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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醫生》第6章
二(1)

  快天亮了,潮濕的霧氣從各處巨宅的花園裡升起,睡意猶濃的鳥兒振翅而飛。當范篤拉大夫開著他的那輛小跑車載送卡蒂亞回家,天空滿佈道道曙光以及長而有欠齊整的雲彩。

  「我們必得這樣做,」他告訴過她。起初她抗議,乞求他,讓她和他在一起,並且跪在地上,最後威脅著要自殺,跳進伊薩河。雖然也為卡蒂亞的恐懼所動搖,但范篤拉還是堅持著。「我答應,我會等在外面。如果他再打妳,便跑出來,我們直接去找律師。不管怎樣,應該找位好律師。假使妳現在離開丈夫,而他發現我們已經在一起,最糟的是如果妳在這裡和我一起,任何法庭都會認為這件離婚案,妳是有罪的一方。我們必須避免去做任何赫勒森能用來反咬妳的事。」

  「如果今天他不再折磨我,明天他會!啊,你不瞭解他。他是一名虐待狂的天才。一個謀殺者還會很快將人殺死,但他會慢慢地,一點一點做,直到受害者的身體支離破碎……」她的頭倒在范篤拉大夫的肩膀上,眼淚簌簌地滴落。「我愛你,賴甫(范篤拉的暱稱),我愛你──別把我送走!」

  但現在,他們正駕車經過古魯瓦猶在靜寂中的街道,卡蒂亞已經較為平靜,也較為勇敢。范篤拉說服了她。「如果赫勒森想再虐待妳,」他勸她,「告訴他,來吧!這個時候我不會保護自己或是跑開。但隨後我要直接去找醫生,要他為我驗傷,然後將傷單交給我的律師。就這樣繼續,打我──每一次瘀傷都是對你不利的證據。這會阻止赫勒森;最重要的,他不是傻瓜!親愛的,給他點顏色看。」

  隨著,他吻了她,而他的溫柔已驅走她所有恐懼。

  「我在這裡等著,」當他們到達赫勒森的屋子時,范篤拉大夫這樣說。他望望手錶,早上七點。他的看病時間九點才開始。「我等一個小時,行嗎?勇敢一點,親愛的……」

  卡蒂亞默默地點一點頭。慢慢地,幾乎像是摸索前進。她穿越馬路,打開那扇巨大的鍛鐵門,走上柏油車道。園丁已經在一處玫瑰花園工作,向她道早安,並舉起綠色的草帽。前門沒有關。在大廳裡,女傭艾佛麗正在清潔中國地毯。她似乎並未奇怪何以卡蒂亞早上起得這麼早。

  卡蒂亞停住在樓下那座通往二樓臥室的曲梯腳下,注視著女傭前前後後推著真空吸塵器。她想,爬十二級樓梯。十二級多麼恐怖的樓梯。賴甫,永遠不會瞭解這,他只是一個男人。

  「早安,太太,」艾佛麗想要壓過真空吸塵器的噪音而大聲喊著。卡蒂亞嚇了一跳。

  「早,艾佛麗,我丈夫起床了麼?」

  「我還沒見到主人。」

  「他不在游泳池嗎?」

  「太太,游泳池裡沒有人。」

  「謝謝妳。」

  我必須上去,這時卡蒂亞心裡想。我不會給那十二級樓梯放過。在早餐室,在游泳池,在樓下任何地方都會比上樓輕鬆些;家裡的傭人還不知道,對他(她)們而言,赫勒森仍然是個快樂的有錢人,由於他的和善與慷慨,每個人都喜歡他。

  她僵硬地爬上樓,走進她的臥室,看見赫勒森所幹下的破壞成績。她並未預期會比這種景象好一些;弄得亂七八糟的床鋪,打破了的鏡子,一張洛可可式的椅子給狠狠地擲向牆壁,以致兩隻腳都斷了,衣櫥門推倒了,衣服全給扯出來,散滿地板──一陣瘋子發作後所留下的紛亂。

