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宋映白髮現在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黎臻一怔,表情有幾分尷尬的道:“你喜歡就送給你了。”隨後將目光移開,看向了別處。
難道是他臉太大了,不應該索要暖耳?不會吧,黎臻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啊。
“天冷,不閒聊了,記得咱們的約定。”黎臻說完,轉身回到一旁跟隨的侍從身旁邊,從其中一人手裏接過馬鞭,翻身上了馬,又叮囑了一遍,“可別忘了。”
宋映白只好擺手告別,“……不會忘,到時候見。”
目送黎臻離去,他有點莫名的搖搖頭。剛才也看不出你冷啊,摘了個暖耳就突然冷了?想不通。
——
翌日,宋映白早早起身,但並沒有去錦衣衛衙門,而是換了身便服,做好保暖,來到街邊一個小攤位吃起了早飯。
此時天色尚早,攤位上方吊著一個小燈籠,給食客照亮。
宋映白點了碗餛飩,連湯帶水吃了一半的時候,看到一個人穿著官服的男人朝這邊走來。
擺攤的老闆認出了此人,在他經過的時候,畢恭畢敬的叫了聲:“姚大人。”
這位姚大人自然不會理睬一個小販,一陣風似的走了過去,在他路過的時候,宋映白將頭埋起來,隱藏在餛飩冒出的熱氣中。
等他走出一段路,宋映白付了早點的錢,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
這就是宋映白今天的任務,代替程東一監視禮部都給事中姚來鳳。
姚來鳳這個人有點來頭,祖上最厲害的時候做過次輔,雖然到他這代沒落了,但好歹也是進士出身,且年紀輕輕就做到了禮部都給事中的位置。
給事中雖然官階小,但權力卻很大,負責監察本部事務,有直接向皇上告狀的資格,專門盯著別人的紕漏,寫奏摺痛駡。
姚來鳳本人的戰鬥力自然是極強的,據說在禮部的罵戰中沒人撕得過他,但可能因為站在勝利的巔峰太久了,出現幻覺了,他把目光放到了廠衛上。
居然上疏皇帝,提議裁撤廠衛。
其實裁撤廠衛也不是什麼新鮮的論調,屢屢有人出來忽悠。
作為皇帝監察百官的工具,官員們不放過任何機會說服皇帝主動放下武器。
畢竟,萬一成了呢。
雖然不知道姚來鳳就是嘴癢隨便說一說,還是真的從心底想要建設一個沒有廠衛的官員天堂,總之他的行為已經引起了廠衛的主意。
探查摸清姚來鳳底細的任務分配到了宋映白這裏,而宋映白又把它給了程東一,對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會武功也不是妖怪,派程東一來做,能夠勝任。
如此監視了十來天沒發現異樣,直到昨天程東一跟他請假,說他姥姥病了。
宋映白是個通情理的上司,手一揮就批准了,然後為了保密,也沒指派別人,親自代替程東一監視一天。
姚來鳳三十來歲的年紀,步伐矯健,宋映白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走了差不多半個多時辰,到了六部辦公的千步廊右院。
看著他走進辦公的衙門廊坊,宋映白早晨的監視活動就算結束了,在他回家必經之路上,找了個茶樓,聽戲磨時間。
一天過得很是愜意,傍晚時分,他看到姚來鳳打門前經過,等他走過去一段路,從茶樓裏走出來,跟在了他身後。
跟蹤一個人,終極目的是抓住此人不為人知的把柄。
對姚來鳳的跟蹤,目前還停留在週邊觀察上,還沒發展到喬裝打扮混進他家,不過,如果週邊跟蹤長久沒有收穫,那麼潛進他家近身監視,指日可待。
況且,姚來鳳家就是個普通的民居,宋映白覺得他不費吹灰之力,一晚上來個三進三出不成問題。
姚來鳳沒去任何不該去的地方,目標明確的回到了家中,這和他之前瞭解的一樣,姚來鳳的祖上雖然做到次輔,但兩袖清風,全家只靠俸祿過活,到了他這一代,更是沒有什麼富裕的銀子置辦生活。
在程東一之前寫的文書裏,姚來鳳家連僕人都只有一個,還是他爹那輩留下來的。
他很窮很清廉,也不和其他人進行骯髒的勾當,跟蹤起來,簡直枯燥無味到了極點。
等徐來鳳進了家門,宋映白裝作路人泰然自若的從他家門口經過,趁人不備,跳進了他的鄰居家。
他的鄰居家因為過年,全家出門省親去了,屋子沒人住,更好方便了錦衣衛的人。
