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5)
剛好在晚飯前,赫勒森和卡蒂亞碰頭了。
他們彼此沒說一句話。一聲不太清晰的哼聲,赫勒森倒在他太太身上,半勒住她,沿著地板將她拖著,踢她的乳房,腹部以及下體,到處找尋某項硬的東西,想用來敲破她的腦殼。就在一瞬間,卡蒂亞趁她丈夫疏忽,掙脫了,逃命,跑到花園裡去。赫勒森在她後面追趕,他那短而壯健的腿,重重地跑過草坪,他的兩手就像唧筒那樣晃動。
「站住!」他氣吁吁地叫著。但卡蒂亞跑得比他快。她年輕,苗條,她的長腿每跑一步,都把她帶得遠離他一些。「站住!我答應不打妳……我不要打妳。站住!把妳的衣服脫掉,躺在草上──卡蒂亞,妳教我發狂,妳就那麼躺著,喘不過氣來!卡蒂亞,妳為什麼要跑開?現在──現在,就是現在……」
嫌惡與反感自她內心噴出,這給她新的力量。她飛奔過廣大的花園,繞了一大段路,到達門口,竄進街上,直朝下走,沒有望過四周。
她知道赫勒森沒有跟著她。他站在門口看著她走,臉部扭曲,雙手捏緊他的襯衫,襯衫濕透。一個禿頂的色情狂。
半小時之後──街道為夜色吞沒而歸於寂靜──她按范篤拉大夫的門鈴。沒有人開門。這座房屋豎立在前面花園的灌木叢後,百葉窗關著了。沒有光線,裡面也沒有人。
卡蒂亞坐在門階邊,頭倚著門,等候。她踡縮在那裡,好像一條狗,抽抽噎噎地哭泣。
她因真正筋疲力盡而睡著,而後她以為自己在空中飄蕩而醒轉。范篤拉大夫雙手將她抱進屋內。
「我……我在等著你,」卡蒂亞說。像一個小孩,她任由他將她放在長椅上。突地裡,她感到安全而溫暖。「你剛才不在……大夫。」
「我去給一位病人出診。」范篤拉大夫從外面拿來他的醫生皮包,扭亮一盞電燈,然後將它帶到卡蒂亞身邊。突來的亮光,使她一時為之目眩。她把頭轉向一邊。
「他又打了妳嗎?」
「他要殺死我。」
「妳在這裡安全。」
他打開皮包,卡蒂亞開始脫掉衣服。
她全身到處都是一塊一塊的青紫瘀斑。圍繞在她那細長的脖子上,則留有一條勒出來的傷痕,深深的抓痕出現在她那漂亮堅挺的乳房上。她的身體下部腫起來了,那是赫勒森用腳踢的,留下大而紅的傷痕。
范篤拉不聲不響地工作著,嘴唇閉得緊緊的。他撫摸著瘀傷,為傷口消毒,小心地按摩卡蒂亞的腹部並給她打了刺激血液循環的針。之後,將她的衣服蓋在她那漂亮,仰臥的身體上。站起身,他拿來一張椅子,就坐在卡蒂亞旁邊。
「我可以報警嗎?」
「不,請不要報警。」卡蒂亞閉起眼睛。范篤拉的雙手放在她身上,就像是麻醉劑。她現在不覺得痛,沒有煩惱,沒有恐懼。只有溫暖和快樂,以及一種安全感。
「妳不要控告妳丈夫?」
「不。」
「妳仍然愛著他?」
「不,我恨他!我不能忍受他。他也討厭我。」
「那麼,我帶妳去賈密希,看我的一位朋友。他在山上有幢賓館。那是一個可愛的地方,妳會在那兒很快恢復過來。」
她沒有回答,只是睜開眼睛,默默地瞪著他。范篤拉避開她的視線。
「不,」他說,聲音憂鬱。「妳不能和我在一起。這是不成問題的。那會有閒言閒語──一項醜聞。妳丈夫會把事情鬧開。我也會立刻關門!我要把妳帶去──好,中立地帶,而我會等……」
「等?等什麼?」她舉起雙手,朝著他,手掌向上。這是個自古以來,被打敗;徹底投降的姿勢。「我什麼也沒有了。」
「妳有妳的生命。」
她搖搖頭。「我再也不要活了,」她平靜地說。「我再也不能活了。把我帶去賈密希,如果你喜歡,一有機會我就要將自己摔到山邊,再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
「妳的心靈受了創傷。我們會醫好它。」
「在賈密希?」
范篤拉大夫將雙手擱在她肩上。她抓住它們,向下移,移到她的胸部。他沒有反抗或是將雙手抽走。當這雙手蓋在她胸部,她感到他的手指在輕輕地顫抖。
「當我感覺到你的時候,我是這麼快樂,」她溫柔地說。「這時候,這個世界才是美好的──如此寬闊而光亮──而我的心靈也不再感受創傷。」
「卡蒂亞,我們正朝向災難。」范篤拉傾身向她。他想:我在做什麼?我在發瘋。醫生的頭一條守則就是不要和病人戀愛。為老天的緣故,想想這一條──頭腦清醒一點:「我們是在懸崖邊。」
「那麼跳下去!」
「然後?」
「沒有,什麼也沒有。但那全是我們的,那懸崖。全是我們的,沒有人能將它從我們這裡拿走……」
她的手臂朝上,繞著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向下拉。他能聞到她的頭髮和身上的香味,他的雙手撫摸她。
「我們發瘋了!」他嘶啞地說。「我們應該給關起來!」
之後,他吻著她,雙手放在她的臀部上。
災難已經開始。他們跳過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