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宋映白別了黎臻,騎著馬往成恩侯府趕,黎臻說得對,准駙馬目擊怪鳥一事還有待觀察,不要草木皆兵。
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怪鳥一事必須得有個交代。
手下那幫子人可能能力有限,等他得空了,還是親力親為去查吧。
他一路思考著回到了成恩侯府,到了翟永住的小院門口,還沒等進去,程東一就迎了出來,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道:“您走了沒多久,翟公子見了他爹娘一面,已經改口了,說看錯了,沒看到什麼怪鳥,還說一會正常去國子監。”
宋映白道:“他父母是不是怕這件事鬧大了對他影響不好?”
自己看到了奇怪的鳥,而周圍的人沒一個看到的,萬一別人說他發了癔症,可能會影響尚公主。
程東一點頭,“我覺得就是,之前嚇得臉都白了,跟父母聊了幾句,就改口說沒看到。”畢竟是未來的駙馬,萬一被人傳言為瘋子,這公主怕是尚不成了。
“我進去看看。”宋映白大步走進院內,來到正屋門口求見。
很快,丫鬟打了簾子,將他請進去。
翟永精神恢復了許多,他旁邊圍著四個男女,年紀大些的是成恩侯夫婦。
另外一對稍微年輕些的就是翟永的父母,女得長了一雙眯縫眼,高顴骨,看著很刻薄,男的倒是長得方頭大臉,面善一些。
翟母正跟兒子說什麼,見了宋映白,眉毛一挑,“你來得正好,公子身體好了,可以去國子監了。”
宋映白沒理她,而是直接問翟永,“能不能詳細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怪鳥,有多大?鳥喙多長?”
翟母拔高嗓子,“不是都說了麼,他看到是人家掛在窗戶上的風箏,我說,你們能不能叫周遭的住戶將窗戶都關上,不許掛這些亂七八糟嚇人的物件?嚇壞了未來駙馬,誰擔待得起。”
別說你還沒尚公主,就是尚了,真正的駙馬出行也沒這麼大排場,宋映白道:“公子,你確定你看到的只是風箏嗎?”
一直沒說話的翟父,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看到什麼就說吧。”
翟永點點頭,“宋百戶,現在想想,我看到的的的確確就是風箏,是我眼花,這件小事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起。”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宋映白也不好說什麼,“不是要去國子監麼,公子準備吧,我們這就護送你過去。”
在這一旁沒說話的成恩侯夫婦也鬆了一口氣,笑道:“就是麼,誰還沒個眼花的時候。”
宋映白也能猜到這對夫妻的心理,准駙馬住進自己府裏前還好好的,住了幾天發癔症,怕上面責問起來,惹禍上身。
按理說,宋映白也應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認同翟永的說法,順著他說。
但他不能,因為他不是翟永的屬下,事情的真相是什麼,不是翟永說改就能改的,不管是他真的有癔症,還是真的有歹人要害他,都要查清楚。
之後翟永再次出門,這一次,他平安到達了國子監,至於國子監的老師怎麼看待他的遲到行為,則跟宋映白他們沒關係了。
宋映白現在一天中最舒心的時刻,就是回家吃采楓做的菜肴,忙碌了一天,還有什麼能比美美吃上一頓更叫人愜意的呢。
他時常想,按照現在的工作強度,如果沒有采楓照顧,指不定得過成什麼樣子。
他不止一次提過再買兩個粗實丫鬟,像提水洗衣之類的事情就交給她們,他能輕鬆不少,但是采楓一聽,馬上道:“這些我都能做得來的,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然後轉天宋映白就發現衣裳好像洗得更乾淨了,桌子被抹得蒼蠅上去都打滑,於是不敢再提,反倒經常性的誇獎他幾句,就怕他因為擔心“辭退”而太賣力。
自打上次翟永目擊怪鳥一事後,又過去了小半個月。