程東一這幾天就是利用鄰居家的房子進行監視,避免了受凍。
宋映白溜進鄰居家也沒敢掉以輕心,時刻觀察姚來鳳家的動向,而讓他失望的是姚來鳳就跟所有下班回家的人一樣,吃了飯,夫妻說了會話,讀了會書,就熄燈睡了。
看著隔壁的燈熄滅,宋映白輕步走到院子裏,踮起腳趴到牆頭,往裏面看了眼,就見小院內井然有序,而正屋漆黑一片,顯然確實已經入睡了。
宋映白也打了哈欠,回到鄰居的屋內,抱著肩膀,在窗邊坐著閉眼休憩,但不敢睡實。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響動,忙驚醒過來,探頭往窗外一看,發現聲響好像是從姚家那邊傳來的,馬上推門跟了出去。
翻上院牆一看,就見姚來鳳正提著一個舊燈籠沿著胡同往街口走去,宋映白忙翻牆跟了出去,為了不驚動他,走走停停,連呼吸都控制著節奏。
他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要去哪里?雖然不知道目的地,但可以肯定絕對是一件他不希望別人發現的隱秘事件。
難道他是連續殺人狂,半夜去虐待受害人?
宋映白腦海裏想了個七八種可能,越想越好奇,跟緊了他。
姚來鳳提著昏黃的燈籠,沒有走很遠,拐進了附近的一條胡同,然後在一個小院子前停下來,一手提燈,一手在衣袖裏摸著,不時四下張望。
宋映白怕他發現,並沒有走進胡同,直到他聽到哢噠一聲,確定是卸下門鎖的聲音,才走了進去。
此時姚來鳳已經進了院子,正在開屋門,宋映白便從大門的門縫觀察,確定他進了屋,才翻身了進了院子,躡手躡腳的來到窗跟下。
正準備從窗戶的縫隙內觀察一下屋內的情況,他卻突然發現這窗戶竟然從裏面用木板封死了,連屋裏是明是亮都分不清。
他越發肯定這屋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宋映白不禁有馬上收穫情報的興奮感,原地一躍,雙手攀附住屋簷,慢慢的爬了屋頂。
宋映白連石妖都監視過,姚來鳳一介書生,遠不如石妖敏銳,不在話下。
他花了大概兩個鐘,穩紮穩打,爬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將瓦片移動開,向內窺探。
據說太祖初設錦衣衛的時候,曾有個大臣晚上跟家人吵架,第二天皇帝便問他昨晚為什麼不高興?說著,還拿出了一幅畫,畫得正是這個大臣悶悶不樂的樣子。
大臣在自己家的房內生氣,卻有一個錦衣衛的人在暗處不僅觀察他,還有閒心給他畫肖像。
想想就毛骨悚然。
宋映白現在做事情的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他沒帶毛筆,畫技也不行,但他記憶力很好,尤其擅長圖像式記憶,看過的畫面,能牢牢的印在腦海裏。
他扒開瓦片,向內窺探,他本來以為屋內燈燭昏暗看不清人的位置,但出乎意料,屋內光亮如白晝,窗臺櫃上地面擺了幾十個蠟燭,這還不止,這屋內同時陳列了數個落地穿衣鏡,通過鏡子的反光讓屋內亮度加倍,將一切照得一清二楚。
就見姚來鳳站在燭光中,雙手撫著跟前的落地鏡的鏡面,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一刻鐘過了去,他還是一動不動,就在宋映白幾乎以為他被施展了定身法的時候。
他緩緩的開口了,似感慨又似無奈,“……我真美……真的太美了……”
姚來鳳臉頰貼在了鏡面上,動情的低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美……”
宋映白倒吸一口了冷氣,表情複雜的繼續窺探。
姚來鳳在鏡子上貼了一會,開始慢慢褪衣,一舉一動,儀式感十足,最後一件甚至是用蘭花指提著,原地轉了一圈才扔掉的。
宋映白就跟吃了黃連似的,忍不住咧嘴吐舌頭,不是吧,姚來鳳,你長得也就那麼回事,而且滿面油光,有肚腩、頭髮也沒那麼多,到底哪來的自信啊。
“她配不上你,我知道……只有你才配得上你自己……”姚來鳳欣賞著鏡中自己的“胴體”,眼神一刻都捨不得離開。
宋映白覺得辣眼睛,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要在一個寒冷的冬夜看這樣的“地獄圖景”啊?!
