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程東一的臉色如同廟裏塑像還沒來及上色的白胎,此刻又打碎了茶杯,宋映白即刻認識到了不對勁,“怎麼了,你慢慢說。”
程東一半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將事情描述清楚,“我……我剛才去了姚來鳳那個小屋,然後……鏡子裏的我,動作和我真實的我不一樣……還朝我說話……讓我給它照一照……還不止,剛才的茶水裏,有倒影,然後我再次聽到了鏡子跟我說話……”
那鏡子果然詭異,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宋映白聽罷,當即安慰道:“你別怕,沒事的,就算是鬼,咱們也能把它抓出來殺了。”
鬼怕惡人,他們就是惡人。
程東一也覺得剛才有點失態,虛笑道:“剛才就我一個人,加上事情來得太突然……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的,我當就應該一刀斬了那鏡子!”
說罷,彷彿是給自己壯膽,他唰的一下子拔出佩刀。
昨晚上剛打磨過的刀身,光亮如鏡面,映出了他堅毅果然的目光。
只是這目光還沒在臉上停留多一會,程東一就有聽到了那個怪腔怪調的聲音,“你好看,就讓我多照照你嘛。”
宋映白什麼都沒聽到,但從程東一驟然變化的表情,他察覺到了異樣,起身順著他的目光尋找,“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程東一將刀地上一扔,緊緊閉上了眼睛,“我又聽到了,鏡子裏的那個東西又在跟我說話了!”
一旁的房家墨暗地裏朝宋映白搖頭,那意思是他什麼都沒聽到。
宋映白拾起程東一的佩刀,用明晃晃的刀身照了照自己的臉,除了有點晃眼睛,沒看到任何奇怪的東西,也沒看到任何怪異的聲響。
不過,他有個判斷,不知道准不準確,所以還得測試,於是拽著程東一的衣袖,將他來到屏風後的臉盆處,“你看看這盆水……”
這一看不要緊,水面映出了程東一的影子,但是這個影子卻似乎並不屬於他,竟然負氣一般的抱著肩膀,噘嘴道:“你好小氣哦,長得好看就不許人家多照照你嗎?”
可宋映白在水盆的倒影裏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就是一盆尋常的清水,他和程東一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倒影在裏面。
“啊!”程東一向後退了一步,險些踩到房家墨的腳,“它在這裏面!它又開口說話了,讓我別小氣給它照一照。”
宋映白現在可以下判斷了:“我什麼都看到,你應該被它纏上了,只要能照出你模樣的地方,像鏡子一樣反射的東西,它就會出現,茶盞,臉盆……甚至可能是結冰的地面。”
程東一趕緊將眼睛閉上,“那我豈不是要一直閉著眼睛了?!它想害死我嗎?”
“聽它的意思好像沒有加害你的意思,但說得准,鬼也好,妖怪也罷,最終害人的可能性極大。”宋映白將程東一扶回座位上,“不過,你別擔心,既然已經確定那面鏡子就是禍根,就好辦了。”
程東一道:“可那裏是姚來鳳的私宅,咱們進去把鏡子砸了,會引起他的警覺,那麼跟蹤他的事情不就暴露了麼。偽裝成入室搶劫或者盜竊的話,也沒必要砸一面鏡子吧。”
宋映白道:先“不砸鏡子,萬一砸碎鏡子反倒把它放出來了呢。還是先請個懂行的人看一看比較好。”
“懂行的人?”