京城的秋天正式來了,涼風習習,清新宜人,天空湛藍,落葉金黃,一片祥和。
翟永自此之後再沒反常舉動,每天仍舊正常上下國子監,偶爾上街逛一逛,也是去賣文房四寶的鋪子。
——
“官差老爺,這事兒不是都問完了麼,怎麼又來問?”領著孩子的婦人,不情不願的道。
婦人衣著寒酸,粗不滿意,領著的女孩,大概五六歲的年紀,看得出做娘的沒上心,穿得髒,臉上也不乾淨,好像很久沒洗臉了。
“你這娘們,官差老爺問你話,哪里這麼多屁話,問你什麼就說什麼。”她的丈夫呵斥完,朝宋映白他們露出憨厚的笑容,“兩位進來坐,進來坐。”
宋映白一揮手,“不必了,說說上次目擊黑色怪鳥的事情吧,詳細一點。”
程東一道:“告訴你老實點,不要隱瞞。”
今天得空,宋映白便帶著程東一來到之前報告看到過怪鳥的人家“走訪。”
婦人眼珠轉了轉,“那是今年三月份的事兒,哪天記不得太清楚了,晌午的時候,我倒完洗菜水回來,一進院就聽到孩子在哭,我以為她又作禍了,就趕緊進了屋,結果啊,就瞅見一個這麼……”她比劃了一下,“就跟鶴那麼大個鳥,那顏色成黑了,連根雜毛都沒有,渾身烏漆墨黑站在炕頭上,我再一瞅,我家孩子兩個眼球都沒了,就剩兩個黑咕隆咚的洞洞,說來也奇怪,沒怎麼流血。看到我進屋,那個大鳥嗖的一下就順窗戶飛走了,也沒瞅清往哪兒去了。”
宋映白瞧那女孩,她雖然閉著眼睛,但是能看出眼球不在了,眼睛周圍萎縮,已經凹陷。
女孩咬著自己的手指,好像還不知道要面對怎樣的命運。
“不對啊,你上次不是說看到那大鳥化成了一個穿著黑袍子的老婦人嗎?怎麼這次又說直接飛走不見了?”宋映白沉下臉問道:“你們信口胡言,不怕給自己惹麻煩嗎?”
婦人的丈夫忙賠笑道:“官差老爺,這、這都怪婆娘有私心,她跟村頭的老寡婦吵架,吵不過人家,就恨上了,正好出了這事兒,就想賴在人家身上,這不,上個月老寡婦病死了,她仇人沒了,沒必要再撒謊。她婆娘腦子不大好,你們千萬別怪她。”
宋映白也覺得這婦人沒心沒肺,“你孩子被怪東西啄瞎了眼睛,你還有心思誣陷別人?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一個女娃子,給口飯養活大了找個男人就行了。”婦人無所謂的道:“本來留下她就是為了照顧家裏,打豬草幹活,照顧未來弟弟的,她現在成了瞎子,能幹什麼,我沒扔了她都算不錯了。”
“留下她?”宋映白聽出異樣,“你還有其他孩子嗎?我怎麼沒看到?”
“我沒福氣就她一個嘍,不像別人能生兒子!”婦人說著戳了女孩子腦門一下,“賠錢貨。”
“幹什麼呢你!有你這麼做娘的麼?!”宋映白不滿的道:“告訴你,這孩子是直接受害者,我指不定哪天還得回來見她,要是發現你虐待她,到時候就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板子硬。”
男人忙勸道:“你這婆娘就會胡言亂語,您別怪罪。”給了女人一巴掌,凶道:“滾滾滾,滾進去做飯。”
女人負氣般的撒開女孩的手,自己扭身進屋去了。
宋映白則問男人:“你們有幾個孩子?”
“跟您說實話吧,這孩子之後又生了兩個,都是丫頭,養了一段日子就送人了。”
“那兩個女孩送給誰了?你敢說撒半個字的謊,你知道後果。”宋映白冷聲道。
“……其實沒送人……大家都知道的,就那麼辦了唄。”男人看向別處。
“怎麼辦的?”宋映白心裏已經猜到了,但是要對方親口說出來,才能確認。
“留一個丫頭幫家裏忙活就夠用了,其他的太多餘了,得給小子騰地方。”男人道:“生下來洗身上的汙血的時候,她們娘胎裏不足,著了涼就沒了。”
宋映白腦仁疼,這不就是溺斃女嬰麼,但是這種惡毒的習俗,卻幾乎不能被治罪。
宋映白噁心得緊,不出意外,這家人大概不會再溺斃女嬰了,至少得再生一個健全的女兒做大保姆,然後再拼一個兒子傳宗接代。
“小妹妹,你受傷那天都看到了什麼?跟哥哥說,不要怕。”
女孩看得出來並不太聰明,可能跟長期生活在這種父母陰影下有關係,女孩咬著手指,尋思了半天說了一句,“好大的黑烏鴉。”
“你不用按照大人告訴你的話說,你看到了什麼就說什麼,我會相信你的。”
女孩緊咬手指,突然蹦出一句話:“它說它是妹妹!”
