳步平穩的走近她。
“兩位官人,不要再走近了。”女子幽幽開口,“你們身上煞氣太重,若是再走近,怕是會沖散我。”
黎臻仰頭看天,皎潔的月亮高高掛在樹梢,微風吹過,吹拂起女子一縷髮絲,她輕輕攏了攏頭髮,露出殷紅的嘴唇。
“你承認自己是邪物?”黎臻冷聲道。
“邪物?”女子咯咯低笑,“那我問兩位官人,你們知道九代洗女麼?只因為祖先葬在了一處風水上‘仙女袒膚’之地,而這處地方只保佑女兒不保佑兒子,想要破解,就要將之後九代出生的女兒都殺死。呵呵,究竟我是邪物,還是做下這樣殘忍殺害親生女兒行徑的人是邪物?”
宋映白握緊繡春刀,隨時做好攻擊的準備,“你就是這樣被殺死的?”
“是呀,不光是我,還有無數像我一樣可憐的女兒們……”
女子說完,轉正身體,雙手撩開長髮,就見長發內咕嚕嚕地出現許多眼球,密密麻麻,每一個都盯著他們看。
而女子仰起頭呵呵陰笑著,此時,她的頭髮忽然化作無數隻黑鳥,撲棱棱的飛了出去,眨眼間,她整個人形已經從原地消失,只有漫天的黑鳥,遮天蔽月的徘徊著。
宋映白上次遇到一隻已經很難對付了,這麼多該怎麼辦,硬拼?
但是看黎臻的模樣,似乎他有辦法。
黑鳥落在枝頭,落在墓碑上,一對對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黎臻抬眸瞧了瞧,朗聲道:“你們果然是羅刹鳥,不過,我不是來消滅你們的,我是來談判的。你們中間誰認識翟家的女兒?”
宋映白發現這些羅刹鳥並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想想也是,上次是因為他阻止羅刹鳥攻擊那個小妹妹,才被襲擊,其實羅刹鳥的目標從來不是外人。
他稍微冷靜了點,不過很奇怪,黎臻要談什麼,許諾給翟家的女兒立祠堂,超度她的亡靈,讓她饒過駙馬嗎?
這漫天的黑鳥中,突然有一隻急速的落在了他們面前,撲棱著翅膀,“你們要談什麼?”
黎臻道:“我在來的路上,見到了李家的人,他說翟家盜取了李家的風水,而據我所知,有一種妖術可以做到盜取別人家的風水,但是想妖術奏效,就要將自家至親骨肉埋到對方家的墳塋中。
所以我懷疑,應該有一個翟家的女兒,被殺死後,作為妖術的關鍵葬進了李家的墳地裏。而這個女嬰不甘心,怨氣鬱積,可因為墳墓牢固,它一直出不來,終於上個月此處發生了一場小地震,讓墳墓裂開,它橫空出世,怨氣化作了羅刹鳥。”
宋映白看向黎臻,心說你知道這麼多,居然不跟我說,倒是很有閒心質問我斷袖的事情,你真行啊。
這只黑鳥銀鉤似的利爪,使勁抓撓著土地,恨道:“沒錯!上百年了!我還記得當初被父親溺死的情景,我還記得我被孤零零埋進李家墳地的痛苦!我都記得!踏著我的鮮血換來的富貴,我為什麼不能毀掉?!”
而這時樹枝上落著的其他黑鳥,咕咕發笑,一起附和,“毀掉,毀掉,我們享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
宋映白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你要嚇唬准駙馬,對嗎?我猜你可能想每個月都出現一次,讓他疑神疑鬼,讓他痛苦,最後……”如果他是一隻充滿怨恨的羅刹鳥,他會怎麼做呢,稍作代入,他就有了結論:“你想在大婚當日,啄走他的眼睛?”