就在他恨不得戳瞎雙目的時候,就聽姚來鳳驚慌的“啊!”了一聲。
他忙再次定睛觀察,就見姚來鳳低頭道:“這裏怎麼生了個小紅痘?簡直是白璧生瑕!”
“別的地方有沒有?”姚來鳳拿起地上放著的手鏡,開始一寸寸的審視自己的皮膚,不時流露出癡迷的模樣。
“……”宋映白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做“畫面太美不敢看”,這種情況是不是應該報工傷,要求補償精神創傷費。
忽然,他猛地看到落地鏡中的“姚來鳳”映射慢慢抬頭,勾勾唇一笑,而鏡子外面的他,仍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
映射和實際不同步!
宋映白忙揉了揉眼睛,專注的再去看,卻見鏡中的“姚來鳳”也低著頭,分明保持著和鏡外一樣的姿勢。
看錯了?!本來發現姚來鳳到這裏只是為了欣賞自己的“美”,他已經打算不奉陪。
但剛才因為看到鏡中的他和現實的他不同步,宋映白害怕自己判斷錯誤,不敢輕易下結論,只得繼續觀察。
於是,就這麼目不轉睛的一邊看姚來鳳,一邊觀察鏡中的影像,直到姚來鳳“欣賞自己”結束,穿好衣裳走了。
只是,人和映射不同步的現象再沒出現過。
等姚來鳳走了,宋映白臉色難看的下了屋頂,也不知是凍得,還是精神遭受折磨所致,他翻院牆翻了兩次才翻出去,然後步履艱辛的扶著胡同的牆壁,慢慢朝外面走。
他第一次恨自己這種圖像式記憶能力。
回到宋府,宋映白換了件衣裳,簡單清洗過後,叫丫鬟燒了暖炕,添了炭,拉過被子,要往裏鑽。
被窩是墮落的黑洞,尤其是人又冷又困的時候。
他躺下,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游走在夢鄉的邊緣。
……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嗯……好像是……
“黎臻!”
今天休沐,約好了要去黎臻家的!既然想起來了,耽誤不得,他趕緊爬起來,叫丫鬟準備早點,又換了件便服,收拾收拾趕緊出了門,往黎臻家趕去。
——
敬國公發現從昨天開始,家裏的僕人就忙忙呼呼的,不停的往來位於府邸後方的校場,他們家靠軍功封爵,騎射不可廢,所以家裏設了校場,除了他心情好,開一弓外,多數時間都是他孫子在那兒跑馬。
一打聽,原來是少爺吩咐的,說有貴客要來騎馬,叫人把校場好好清理一遍。
敬國公很感興趣,貴客啊,孫子居然再一次邀請朋友到家裏來了,抱著期待的心情,他很快就見到了這個所謂的貴客,竟然還是上次那位叫宋映白的。
宋映白拜訪,自然首先要拜訪人家裏的長輩,於是一登門,第一時間來給敬國公問安。
這一次,敬國公還是用看珍稀動物的眼神看他,宋映白感覺壓力很大。
黎臻不滿的道:“您要是沒別的吩咐,我們告退了。”
敬國公看罷宋映白,走下軟榻,將孫子拉到一旁,道:“你給他什麼好處了?我看他挺正常一個孩子,公務上逃不掉就算了,為什麼私下裏也願意忍你那脾氣?”
黎臻不想掉進祖父的圈套裏,“秦檜還有三個好朋友呢,我憑什麼不能有朋友?!”說完,轉身朝宋映白挑挑眉,帶著人走了。
兩人到了室外,黎臻懷疑宋映白將他們祖孫剛才的對話全聽去了,解釋道:“揶揄我是他的樂趣之一,你別在意。”
宋映白笑道:“我不在意,你也別往心裏去。”
黎臻見他笑了,心情也瞬間轉晴,朝校場那邊一揚頭,“咱們去騎馬。”
宋映白見到敬國公府的校場,油然而生一股發自內心的羡慕,寬敞整潔,家裏有這麼大一塊空地,玩什麼都夠用了,不如把自己家花園給推平了,也改個校場?
