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陸予斐抓著許諾的手臂將他甩了出去。

　　陸予斐靠在床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些什麼，時間便在他的咬牙切齒中飛快地流走。直到他準備睡覺之前，房門突然被敲響。

　　「少爺。」傭人張媽的聲音。

　　「什麼事？」

　　「許少爺睡在您門口的，您看——」

　　「別管他！」陸予斐吼道。外邊一直沒動靜，他還以為許諾回房了，結果居然一直待在他門外？

　　張媽被陸予斐不快的語氣嚇了一跳：「是……那我就去睡了。」

　　他不想管他，他現在不想看到那個白癡。他怕自己打開門後，不是揍許諾一頓就是把人捉了操得屁股開花。

　　可這是冬天，哪怕整個房子裡都是暖烘烘的，要是真的讓他在外邊睡一夜凍出了病，他該怎麼向許家交待？

　　儘管很想讓許諾在外邊自生自滅，但陸予斐還是下了床套上一條內褲，而後開了門。

　　果然許諾蜷在他門外睡得像一頭豬，陸予斐彎下腰把人抱起來，許諾自然而然地調整了一個姿勢縮進他懷裡。

　　陸予斐把許諾抱回客房，用熱毛巾給許諾擦了擦臉，許諾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望著壁燈下的男人，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飛飛。」

　　陸予斐的手就此頓住。

　　「飛飛」是許諾小時候對陸予斐的叫法。那時他年紀小，並不知道「斐」字怎麼寫，聽長輩叫陸予斐「斐斐」，他也跟著叫。在很長的時間裡許諾都以為「飛飛」才是陸予斐的名字。

　　已經有很久許諾都不曾這麼稱呼陸予斐。

　　這一聲呼喚讓陸予斐感到又是甜蜜又是難受。燈光下的許諾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他總是像個小跟屁蟲跟著他到處跑，那時候許諾跟添添一樣小小的，陸予斐自己也不大，他總是像帶弟弟一樣地帶著他。然而一眨眼，當他意識到時，他對他的感覺已無法再如從前。

　　許久陸予斐低頭，在許諾額上溫柔地親了親：「睡吧。」

　　許諾伸手搭上陸予斐的手，攀上去慢慢抱住了陸予斐的脖子。而後往男人懷裡埋，熏熏然地嘀咕著：「上來、睡覺。」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這麼老實地對著他撒嬌，才會這麼乖的想要接近他依賴他。但陸予斐何嘗不知道，這些都不是許諾的錯。

　　他放了毛巾，順著許諾的動作倒進床裡，拉起被子將許諾和自己裹住，在許諾頭頂又愛又恨地：「你就是這麼傻才會被別人算計。」

　　然而許諾並沒有聽到他說什麼，已經舒舒服服地依在他懷裡睡著了。

　　他抱著懷裡的青年，在他臉上親了又親，親得自己眼眶發熱，心臟發痛。

　　如果他沒有愛上許諾他一定過得比現在更好。可他寧肯揣著這無法訴說的單戀，也絕不願回頭半步。

　　他守著他這麼多年，以後，也絕不允許其他任何人毀掉他的生活。

　　添添睡了個美滋滋的覺，早上被傭人伺候著起床穿好衣服，把小臉洗得乾乾淨淨的，就光著小腳丫跑去推開了許諾的房門。

　　他進去的時候，卻發現諾諾的床上竟然睡了兩個人。

　　他歪著腦袋，含著一根手指，不太明白地望著還在呼呼大睡的諾諾，以及從後邊抱著諾諾的他的爸爸。

　　添添剛進屋的時候陸予斐就醒了。男人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睜著大眼睛天真地望著自己和許諾，於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添添乖乖地點點頭，趴到床邊來，小狗一樣地仰著腦袋求親親求撫摸。陸予斐只好艱難地從床中央探身伸手摸了摸添添的腦袋，讓他先出去。