宋映白緩緩頷首,“我認識一個龍虎山的道士,他如今就在京城,我一會就派人去請他,看他什麼時候有空。”
不管怎麼說,謝中玉好歹也是專業人士。
程東一欣喜的睜開眼睛,“您認識龍虎山的道士嗎?那太好了!”結果才一說完,目光不甚瞥到了被擦得光潔如鏡的黑漆木桌面上映出的自己影像,當即就聽那怪聲道:“哈哈哈,就知道你躲不掉,你總不能一輩子不照鏡子吧。”
程東一惡寒,忙將眼睛閉上了,“可以確定一點,這妖物好像聽不到咱們的談話,只有我通過‘鏡面’看到自己的影像的時候,它才能短暫的看到我。”因為宋映白長得比他好看,如果鏡子不想照醜人,而是想照好看的人的話,那麼他倆一起看水盆的時候,它如果能看到宋映白,那麼也會纏上他,可是沒有。所以它應該只會糾纏照過那個落地鏡的人。”
宋映白道:“在請來道士前,先委屈你閉著眼睛吧。”
程東一捂著眼睛道:“沒關係,正好最近因為盯梢姚來鳳,用眼過度,借此機會,休息休息。”
提到盯梢姚來鳳,很自然的想到對他監視時,看到的辣眼睛畫面,兩個人都一陣惡寒。
“呃……以後能別提就別提了……”宋映白咧嘴。
“對對對,別提了。”程東一捂著眼睛,在心裏默念,忘記吧忘記吧。
——
姚來鳳放衙之後,和每天一樣往家走,北風吹得他腦門疼,心想要是有頂轎子坐就好了,可他養不起轎夫,所以也就是想想而已。
一輛馬車停在了他身旁,車簾掀開,露出一個略顯臃腫的中年男子,笑著朝他道:“天夠冷的,正好咱們順路,不如上來,我載你一段路。”
姚來鳳上下打量這人,見他不像是官員,納悶的道:“你知道我是誰?你又是誰?”
“咱們街坊鄰居住著,就算現在不清楚,往後也熟悉了,大人就別客氣了,快上來吧。”
姚來鳳在如今住的地方住了好幾年了,從沒見過這麼個鄰居,“鄰居?可我沒見過你啊。”
“水灣胡同,我今早出門,見您從我們隔壁出來,對了,半個月前也見過一次。不過啊,我見過您,您沒見過我,倒是真的。”這人見姚來鳳穿著官服,知道是個官,又街坊鄰里住著,自然想搞好關係,於是提出載姚來鳳一段。
姚來鳳毛寒毛直豎,水灣胡同正是他的那個秘密住宅,自己千般小心,但還是被人目擊到了。
他現在身穿官服,非常醒目,對方會不會順藤摸瓜,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和秘密。
姚來鳳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認錯人了,我沒去過水灣胡同。”說罷,將頭一低,大步往前走。
……是不是得搬家了……水灣胡同不安全了……
“認錯人了?”中年男子嘀咕道:“沒錯啊。”但人家不買賬,他也沒辦法,只要吩咐車夫繼續趕路,和姚來鳳擦身而過。
姚來鳳回到家中,心不在焉的吃了飯,熄燈後,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本來每個月只去兩次小屋欣賞自己的美,但是今天傍晚的偶遇,讓他心生不安,對方發現他住在那個小院,會不會突然拜訪他,如果敲不開門,會不會偷偷溜進去?
如果他滿地的蠟燭和鏡子,會不會發現他的秘密?