話音剛落,宋映白就聽天空傳來一陣撲棱棱的雜音,抬頭一看,就見這家院子外樹葉掉光的大樹杈上不知什麼時候,沾滿了一隻只怪鳥,足有上百隻。
不過體積都不大,每一個只有麻雀那麼大點,可是當它們結對出現的時候就很嚇人,尤其每一隻鳥都直勾勾的盯著他們看的時候。
宋映白馬上反應過來,立刻夾起女孩沖進屋內,一腳踹開裏屋的房門,也不管那做飯的婦人如何喊叫,跳上炕,打開一個裝衣服的大木箱子,將裏面的衣裳雜物全掏出來,將女孩放了進去。
就在他關上箱子蓋的瞬間,近百隻黑鳥已經衝破了窗戶飛了進來,徑直撲到木箱子上。
尖銳的鳥喙如同雨點一般的落在箱子蓋上,發出毛骨悚然的噠噠聲。
裏面的女孩眼睛雖然看不到,卻能聽到,嚇得驚聲尖叫。
而婦人見狀,尖叫一聲撒腿就往外跑。
宋映白正要朝那鳥群斬去,刀才舉起來,上百隻小鳥忽然開始融和,像一堆軟蠟被漸漸塑形一般的,慢慢變成了一隻黝黑的大鳥,足有成年鶴那般大,鳥喙狹長鋒利,如刀片一般閃著寒光。
它站在箱子上,仰起頭再重重的落下,一聲脆響,就將木箱蓋子啄出了一個洞。
“啊——啊啊——娘——”女孩失聲尖叫:“娘——救我——”
宋映白回過神來,照準鳥脖子重重劈下,如同砍到蠟燭一般,不費吹灰之力就斬斷了鳥頭,但那鳥頭落到箱蓋的瞬間,彷彿受到了身體的召喚,滾到了鳥爪的跟前,重新融和了進去,而原本斷頭的位置,又冒出了一個鳥頭來,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宋映白。
突然這時,就見程東一沖進來,手裏拿著灶坑裏的一根著火的柴火,不偏不倚杵到了鳥尾上。
黑鳥好像並沒有被燙到,只是脖子旋轉了一周,盯著程東一看了看,繼而突然躍起,利爪朝他撲去。
“快跑!”宋映白大叫,揮刀又朝黑鳥砍去,這一次,他慢了一拍,叫黑鳥飛了出去。
程東一就見黑鳥迎面朝他撲來,說時遲那時快,一閃身跑到了門外,轉身就把屋門給關上了。
咚的一聲,兩雙鳥爪抓到門板上,暫時被困住。
而這時,宋映白趁著鳥拔腳的時候,拿起炕上的棉被,從後面猛地蓋在它頭上,然後將一旁的桌子掀翻砸到它身上,又狠踏了幾下。
“哇——哇——”棉被下,忽然傳來嬰兒的哭聲,淒厲恐怖。
宋映白知道是這妖怪在博取同情心,“你有氣朝你爹娘撒,為什麼要害你姐姐?”
猛地,棉被下的異物感消失了,宋映白感到腦後生風,一回頭,果然一雙利爪出現在他眼前,與他近在咫尺。
他忙抓住兩隻鳥腿,不叫它們傷到自己,在它咄咄逼人進攻的時候,不停的後退,等退到牆邊再無可退的時候,怪鳥咕咕陰笑了一聲,“憑什麼她能活,我不能?”仰起脖子,尖銳的鳥喙高高提起朝宋映白啄下。
而宋映白此時脖子一縮,那鳥喙刺進了他頭上的牆壁中,將黃泥牆啄了一個洞。
他怒道:“你們都是受害者,為什麼還要自相殘殺?”
它不慌不忙的拔出嘴巴,再次朝宋映白刺來,宋映白氣喘吁吁,心想這一次不知能不能躲過去了。
這時候程東一再次沖進來,上去用兩隻手鎖住了鳥脖子,使勁一抻,鳥脖子不僅沒斷,反而跟軟泥一樣被抻得細長。
“天啊,它是什麼妖怪?”