  她彎身下去,撿起她的衣服,掛回衣櫥,開始理好床鋪。但當她繞過床鋪打開那扇通往小小露臺門,她縮回來了,恐怖地倚著牆壁。

  赫勒森躺在窗戶與床鋪之間。他的臉紅而腫脹,嘴唇發紫。仰臥著,手臂向外直伸,兩腿分開。

  卡蒂亞飛奔出房,跑到樓下,經過吃驚的艾佛麗身邊,穿越花園,出到街上。在馬路另一邊,范篤拉大夫從他的車子裡跳出來。這個雜種,他憤怒地對自己說。又打她了!我要送卡蒂亞去看另一位醫生,讓他為她的受傷作證,然後帶她去安全地點。再來我們要撕掉這位上流紳士的面具,非常無情地撕掉他的面具。或許有些殘忍,但有些人真的應該給毀掉。

  「進來!」當卡蒂亞橫越馬路,他叫著。他跑去幫助她,這時,他才明白她並沒有和她丈夫打鬥。在她眼裡,完全沒有恐懼,只有一點完全無助的神情。

  「布魯洛……」當范篤拉將手臂繞著她的肩頭,她結結巴巴地說。「他死了!在我臥室。躺在床邊──通身發紅而腫脹,好可怕!」

  范篤拉大夫立刻行動。他跑回車子,拿起放在後座的皮包,然後凝視著馬路那邊的大房子。園丁出現在門口,綠色草帽推向後面,注視著他們。艾佛麗曾教他注意,室內發生了一些什麼事。范篤拉有點遲疑不決。他想,赫勒森就這樣死了,諸般問題解決得多麼快。必定是心臟病;他是個典型的「張力亢進」患者。而現在卡蒂亞自由了……。

  突然間,他為自己的想法覺得可恥。抓住她柔軟的手臂,領著她一同走向她家。

  「他在哪裡?」當他們匆匆走過花園,他問。

  「樓上。」卡蒂亞在大廳裡站住。「是不是……是不是我一定也得上去?」

  「不,我自己會找得到的。」

  范篤拉大夫一步兩級地跨上樓。他打開頭一扇門是化粧室,第二扇是一間很大的大理石浴室,第三扇才是卡蒂亞的房間。給搗得一團糟的景象,確證了他的頭一項推測:他的心臟在一陣狂怒發作過後,衰竭了。

  赫勒森仍然躺在那裡,就如卡蒂亞發現的那樣。范篤拉大夫跪在他身旁,試試他的脈搏,驚奇地發現還在搏動。他翻開赫勒森的眼瞼,然後解開他的襯衫,開始用聽診器聽他的心跳。心跳很弱,不規則,而且時斷時續──一顆力爭生存,力爭血液的心臟。現在血液經由靜脈管非常緩慢地流著。需要緊急處置。

  范篤拉大夫回到樓梯口。卡蒂亞、艾佛麗和園丁都在樓下大廳等著。艾佛麗喊著:「可憐的好主人!」並在啜泣。「可憐的好主人!啊,上帝!啊,上帝!」

  范篤拉從卡蒂亞僵硬的臉部表情,看出她的「無言之問」。他很快地搖搖頭。

  「上來這裡,你行嗎?」他問園丁。「我獨個兒應付不了赫勒森,他太重了。」

  園丁急急忙忙上樓。很費力地──范篤拉估計赫勒森至少有二百二十多磅──他們兩個人將他抬起來,放在床上。園丁驚慌地看看四周,對這間弄得一團糟的房間大感困惑。當范篤拉大夫預備注射器時,他斜著眼睛凝視這個失去知覺的人。非常緩慢地,他將藥劑注入赫勒森的血管,並望著他的臉。嘴巴張開著,發出一種無力的鼾聲。范篤拉大夫再聽他的心跳,然後檢查他的血壓。