姚來鳳想到這裏,一個骨碌坐起來,好在妻子睡得沉,全沒發覺,他便穿好衣裳,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提了燈籠,往自己的秘密小院走去。
看到院子的門鎖完好,他暫時鬆一口氣,但出於謹慎,還是打開了屋門,走了進去。
陳設一如既往,看來並沒有人來過。
他本應該在確認安全後,掉頭就走,改天另找個小院,偷偷將這些鏡子轉移。
但是來都來了……他就有點管不住自己了,尤其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鏡中的自己的時候,他不僅失神。
自己真的太完美了,不僅在才學方面,在容顏方面也是舉世無雙的。
“潘安……也不過如此吧……本來已經有了令人敬仰的才華,卻又有叫人嫉妒的容貌……老天爺給我這麼多東西,叫我怎麼承受得起。”
他貼在鏡面上,恨不得深情的擁抱自己。
“……唉……”
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姚來鳳猛地一驚,“誰,誰在歎氣?”他對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點認識的很清楚,聲音因為緊張,有點發飄。
他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大氣不敢喘,過了很久,他懷疑剛才是自己聽錯了,才慢慢的鬆懈下來。
再次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真的一刻都不想離開你……想永遠看著你……”
“唉,別介了吧,也給我照照別人的機會,說真的,看你看夠了,倒胃口。”
這一次,說出的一連串的話語,每一個字都清晰,再不能用聽錯了掩蓋過去,姚來鳳嚇得往後一退,跌坐在地上。
而鏡中的他卻還直挺挺的站著,並沒有跟他一樣跌倒。
剛剛還是最親密的鏡子,現在卻變成了叫他膽寒心驚的“鬼物”,他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覺得呼吸困難,嘴巴像缺水的魚一般,“你、你……鬼……鬼啊……”
“是,我是倒楣鬼!居然碰到你這麼個主人,整日只被圈在這一點點不見陽光的小屋內,被逼著映照你醜陋的身體。真是羡慕那些被漂亮的人買去的鏡子。”
鏡中的他居然說出了一連串的抱怨。
姚來鳳只覺得無比刺耳,憤怒難當,竟然說他不美?!“難道我就不漂亮嗎?”
“嘖!”鏡中的他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雖然不知道你的自信是哪里來的,但你真的不好看,你每天站在我面前,好美啊好美啊的念叨,真是……真是讓我受夠了!嘔!”
尤其,它今天照見了另外一個年輕俊朗的男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越發覺得姚來鳳不堪入目,本來就在不滿邊緣的它,終於爆發了。
姚來鳳只覺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血氣上湧,急火攻心,別說對面是個精怪,就是天王老子敢說他不美,還做出嘔心的樣子,他也敢操刀子殺人。
“我砸了你個破鏡子!”
姚來鳳抄起地上的燭臺朝鏡子丟去,“叫你胡說八道!”
一人高的落地鏡應聲而碎。
有幾塊小的鏡子的碎片飛濺,割破了他的手,血滴在地面的碎片上,形成一滴滴紅色的斑點。
姚來鳳不覺得疼,只覺得不解恨,使勁跺著碎片:“叫你胡說!叫你胡說!”
忽然,不知是不是幻覺,他感到腳底傳來一股異樣,仔細一看,一隻手從一塊稍大的碎片裏伸了出來。
碎片雖然只有碗口那麼大,但是鑽出來的東西彷彿沒有骨頭,像蛇一般的從那麼小的口擠了出來。
姚來鳳瞬間清醒了,轉身要跑,但剛邁出一隻腳,整個人就被後面出現的一股力量給拖了回去。
救、救命啊——
姚來鳳想叫,卻發現一雙狹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驚恐的回眸,鑽出來的東西像一個被拉長到變形的人類。
它本就是倒影,沒有骨頭。
這個長條人一邊捂著他的嘴巴,把他往後拽,一邊緩緩縮短身體變成正常比例。
他認出來了,正是他的模樣。
他想叫叫不出,甚至連呼吸也越來越微弱,最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一刻鐘後,拉長版的“姚來鳳”恢復成了正常比例,看起來一切正常了,將自己的雙手擺到眼前,反復看了看,嫌棄的撇撇嘴。
想到自己的容貌,“姚來鳳”不由得自卑起來,這種臉真是不好意思出門,可沒辦法,它現在只能以他的樣子出現,他將外袍脫下來裹住腦袋,扛著真正姚來鳳的屍體,警覺的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沒見到什麼人,順利的回到了自己家,把屍體放到柴房後,一進臥房門就見一個二十四、五歲的俏麗的女子叉著腰,蛾眉倒豎的看他,“你去哪里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哪里去了?”說著來扯他腦袋上裹著的衣裳,“是不是幹壞事去了?否則裹著臉幹什麼?”