這時候鳥怪嘰裏咕嚕亂轉的眼睛,引起了宋映白的注意,對啊,鳥啄孩子的眼睛,那麼眼睛會不會是它的破綻。
二話不說,暫時放開鳥腿,從靴靿中拔出短刀,照準鳥眼睛紮去。
黑鳥發現利刃是朝自己的眼睛來的,大驚失色,兩隻利爪瘋狂亂蹬,去抓宋映白,想要阻止他的行為。
宋映白顧不得那麼多,抬起左臂稍作抵擋,右手已經橫穿了鳥頭,利刃從它的右眼進去,從左眼穿了出來。
怪鳥渾身痙攣,身子如爛泥一樣軟下來,程東一忙將它扔到了地上,轉眼間鳥屍化作了一灘汙血。
宋映白盯著汙血,就怕這怪鳥在從汙血中複生,待了一會,不見有任何異樣,汙血仍舊是汙血,他才單手扶牆喘氣。
程東一則腿一軟,坐在地上,心驚膽戰的道:“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宋映白剛想說話,此時就聽院外吵嚷,這家的婦人和男人帶著幾個鄰居跑了進來,“在哪兒呢?妖怪在哪里?”等他們進了屋,見了滿地的狼藉,不解的滿屋看,“不是說有一隻鳥妖嗎?在哪里?”
宋映白指了指地上的汙血,“已經死了。”
“真、真的?”那婦人做上前啐了一口,然後哭天喊地的道:“哎呀,我的家啊,本來就沒幾樣傢俱,現在都毀了,以後可叫我怎麼活呀?”眼睛不停的瞄宋程兩人。
程東一不耐煩的摸出一塊碎銀子,扔到她身上,“別嚎了。”
宋映白繃著臉呵斥道:“你還有臉哭?”
這婦人被罵得一愣,其他人更是不敢說話。
“還有你。”宋映白橫眼看那男人。
男人惶恐的向後躲了躲。
宋映白便開始了即興發揮,“你們知道這鳥是什麼來歷?它親口說,你們的女兒們在地下告了你們一狀,閻王大怒,讓你們斷子絕孫,無兒無女,你們這女兒的眼睛被取走只是警告,結果你們一點不知悔改,反而連僅剩的女兒也虐待,於是閻王便讓它來取走她的命,叫你們以後癱在床上,連個說話倒水的人都沒有。
而且你不積陰德,上刀山下油鍋的酷刑都在未來等著你們呢。不光如此,只要你們再敢犯戒,照樣再派使者來,到那時不光是你們的女兒,連你們的狗命也拿走!如果你們積德,還有可能再有個一兒半女。”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宋映白說得是真是假。
“還愣著幹什麼,快把你們女兒從箱子裏抱出來啊,難道你真想一個孩子也不剩了嗎?!”宋映白冷聲道。
那婦人想了想,忙上炕開箱,將已經哭斷氣的女兒抱出來,“娘、娘在這兒呢,別哭了別哭了。”男人也靠了上去,摸了摸孩子的臉頰。
宋映白拽起程東一,擠開看熱鬧的眾人,出了院子。
這時候,宋映白只覺得胳膊上原本的那股暖意,被風一吹有點涼,不由得奇怪,舉起胳膊一看,就見袖子上已經陰濕了一片紅色。
看到傷口,他才覺得有些疼,忙掏出帕子捂住了傷口。
程東一忙關心的問:“我看看,傷口深不深?”
“不要緊,皮外傷,要不然也不能現在才發現。”
程東一道:“……真是愚民,非得嚇唬他們才行,否則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愛。不過,大人你可真聰明,想到借閻羅王的名頭嚇唬他們。”
“希望閻羅大人看在我是好心的份上,不要怪罪我打著他的旗號嚇唬人。畢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多數是生下來為了養老的。而且又是沒過讀書沒開化的平頭百姓,難免有愚昧的思想。”
可是讀書需要銀子,需要精力,需要天賦,在這個年代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於是一代代惡性循環。
不過這種國家層面的事情,不是宋映白現在能干預的,還是專注他自己的分內事吧。
傷口跟宋映白預料的一樣並不深,但傷得位置在左小臂內側,這就很煩人,寫字的時候,這只胳膊就不能放到桌子上,否則會壓到傷口,可他一不小心給忘了,導致給黎臻的文書上,留下了一點紅色的血痕。
都寫一半了,而且也不太明顯,他實在懶得重新謄寫,就那麼給黎臻送去了。
在給黎臻的書信中,他對怪鳥的來歷進行了猜測,它是被溺斃的女嬰的怨氣化作的,不甘心同父同母的姐姐能活,自己卻要死,於是回來報復,先啄瞎了姐姐的眼睛,又看到姐姐向外人透露了是她幹的,心裏認為姐姐的行為背叛了她,於是痛下殺手。
至於其他幾個被怪鳥啄瞎眼球的家庭,他已經派人去查了,看是不是也做過溺斃女嬰的事情。
他洋洋灑灑寫了很多,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翟家是不是也溺斃過孩子?