不行,貌似地方還是不夠寬敞,大概只有老牌勳貴家能建得起大校場。
黎臻先帶宋映白到一旁的馬廄裏挑選馬匹,宋映白發現什麼人養什麼動物,黎臻的馬都渾身透著一股高傲的氣質,一瞅就極難馴服。
而這些馬里,其中一匹皮毛黝黑錚亮,四腿修長,身線優美,一看就很值錢。
宋映白懷疑它就是黎臻青睞有加,留遺言那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騎上試試?”
坐騎屬於私人物品,一般主人都不喜歡外人染指,宋映白搖頭,“這不好吧,再說我不是它主人,它不服我的。”
“咱倆不分彼此,我的馬就是你的馬。”黎臻說著,將他推到馬前,往上一送,讓他騎了上去。
宋映白馬鐙一夾,黑馬馳了出去,當真快如閃電,可能是馬聰慧看得出主人同意宋映白騎它,並沒有尥蹶子,乖乖繞著校場跑了一圈,又回到了黎臻跟前。
宋映白讚歎道:“好馬好馬。”
黎臻笑道:“那咱們來比試,你騎它,我另選一匹馬,每個人騎著往垛子上發十箭,看誰射中得多。”
宋映白爽快的答應,接過僕人遞來的弓箭和箭囊,站到了校場的邊緣,而黎臻很快也選了一匹馬,手持弓箭,朝他揚了揚。
等僕人道了一聲:“開始!”
宋映白的好勝心被激發,手持弓箭,眼看奔到了垛子前,搭上箭矢,拉滿弓弦,而這時馬匹還在馳騁,他不僅要穩住坐騎,還得瞄準目標,要求極好。
箭矢乘風發出,不偏不倚正紮到了垛子上。
他中了一箭,高興的瞅了眼黎臻的情況,見他也射中了垛子,笑著一勒馬韁,“繼續比!”
黎臻也調轉馬頭,“奉陪到底!”
最後宋映白中了七箭,有三箭射偏,而黎臻就跟開掛了似的,十發全中不說,有幾箭還是用左手開弓的。
宋映白對這個成績是滿意的,他就在來京城之前,在家那會找師父練習過騎射,這麼長時間疏於練習,荒廢了許多。
不過,到底是輸了,心裏不太舒服,“咱們再比,比……比蹴鞠!”
黎臻笑道:“你不要腳了?”
本朝太祖時下令嚴禁軍人玩蹴鞠,違者卸腳,雖然過了一百多年了,早沒人在意,但畢竟有過這麼個規定,他倆玩屬於“知法犯法”。
宋映白哼笑道:“不敢?我白打可厲害了。”所謂白打是一種玩法,球飛到誰頭頂誰就接住,接不住的算輸,至於接球的方式,不限於頭頂肩膀和腳,接住了顛幾下,再踢給別人。
“那我可得見識見識。”
倆人找來蹴鞠,沒在室外玩,到了一個寬敞沒什麼傢俱的偏房,將門關好,背著人玩起蹴鞠來。
宋映白不是吹,他有信心贏黎臻,畢竟後世足球競技要發達很多,加上本就喜歡,到了這邊也沒少自己偷著玩,而且白打不拼體力,全靠技巧,對他完全有利。
果然,事情完全和他料想的一樣,黎臻這個“守法良民”不是他的對手,幾輪下來,蹴鞠落地的次數比他多。
然後,宋映白聰明的及時宣佈,“累了,不玩了。”將蹴鞠往腳下一踩,宣佈結束。
黎臻看穿他的心思,“你是怕我漸漸熟絡,再過幾場就會掌握技巧,贏過你吧?”
“沒有,我真的累了……”宋映白哪能承認,走到里間擺著的一個軟榻跟前,往上一躺,“我昨晚上一宿沒合眼。”
“幹嘛啊?要來找我玩興奮的?”黎臻跟過來打趣道。
“不是,我替程東一監視姚來鳳……”腦海裏浮現起昨晚的情景,宋映白皺眉痛苦的搖了搖頭,不要回憶,不要回憶。
“哦,程東一啊……”黎臻撇嘴,“他是你的下屬,你何必替他親力親為。”
“是啊,我也後悔。”宋映白不躺還好,這一躺,頓覺還是這樣舒服,長出一口氣,將眼睛也閉上了,“早知道那麼辣眼睛,我絕不會去的……”
“你看到什麼了?”黎臻坐到他身旁,一條腿搭在軟榻邊緣上。
宋映白咧嘴,“為了你的身心健康著想,我不會說的。”
黎臻被勾起了好奇心,側臥著躺到他身旁,笑道:“我什麼沒見過,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宋映白還真就賣上關子了,“不想說。”等把黎臻好奇心勾起來,再說給他聽,狠狠噁心他一把。
“不說是吧?”黎臻說完,突然朝他腋下搔去,“看你說不說?!”