這是“姚來鳳”的妻子王氏。
姚來鳳長得不怎麼樣,妻子倒是蠻漂亮的,當即眼睛一亮,緊緊盯著王氏,目光熱忱的道:“你倒是蠻好看的。”
王氏從沒聽過丈夫說這樣的話,氣勢矮了半截,有點急有些羞澀的道:“別不正經了,趕緊睡罷。”
“不……你長得比他……不,比我好看多了。”“姚來鳳”目光沒法從王氏身上移開。
“你不常說我配不上你麼?你今晚倒是說了句人話!”王氏鑽回被窩,“明天你還得早起呢,趕緊睡罷,記得吹燈!”
“姚來鳳”吹了燈,躺在王氏身旁,等王氏睡熟了,悄悄坐起來,重新點亮蠟燭。
然後盯著王氏的俏臉,一動不動的專注看著,目光片刻不離。
他的臉慢慢變得圓潤起來,桃花眼眼變成了丹鳳眼,獅子鼻變成了玲瓏瓊鼻,寬闊的嘴唇變成了櫻桃小口……
…
早上醒來,王氏一摸身旁,發現丈夫不見了,昨夜穿得衣裳脫到了一旁,“誒?每天都得叫他才能起,今天怎麼這麼勤快。”
王氏準備起床下地生火做飯,卻發現自己的衣裳不見了,明明就搭在衣架上的。
她摸不著頭腦。
而此時此刻,“王氏”則悠閒的走在街上,模樣變得好看了,它終於有自信走在街上了。
嘴角掛著幸福的微笑。
不過,它還是沒忘記前天見過的那個小哥,它現在追蹤不到他,應該是它追得太緊了,所以他閉上了眼睛。
沒關係,它早晚找到他,然後好好將他照上一番,變成他的模樣。
—
謝中玉的師叔對他基本上是隨身攜帶,走到哪里帶到哪里,要不是宋映白派人到他師叔府上說,“遇到了危機的事情,希望謝中玉出手相助”,他師叔絕不會放他一天假。
但是對方情況緊急,只好反復叮囑謝中玉辦完事,趕緊回來,謝中玉嘴裏答應的好好的,等第二天天一亮,如同“逃出生天”一般的飛奔出了大門,朝等在外面的宋映白笑問道:“真是好久不見,你想我了嗎?”
宋映白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哪有空想別人,但畢竟有求於人,客氣的道:“確實好久不見,我還挺擔心你的,但看到你生龍活虎,我就放心了。”
謝中玉心花怒放,“說吧,究竟是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
宋映白將發生在程東一身上的事情說了,謝中玉聽罷,一拍胸脯,“看來是鏡子跟人接觸久了,吸取人的精氣成精了,那落地鏡在哪里?”
宋映白在前面帶路,“這個時辰,鏡子的主人在千步廊右院,咱們趕緊過去。”看謝中玉胸有成竹的樣子,他放了心,“不難吧?”
“不難!既然是鏡子成精,只要處置掉落地鏡就行了。雖然可能在除它的過程中會遭到激烈的反抗,但這種小精怪,我還是能收拾的。”
宋映白還是願意相信別人的,“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來到水灣胡同的秘密住宅,就見大門洞開,沒有上鎖,宋映白一愣,怎麼回事?姚來鳳不可能不鎖門就走人的,難道他發現被跟蹤,已經搬家了?
宋映白走進門,見屋門也大開著,在踏進屋門之前,他停頓了下,脫下自己的外袍擋在自己身前,警惕的走進了屋內,餘光就見屋內一地的鏡子碎片,五面穿衣鏡只剩下了四面。
這時候謝中玉走了進來,歪著頭看滿地的碎片,“這本體怎麼碎掉了?”
宋映白將衣裳放下來,指著地上的碎片道:“你確定?”