他驚看黎臻,發現他一臉的淡定,應該早就猜到了。
羅刹鳥見計畫暴露,只愣了下,就以一副豁出去似的語氣怪笑道:“是啊,哈哈哈哈,來阻止我吧,你們是朝廷的人吧,看你們能不能抱住駙馬的眼睛?”
嚴格來說,舉全國之力,在成婚當天,應該是能保住駙馬的,但是婚後呢?
總不能天天嚴防死守,一旦有差池,駙馬成了瞎子,倒楣的是公主。
宋映白看向黎臻,他是皇帝的姑表兄弟,跟永嘉公主就是姑表兄妹,從親戚這層看,他應該也不想讓公主嫁給一個瞎子。
就知道黎臻這麼主動管羅刹鳥的案子,不光是為了他。
果然就聽黎臻道:“可是如果你在大婚當日啄瞎了翟永的眼睛,他既然拜過堂,那麼就是駙馬,這輩子都享受駙馬的俸祿和待遇。”
“我不管!我要他的眼睛——”黑鳥大叫。
周圍的黑鳥一起叫喚:“要他的眼睛!要他當瞎子!”
宋映白發現黎臻不愧是當官的,很有官威,臨危不亂的擺了擺手,示意周圍安靜,繼續道:“他眼睛瞎了,也是駙馬,說不定皇帝可憐他們夫妻,還多賜給田地,讓他們過得更富裕,雖然眼睛看不到了,但嘴巴能吃,耳朵能聽,地位也在,日子會過得不錯。而且眼睛瞎了,不耽誤生孩子。”
黑鳥氣得爪子在地上不停的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倒是有個主意,你看如何。”黎臻接著將主意和盤托出。
聽得宋映白一愣一愣的,壞啊,啊,不,高啊,這主意一出,簡直是三贏。
黑鳥聽了黎臻的建議,若有所思,一言不發,展翅飛上了枝頭,突然化作了百十來隻小黑鳥,接著這些鳥再次分裂,化為成千上百隻細細密密的小蚊蟲。
而其他的羅刹鳥,也展翅高飛,眨眼間,竟然一隻都不剩了。
黎臻道:“咱們也回去吧,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它應該會聽我的話。”
宋映白緩緩點頭,“嗯,走吧。”
——
夜晚,月掛樹梢,翟永睡得很沉。
突然間,他感到胳膊劇痛,睜開眼,就見一隻幾乎和黑夜融在一起的黑鳥,出現在了他頭頂。
兩隻利爪死死的扣著他的胳膊,他想叫,卻叫不出來。
他看著黑鳥的眼睛,那裏面充滿了怨恨,他驚恐至極,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完了。
突然,這只鳥的鳥頭開始像滴蠟一樣的溶化,朝他臉上滴來。
他嚇得擺頭,與此同時,聞到了一股腥臭味。
是血,這只鳥溶化成了汙血,正滴在他臉上,他感到了一股股腥熱,落在臉上,流進眼睛裏。
“啊——”他大叫一聲,坐了起來。
猛地發現,天色大亮,已經是早晨了,他驚魂未定的擦了把汗,卻發現擦了一袖子的汙血。
難道不是夢,他跳下床,來到了對著床的穿衣鏡前。
看著鏡中的自己,他渾身僵硬,“這、這不是真的……不……”
“少爺,您醒了。”丫鬟笑著走進來,“您怎麼不穿鞋,地上多涼呀。”
這時,翟永回頭,與那丫鬟對視,當即將丫鬟嚇得跌坐在地,“少、少爺,您的眼睛……”
翟永的眼睛呈猩紅色,像兩汪濃血。
——
黎臻在成恩侯府門前下馬,繃著臉大步走上石階,他身後跟著身穿墨藍色飛魚服的宋映白。
徑直來到翟永所在的院子,而這時正好趕上太醫問診出來。
黎臻將太醫留住,在廊下問道:“翟公子怎麼樣了?”