  「讓我們把他的衣服脫掉,」他說,並解開血壓計。赫勒森慢慢地恢復過來,不再打鼾。范篤拉大夫還不知道他的失去知覺,究竟是否因為心臟病,抑因中風而影響到腦部。直到他為病人做過反射試驗,找出病人是否有麻痺癱瘓現象後,才能有較清楚的瞭解。最初印象是不確定的:瞳孔放大而無反應,嘴巴扭曲,這意味著面部與嘴巴並無麻痺。但當這個人的右臂舉起,又會無力地放回自己身旁,顯示這並非肌肉的正常狀態。

  花費范篤拉大夫和園丁好一陣工夫,才將沉重的赫勒森的衣服脫掉,當他赤裸地躺在床上,就像一座蒼白的肉山,范篤拉問自己,何以沒有人告訴他,太優裕的生活會要他的命,而他是在害他自己,毀掉他自己。假使曾有醫生告訴過他,何以會有赫勒森這樣的人,不把它當作一回事,而要慢性自殺?

  「你可以走了,」范篤拉大夫告訴園丁,園丁便走出房間,之後,他開始作更仔細徹底的檢查。

  基本的關節反射運動:陰性。

  疼痛刺激:有,防禦性運動,未減弱。身體兩側都有反應。

  腹壁反射:無麻痺現象。

  之後,范篤拉大夫停下來。

  這個人腹下肥肉溝是他的生殖器。腫脹而發炎。范篤拉大夫戴上他的薄橡皮手套,摸了一摸。他最初突來而警覺的印象已經確定:赫勒森對他周遭的人是一大威脅。尤其,對卡蒂亞是一項致命的威脅。

  范篤拉大夫將床上的被單蓋在他身上,脫掉手套,將它放進一隻黃色容器內,注射另一針「柯達林」(Cordalin)。臉上蒼白的顏色逐漸消失,陳施氏呼吸變得較為正常。赫勒森靜靜地躺在床上他的眼皮顫抖。

  范篤拉大夫走向房內一頭,那隻淡紅色大理石洗臉盆處,洗洗他的手,仔細地擦乾。當他在室內走來走去,赫勒森已經張開眼睛,注視著他。

  「早,」范篤拉說,將毛巾丟在那隻摔破了的洛可可椅子上。「你可以認為自己運氣好,見到我……你已非常接近天堂或地獄之門,因為病情或許如此。」

  「滾出去!」赫勒森結結巴巴,很困難地發出這幾個字「滾……出……去!」說得並不清楚。

  「你還沒得心臟病,但老實對你說,我認為你會。如果任何人為你作一次靜脈攝影,他們就會發現在你的血管系統內有著很大的沉著物隆起;你應該為這情況試著做點什麼。同時,你還該明白,你有性病。」

  赫勒森試著用肘撐起自己,但失敗了。他又倒回床上,手指緊緊地抓住被單。

  「出去!」他重複地叫著。本來是想咆哮的,但只能發出無力的嗄嗄聲。「我……我要把你拉上法庭!侵害家庭隱私!我不要你……詹米茲大夫……」

  「你是一個緊急病例。做為一位醫生我有責任立刻處理任何緊急病例,不論我對病人的私人感情如何。自然,我會讓我的同行詹米茲大夫立刻知道,這樣他可以接替對你的治療。」范篤拉大夫關好他的醫生皮包。「詹米茲大夫曉得你的性病感染嗎?」

  「當我能夠再度站起來,我會打斷你的每根骨頭──我發誓,我會!滾出去……」赫勒森在喘氣,但現在他已強到可以握緊拳頭:「我妻子在哪裡?」

  「樓下大廳。」

  「你知道她整夜在哪裡?」

  范篤拉大夫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他立刻反問。「為什麼問我?」

  「你參與女士們的機密,不是嗎?我太太出去了,而且一整夜,奇怪嗎?向你扮演純潔的小天使不是麼?她眼中的淚水和兩腿間的渴望──正是像你這種人所要的貨色。但不是布魯洛.赫勒森,我!」他勉強使自己撐起來,倚靠在床頭櫃上。「你說她現在在樓下?非常關心,我猜?這個發狂的妻子!你只要問她晚上在那裡過的!」