“這些碎片透著一股子精怪的氣息,不會錯的。”謝中玉道:“如果真是鏡子成精,本體碎了,那麼肯定死透了。”
想到遇到的奪舍事件,“有沒有可能它附在了人類身上?”
“就算附在人身上,那也得在本體完好的情況下才能做到,可現在落地鏡都碎了。”謝中玉分析道。
宋映白不放心,“……姚來鳳本人,絕不會放任這院子的門不鎖,就這麼敞開著,但是別人到這裏來隻砸碎一面鏡子,卻不動其他物件,又說不通。”
他轉身往屋外走,謝中玉跟上了宋映白的步子,“姚來鳳,誰啊?鏡子的主人?”
宋映白點頭,一個能遏制他食欲的男人。
“但姚來鳳這會應該在禮部坐班呢,咱們先去見程東一,如果鏡妖死了,那麼他應該見不到它了,如果還能見到,就證明它活得好好的。”
謝中玉覺得有道理,笑道:“誒,現在的情景倒是讓我想起了咱們倆合作一起破案那會,就是馬永言那個案子。你踩我的尾巴,我踩你的腳。”
宋映白感慨,“是啊,可惜我不能再踩你的尾巴了。”
“但是我還能再踩你的腳啊。”說著,謝中玉在宋映白的黑靴面留下一個灰白的腳印,然後撒腿就跑。
“你別跑——”宋映白追了上去,非得踩回來不可。
—
黎臻心不靜,跟前的文書瞅了半天,都沒將這頁翻過去,或者說,他雖然眼睛在看,但根本沒過腦子,因為他腦子正裝著別的事情。
他為什麼想親宋映白啊?幸好關鍵時刻找回了神智,否則真一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黎臻越想越頭疼,下定決心,一定要把眼前這個文書看完,不能再浪費時間魂不守舍了。
他閉上眼睛,凝神屏氣了一會,暫時把宋映白拋之腦後,專心面對眼前的工作。
低頭看文書,但越看表情越微妙。
這是一篇密告京城某官的文書,告發的罪名很有趣,徇私枉法,放任邪神立廟。
京郊附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廟宇,裏面供奉著一個奇怪的神像,神像的樣子是個年輕男人,穿著金黃色的貂皮,帶著盤龍高帽,看樣子很像漢代的公侯,而且模樣文雅嫵媚,很像女人,於是懷疑這是一座邪神廟。
這件事報到官府後,派人一查,發現這是董賢的廟,供奉的是斷袖事件的當事人之一董賢。
但是,建立祠廟的人堅稱,自己為他建廟,絕對不是追求同性之風,而是因為董賢給他托夢,說自己是被王莽構陷,其實和漢哀帝清清白白。
漢哀帝身體有疾病,無法寵倖後宮,並有出於憐憫,將後宮的宮人放出宮的記錄,再說,君臣感情好,同吃同住也是常態,並不能睡在一張床上,就懷疑他倆有問題。
黎臻繼續往下看,翻頁後,就見官府派去的公人居然認可了這種論調,允許董賢廟繼續存在,不予查繳。
黎臻看罷,不禁皺眉,心裏道了一聲果然荒唐。
既然董賢能托夢,那麼便問問他,他和漢哀帝是否有床笫關係。
君臣若是清白,哪怕同塌而眠也不會生出別的心思,絕對不會想和對方做夫妻之間才會做的事情。
但如果對同性生出情欲,便不是君臣摯友的關係,而是實打實的分桃之癖。
“……”黎臻一怔,待反應過來,臉上火燒一般的熱。
這時候隨從楚丘走進來,喚了聲:“大人……”
黎臻正因為突然的頓悟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猛地被楚丘一喚,不由得身體一僵,但裝作若無其事的道:“什麼事?”
“宋百戶跟龍虎山上清宮的道士謝中玉,一大早見過面後,一起走了。”
黎臻心裏百轉千回,五味雜陳。
他明白他為什麼一直看謝中玉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