更重要的是,退一步講,萬一真的有鳥怪上門復仇,准駙馬的眼球不保,責任算到誰頭上?
文書第二天就送了上去,他現在跟黎臻的關係算是跌倒了冰點,雖然他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想必黎臻沒把他送到瓊州去,肯定是念在他救過他命的交情上。
翌日,見到翟永和他家人時候,他看他們的眼神,複雜了許多。
你們也殺過孩子?不能吧,做駙馬至少上查三代,都清清白白才行。
再者,溺嬰不管哪朝哪代基本上都是底層做的事情,有錢人家的女兒還能高嫁聯姻,招攬個優秀的女婿,得到的助力不比兒子本身差。再說了,就算不從聯姻角度看,也不缺養女兒的錢,不用從女兒身上節省資源給兒子用,兒女雙全才有福,都是自己的孩子,多少個都養得起。
翟永家不算大富大貴,可也不至於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吧。
況且翟永還是獨生子,依他家的條件,就算再重男輕女,怎麼著也得再養個姐姐或者弟弟,可都沒有。
想不通,等著黎臻拿主意吧。
——
這日傍晚,宋映白踏著夕陽走進自家小院的胡同,遠遠就看到門口停著幾輛馬車,而且看馬匹的裝飾和車廂的材質,車輛的主人很闊綽。
八成又是哪個店鋪的東家想巴結他,真是,采楓怎麼能隨便讓外人進家門。
他表情不善的推開門,打算對裏面的人下逐客令,但當他抬頭一看,就轉怒為笑,朝站在廊下的男人高聲喚道,“大哥!”
宋映飛聞聲望去,激動的走下臺階,來到弟弟跟前,笑道:“你又長高了。”
“你怎麼來了?上個月二管家來,你怎麼沒跟著來啊?”宋映白和這個大哥感情不錯,當初說要參軍,父親帶著其他哥哥圍毆他,只有大哥替他說話。
而且他大哥要比他大上十二歲,加上性格溫和,有的時候不像他的同輩,反而很像他的長輩。
“家裏有事,沒脫開身。”宋映飛與弟弟並肩向屋內走。
“還有誰來了?”因為宋映白聽到屋內似乎有很多人的聲音。
“還有……”
不等宋映飛說完,就見一個尖瘦臉的中年男人挑簾子探出頭來,興奮的道:“老爺,是五少爺回來了。”
宋映白雖然不認識這個打簾的男人,但聽他喚老爺,以為自己父親也來了,剛想叫爹。
看誰知屋內走出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六十來歲的男人,穿了一身寶藍色緞子直裰,雖然頭髮有些花白,但身板挺得筆直,精氣神飽滿。
容貌神態與他父親幾分相似,但眉宇間的氣勢比他父親還要更威嚴一點。
不過,看到宋映白的瞬間,這老者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映白,過來讓我看看你。”
宋映白狐疑的看大哥,“這位是……”
宋映飛有些尷尬的笑著介紹道:“是父親的親哥哥,咱們的伯父……嗯……算了,就先叫伯父吧……”
宋映白凝眉,他爹的哥哥?他爹居然有哥哥?他爹可是喝點酒就愛談當年一個包袱孤身闖天涯,從活計逆襲娶了財主千金的故事,沒成想還有個親哥哥。
而且看這個大伯的打扮和奴僕成群的模樣,似乎混得也不錯。
“伯父。”宋映白畢恭畢敬的叫了一句。
宋俞業見這個要給過繼給自己做兒子的賢侄,身穿墨蘭色飛魚服,容貌英俊,風姿颯爽,不由得滿意的笑道:“等你很久了,趕緊進屋說話吧。”
宋映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爹沒來京城,大伯卻來了,怎麼回事?他瞅向大哥。
宋映飛心裏多少對弟弟有些愧疚,乾笑道:“映白,大伯可不是一般人,他曾做過定南巡撫,如今又調來京城做戶部侍郎,你以後在京城就有照應了。”
宋映白一怔,定南巡撫?這不就是采楓提到過的他曾經做事的地方麼……原來他是大伯送給自己的麼?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送僕人給自己?
大哥表情又這麼不自然,到底有什麼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