  「這不關我的事。」

  「你也在那裡。滾出去──不要再走近我的屋子!」

  沒有說一句話,范篤拉大夫離開了卡蒂亞的臥室。艾佛麗和園丁在樓下等著。卡蒂亞坐在一張貴重的罩著織錦的扶手椅內,神經質地用手指將一條手帕撕成碎片。

  「他的聲音……」當范篤拉走向她時,她一無表情地說。「我聽到他的聲音。那麼,他還活著?」

  「是的。」范篤拉將卡蒂亞從椅子裡拖起來,帶她到外面陽臺上。太陽已經出來,露水蒸發,白色的霧氣在花園裡飄浮。

  「為什麼?」卡蒂亞抓住他的手臂結結巴巴地問。「為什麼?你救了他?」

  「當然,我是醫生。」

  「本來好容易的──現在,千載難逢的時機……」

  「卡蒂亞!」范篤拉粗魯地喝止她。「妳不可再想到這樣的事情。」

  「這不是謀殺──我的上帝,這不是!對你只是那麼輕而易舉,什麼也不用做。這就夠了。人們不能歸咎於沒有做什麼!」

  「不,對醫生能──這是妳能用來對付醫生們最嚴厲的指控!」范篤拉大夫雙手抱起卡蒂亞可愛的頭,她那深藍色眼睛的眼瞼閃動著。「但有件事妳絕對不可做:再也不要讓妳丈夫接近妳。」

  「我絕不會──打從昨夜和你之後。」

  「我不是這個意思。妳丈夫有病……知道我的意思嗎?」

  她點點頭,眼光裡充滿厭惡與恐懼,「我怎麼樣?」帶著壓抑情緒的嘶啞聲調問。「是否我也……意思是說我……」

  范篤拉緊緊地將她抱過來,一陣猛烈的顫抖透過她的全身。「我會為妳檢查,別害怕,親愛的,別緊張。」

  他為她擦乾眼淚,將她帶回屋內,在赫勒森的書房,他給詹米茲大夫掛電話。

  「這是一個太早的電話,大夫,」詹米茲大夫在他的私人診所說:「有什麼麻煩?」

  「這和赫勒森有關。我是從他家打電話。他在樓上他太太的臥室裡,沒有躺進棺材,真是太幸運了。我是代他打這個電話。」

  「赫勒森使自己過度緊張嗎?」詹米茲關心地問。「在他太太的臥室……想想看,那是多麼奇怪的事!而且他還有高血壓──他應該更加小心才是。好吧,我會在一小時內到達。無法再快。你已經做了所有該為赫勒森做的事,該沒問題吧?」

  「當然。」范篤拉大夫咬著下唇。這個人的語氣帶著多麼輕蔑的謙虛!「你應該儘快做一次靜脈攝影。」

  「或許。」詹米茲大夫有點惱火;這個傢伙居然厚著臉皮建議,好像只把他看作一名初級醫生。「謝謝你,范篤拉大夫,」他很不自然地這樣說。

  「啊,還有一件事。」范篤拉大夫不快地說出另一宗建議。「什麼時候為赫勒森做一次華塞曼氏反應測驗。你得到的顯著陽性反應,應該會教你非常吃驚。」

  他沒等詹米茲回答便掛上聽筒。當他回轉身來,卡蒂亞正站在他背後。他沒有注意到她走近。

  「現在做什麼?」她問,語調就像孩子。「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我們必得將這件事報告公共衛生局。所有梅毒接觸,都得報告。」