宋映白被他偷襲,笑著爬起來要逃,結果沒等坐起來,就被黎臻撲上來給按回了榻上,當即兩人鬧成一團。
宋映白笑個不停,淚光迷蒙,眼尾微微發紅,又因為反抗不停的掙扎,看得黎臻心裏發癢,之前萌生過的那種異樣感再度襲來。
而這一次,更清晰更強烈。
他腦袋嗡一下,宋映白根本沒發現異樣,笑著嚷道:“別鬧了,快放開我。”
黎臻聞言,如夢初醒,馬上鬆開手不說,還主動下地站到了一旁,眼睛也不瞅他,而是瞧屋角。
宋映白倒有點尷尬了,“你不用反應這麼大吧,我又沒生氣。”
“我知道你沒生氣,就是突然覺得咱們又不是小孩子,這麼鬧……沒什麼意思。”黎臻為了掩飾慌亂,隨口道。
宋映白挑眉,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看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明天還有事兒。”
“哪有光來玩不吃飯的,你好歹吃頓飯再走。”黎臻挽留道。
“不行,我太困太累了,我怕吃著飯睡著了。”宋映白打了個哈欠。
黎臻見他是真的累了,“你啊你,既然昨晚上一宿沒睡,就不會今早派人過來說一聲不來了,非得硬撐。”
宋映白心說道,答應好的事情,哪能爽約,要麼就不答應,要麼一定做到。“不多說了,我走了。”
黎臻送他到大門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表情沉重的扶額。
剛才的情景歷歷在目,當時的他,發自內心的想吻他。
……想吻自己的朋友……
……這好像不太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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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白回家倒頭就睡,一覺到天亮,到底是最好的年紀,抗折騰,第二天又生龍活虎的了。
他將在姚來鳳那裏看到的情景告訴了程東一,包括那一瞬間的身體和映射不同步。
程東一完全不知道姚來鳳有這自戀的癖好,至少在他監視的十幾天內沒露出痕跡來,不由得十分同情的看著宋映白。
宋映白卻不擔心,只要程東一繼續監視下去,肯定也會遇到姚來鳳“半夜自戀”的情況。
果然,程東一在差不多半個月後,跟蹤到了姚來鳳又去神秘小院對著鏡子顧影自憐的情況。
程東一恨不得自戳雙目,但好在有心理準備,才沒將隔夜飯吐出來。
等姚來鳳早晨離開,他設法打開了門鎖,走進去實地觀察,就見窗戶完全封死,滿地蠟燭燃燒過的痕跡,五個落地鏡互相對著擺放,屋子裏說不出的詭異和壓抑。
他在屋內巡視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一個穿衣鏡中他的映射,出現了和他本體不一樣的動作。
程東一背對著這面鏡子,彎腰察看地上蠟燭,而鏡中的他卻緩緩站了起來,並慢慢將身子轉過來,朝他伸出了手……
突然,程東一察覺到了異樣,猛的回頭,就見鏡中的他面無表情的站著,雙手規矩的垂下。
可問題是,鏡子外面真正的他正握著繡春刀,瞪圓了眼睛。
一瞬間的愣怔後,程東一轉身就跑。
“別走,讓我照照你嘛,我不想再照醜傢伙了,讓我照照你,讓我照照你嘛。”
身後傳來妖異的呼喚。
程東一跑出門後,立刻將門關好鎖住,然後頭也不回的翻牆跑了。
他一口氣直接跑到了宋映白那裏,準備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他。
宋映白見他表情跟見鬼了似的,趕緊讓房家墨給他端了杯茶,“慢慢喝。”
程東一剛要下口,恍惚間就聽茶杯的倒影中傳來妖異的呼喚:“你躲什麼呀,讓我照照你嘛。”
他大驚失色,手一滑摔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