“回黎大人的話,翟公子眼睛赤紅,卻不像一般的紅眼症,通常只有眼白是紅的,可他連瞳孔都是紅色的,太嚇人,老夫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太醫歎道:“而且,翟公子一直說是一隻怪鳥害了他,恐怕神智也不太好。想來是眼睛突然發病,無法接受現實,故而受了刺激,乃至妄想。”
“我知道了。”黎臻道。
太醫朝他拜了拜離去了,而此時屋內傳來翟家人哭天喊地的聲音。
哭是必然的,眼睛跟妖怪一樣赤紅,駙馬肯定是做不成了。
黎臻袖手站在廊下,看著列隊的錦衣衛校尉們,大聲宣佈:“今日就到這裏,明天你們繼續回錦衣衛衙門當差,這裏不用再來了,好了,程東一,你將人都帶下去吧。”
准駙馬得了怪病,婚事告吹,沒必要再保護他了。
程東一得令,帶著校尉們撤離了成恩侯府。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宋映白才走上來,看了眼屋內,然後對黎臻小聲道:“皇上讓咱們收隊?”
“呂公公之前來過一趟,將翟公子的情況告訴了皇上。”黎臻輕描淡寫的道:“皇上已經在考慮另選駙馬了,翟公子得了奇怪的疾病,沒法治癒,如果傳給公主和孩子,萬萬不可。”
宋映白心說道,這不就是你說服羅刹鳥的理由麼,新婚當日啄瞎翟永,駙馬還是駙馬,想要他痛苦,最好提前下手,讓他失去駙馬的地位。
而且駙馬的眼睛變紅,雖然眼睛能看得見,看見的卻都是世人的嘲諷和嘲笑。
不僅從駙馬的位置上跌下來,還要被看熱鬧的人笑話,遠比他眼瞎博得其他人的同情來得痛苦。
害怕眼病遺傳,恐怕也沒好人家的女兒給他做媳婦,翟家就他一個獨苗,弄不好要斷子絕孫。
羅刹鳥想看翟家的人痛苦,自然選擇最解恨的方式。
而對宋映白來說,准駙馬自然發病,跟他們是一點關係沒有,不用怕問罪。
對於永嘉公主,不用給瞎子當妻子,逃過一劫。
他嚴重懷疑永嘉公主私下見過翟永,對駙馬年畫似的長相很不滿意,背地裏偷偷去求過皇帝哥哥,而皇帝則派了黎臻辦這件事,如何在不得罪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基礎上,將婚事給毀了。
黎臻來這麼一手,羅刹鳥,錦衣衛和永嘉公主三方都滿意。
而對於原本會失去眼睛的翟永來說,至少保住了視力,至於下半輩子有沒有人願意給他當媳婦,那就另說了。
之前,黎臻對付小諸葛的時候,就知道這傢伙卑鄙又腹黑,果然還是一點沒變。
宋映白不知該不該慶倖,至少黎臻看不慣他的時候,選擇了情緒掛在臉上,而不是暗地裏對付他。
他心裏感慨,那晚他真的以為會大打一場,打服找翟永麻煩的那只羅刹鳥,沒想到最後用談判就解決了。
想想也是,做官不就是這樣麼,怎麼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最大的問題,或者說怎麼做能實現最大的利益,就怎麼做。
黎臻身上,他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正想著,黎臻的一隻胳膊搭在他肩膀,和他勾肩搭背的往院外走:“現在事情解決了,你不用再擔心保護不周被問罪了。”
“謝謝你。”不管怎麼說,黎臻確實解決了這個難題。
“都說了咱倆是朋友,道什麼謝啊。”
這時候韓榕從外面帶著一隊人匆匆走進來,看到黎臻和宋映白兩人,不由得一愣,心說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黎臻本能的身體一僵,就想放開宋映白,但轉念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怕什麼啊,沒必要心虛。
他們坦坦蕩蕩。
於是腰杆一挺,將宋映白攬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