  「指名?」

  「不,不會。首先,這是為了供統計用。其次,如果患者拒絕檢驗與治療,就得報告姓名,而他則會被強迫接受治療。」

  「而我也會給列入他們的紀錄……」

  范篤拉大夫沒有回答,但他的默不作聲已經夠了。法律規定,所有已知的接觸者。那就是說卡蒂亞──與范篤拉本人也得包括在內。

  「我的天呀,真是太可怕了,」卡蒂亞靠著他,用雙手掩著臉。他們聽到園丁在大廳裡喊叫。

  「艾佛麗!主人要一杯茶。女主人在哪裡?」

  「我害怕!」她畏縮地說,纏住范篤拉。「把我從這裡帶走,如果你愛我,救我脫離這個惡魔!」

  「等他回復正常,會要好幾個星期。我猜,詹米茲大夫會立刻將他送往醫院。沒有醫院方面的同意,他不能離開。」

  但范篤拉錯了。詹米茲大夫允許赫勒森留在自己家裡。他給他再打兩針,和他討論比賽姿勢,講了一些醫學上的笑話,然後對他說:「休息幾天,你就會完全復原,」而離開了病房。當他處方時,告訴卡蒂亞:「妳丈夫所要的是愛情的照顧,以及和平與安靜。不要興奮。血壓太高,但我們會使它降低。你們最近有沒有什麼爭吵?」

  「沒有什麼特別事故,」卡蒂亞抱持淡淡的審慎態度,望著詹米茲大夫。他撕下拍紙簿上的處方放在桌上。沒有提到別的病,卡蒂亞也沒有發問。當他檢查過赫勒森的心臟後,在臥室裡已經夠麻煩了,因為他曾想檢查一下病人的較低部位,但赫勒森縮進被單裡去。

  「住手!」他怒吼一聲。

  詹米茲大夫抓抓他的頭,坐在床邊。

  「那麼,這是真的?」他問。

  「胡說!我要控告范篤拉這傢伙!」

  「如果你高興,當然可以,但是公共衛生局會要你接受他們的醫生檢驗,以取得證據。你是否有把握認定范篤拉的診斷錯誤?布魯洛,我不只是你的醫生,同時也是你的多年老友。你曉得的,我們需要相互閃避嗎?范篤拉知道你有梅毒。如果我不能使他相信,我在為你治療,他會毫不容情的向當局指名報告。因此,你得讓我看看。」

  他拿掉被單,將赫勒森的睡衣褪下,他僵直地躺在那裡。

  「大夫,怎麼樣?」他低聲地問。

  「無可懷疑。」詹米茲大夫靠回到床腳,「現在,你最好什麼都說出來。在那裡得來的?誰跟你接觸過?」

  赫勒森瞪著天花板,汗珠從他的禿頭冒出來,沿著耳朵流到枕頭上。

  「我太太,」他慢慢地說,「我有幾個月,除了和我太太,沒有和任何別人發生關係。」

  為的是報復昨晚的事!赫勒森感到一陣虐待狂的高潮。我希望他們能將她找去公共衛生局,他想,檢查她,質問她──我那高貴的妻子,我那敏感羞怯的小紫羅蘭!他在床單上擦著雙手,感到深深的滿足。詹米茲大夫則作著記錄。

  「梅毒:接觸者,卡蒂亞。赫勒森,」他用很大的字體寫著。

  當詹米茲大夫和卡蒂亞道別的時候,並沒有向卡蒂亞提到她丈夫說的那些話,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吻她的手。他們之間,有著一道看不見的牆。詹米茲大夫回到他的診所之後,馬上走去電話機旁撥了范篤拉大夫的號碼。對詹米茲大夫而言,真是一大震撼,他關心地思索著。事實上,確實教人驚訝,一個像卡蒂亞這樣的女人,居然會罹這種病。

  「我是詹米茲,」當范篤拉大夫接聽電話的時候,他快活地說,「你在治療卡蒂亞,不是嗎?或者我錯了?」

  「卡蒂亞是我的病人,不錯。」

  「那麼我建議你為她做做華塞曼試驗,」詹米茲得意地說著。「顯著的陽性反應,應該會救你非常吃驚!」

  范篤拉微笑著,默不作聲。他自己的話!「明天我會為卡蒂亞檢查。不管如何,這是我的預定計劃。」

  「因為她是接觸者,」詹米茲大夫說,聲音大而清晰。「她丈夫已指名她。他在過去數月,除了和她,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關係……。」

  但是范篤拉大夫不願再聽下去。他掛斷了電話。

  座落在百花盛開的籬笆後面的這幢巨宅,有著兩個星期的和平。一種虛偽的和平,和平中聚集著狂暴的勢力。

  赫勒森躺在床上,正享有顯著而快速的復原。他有許多訪客。那些他參加的俱樂部,那些他捐過錢的運動之類,都派人來探望他。他寧願享受這種病中清福以及所有這些對他幸福的關切。他排出一份所有由他支持的機構的名單,看看哪些個會來探望他,啊,你們瞧,他們全都來啦。

  「這就是全部,」赫勒森核對過名單最後一個時,開心地說。「那麼,卡蒂亞,我的太太又將如何?她打算為我做點什麼?」他輕輕地拍著床鋪,向他點點頭。「過來,坐在這裡!我感覺強壯得像一頭牛!過來──我要摸妳。」

  但卡蒂亞留在窗口邊,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下到她的背脊。

  過去兩星期已經改變了她。范篤拉大夫為她作過檢查,做了抹片,送去檢驗,得出的反應是陰性(即未沾染性病)。因此,她可說沒事,染病的恐怖已被驅逐。范篤拉大夫本人則跑去找一位友好的同業作檢查,同樣安心地回了家,因為也是陰性反應。自後,卡蒂亞每天只要一有機會,不論早晨,午飯後,晚間,任何時間能夠走開,便直接跑來范篤拉大夫處,投入他的懷抱。

  他們在看病時間內,兩項檢驗之間,或是卡蒂亞能在實驗室裡找到范篤拉,他們倆便緊緊地摟著躺在桌子上,卡蒂亞只需手臂一揮,將桌上的便條和紙張掃到地上。有一回,當他正在解剖一隻死猴子的大動脈,她出現了。她撕下他那沾上血跡的圍裙,由頭頂脫掉自己的衣服,伸出雙臂,將范篤拉緊緊抱住。

  這是如夢般的陶醉,奔向萬丈深淵的旅程,但他們把這深淵看作天上樂園。

  「我們發了瘋!」范篤拉大夫只這樣說過一回,那是當他們倆滿足地躺在一起,吸著最後一支香菸時。「妳有沒有請求離婚?」

  「你真的要和我結婚?」她的手撫摸著他赤裸的身體,撫摸著他的胸部和頭。他握住她的手指,吻著。她翻滾到他身上,用她那修長的雙腿夾繞著他。「什麼時候你會對我不忠實?」

  「永不。」

  「啊,當一個男人這麼說,他便是在自動扯謊!」她用雙手抱住他的頸。她的黑髮下垂,蓋住了她的眼睛。「如果你不忠實,你知道我會怎樣做?我會殺死你──還有她!不要笑,我身邊總是帶著一支手槍。」

  「妳沒有!」

  「但是我有。那是布魯洛的,以前放在他的衣櫃裡。現在是我的。」她吻他。她那細細的牙齒輕輕咬著他的下唇。「因此,你得小心點,范篤拉大夫。」

  這,許多次教范篤拉感覺到他對卡蒂亞的愛,會演變得有多危險。他感覺到這無異接管了他,將他的意志力慢慢地消耗殆盡。他那麼渴望她的身體、她的撫摸、她潤濕的嘴唇以及她芳香的頭髮,光滑、柔軟的皮膚。每當夜晚來臨,而她尚未出現時,他會變得坐立不安。有一回,因為受不了牽罣與慾望的煎熬,甚至在晚上十點,直接打電話到她家裡去。

  「保齡球俱樂部有人來,他們還和布魯洛在一起,」卡蒂亞在電話裡說。「我不能來,今晚不能,我可憐的情人……」

  「妳丈夫的情況怎麼樣?」

  「很好。他和他的朋友們坐在那裡玩牌。但他看來選算平靜。尚未作過碰我的真正嘗試。我想他也許會同意分開。不過,到現在我們並未討論到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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