　　添添又踏著小步子歡快地跑了出去。

　　陸予斐嘆了一口氣，慢慢地把自己的腿從許諾腿間抽出，而後下了床。

　　他回到自己房間換了一條內褲，過了好一會兒才穿戴好出門。

　　「爸爸爸爸，」添添坐在餐桌前，拿著勺子一邊吃優酪乳一邊糯糯地問陸予斐，「為什麼爸爸要和諾諾一起睡覺呀？爸爸那天說的，男子漢要自己睡覺。」

　　陸予斐舀粥的動作停了停，無奈地看著他兒子說：「因為諾諾昨晚喝醉了，我要照顧他。」

　　「下次我也要照顧諾諾，爸爸讓我和諾諾一起睡覺好不好？」

　　「不行。」陸予斐斬釘截鐵地駁回。

　　添添頓時別著小嘴，低下頭，委屈地「嗚」了聲，晃了晃小腿，很不甘心地說：「好吧。」

　　他怎麼能讓他兒子得到這樣的「優待」？他不想某個時候他和許諾每天都睡在一起了，他兒子還「從中作梗」。

　　現在培養好獨立睡覺的好習慣，以後才不會跟他搶和老婆睡覺的機會。

　　陸予斐沒催許諾起床，今天他親自送添添去幼稚園。

　　在門口接孩子的小吳老師看到走在添添身邊的男人，心臟都要跳出了胸腔。

　　「添添來啦。」小吳老師格外溫柔地從陸予斐手中接過添添，紅著臉看看陸予斐，又摸摸添添的腦袋，「陸先生今天親自送添添來上學啊。」

　　陸予斐點點頭，囑咐添添要聽話，隨後便要走。小吳老師趕緊問道：「聖誕活動您有時間來嗎？」

　　「活動？」陸予斐微微皺眉，「什麼活動？」

　　「就是我們園的親子活動，我有將邀請卡給你們家那位保姆，是叫許諾吧？他沒告訴你嗎？」小吳老師有點不高興。那個誰為什麼不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陸予斐？

　　「他可能是忘了。」陸予斐動了動眉，不怎麼在意地說，「到時候我看安排，如果我能來儘量來，不能來的我會讓許諾來。最近他在照顧添添，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告訴他。」

　　「可是，這是親子活動，如果父母不參加的話，寶寶這邊……不太好吧。」小吳老師不太甘心，他想見到的是陸予斐啊！誰想看到那個保姆！

　　「這個沒關係。」陸予斐看著添添說道，「添添不會介意。」

　　「……」什麼添添不會介意？難道那個許諾是真的……真的要當添添的媽、不、爸爸了嗎？

　　陸予斐不再多說，拜託了小吳老師照顧添添便走了。小吳老師心情很是糟糕，把添添接進門，問他：「其他同學的爸爸媽媽都會來參加聖誕活動哦，你爸爸不來的話你很難過吧？」

　　添添眨眨眼睛：「爸爸說諾諾會來的。」

　　小吳老師急：「諾諾又不是你的爸爸，別人都是親爸爸親媽媽來哦。你可以給爸爸說，請他不要讓諾諾來，這樣爸爸就會來了。」

　　添添很乖地猶豫著：「嗯……可是，爸爸忙，有諾諾就可以了。」

　　小吳老師心裡更是沉甸甸的，心情糟糕透了。那個許諾到底是什麼人啊？！

　　離開了幼稚園，陸予斐並未去辦公事，而是駕著車前往和陳逸生約定的地方。

　　頭一晚陸予斐在餐廳接到的來電，便是陳逸生打來的。

　　到了酒店中層的會所，陳逸生剛吃完了早餐，坐在包間裡靠窗的沙發上等著陸予斐。

　　他走進屋子，脫掉外套交給服務生，並讓人出門去，接著便走向陳逸生那邊。

　　陸予斐的神色並不輕鬆，他臉色肅然地坐到陳逸生的對面，眼神有些冷，開口便問：「那女人今天有什麼動靜？」

　　陳逸生給他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壺說道：「她昨天才回國，現在住在一家酒店裡的，現在還沒出門。我派人盯著的。」

　　「多謝你了。」

　　陳逸生笑笑：「我既然答應過你會把她盯緊，當然就不能懈怠。你幫我在先，我順手幫你這個忙不算什麼。」

　　陳逸生在出入境頗有些關係，陸家曾經幫他解決過一樁生意上的大事，為了報答陸予斐，陳逸生投桃報李，也主動幫了陸予斐一個大忙。那女人一回國，他這邊立刻得到了消息，並通知了陸予斐。

　　陸予斐沒有笑，神色依舊沉冷，甚至有些危險：「我曾經說過要她永遠不能回國，她既然不遵守約定，那我也用不著手下留情。」

　　「或許是你當年給她的錢花完了，想再從你身上，或者許家撈點吧。」陳逸生搖搖頭，「不過我建議先看看她下一步想做什麼，如果她這次回來是因為其他事，和許諾沒有關係，你也可以當不知道。」

　　陸予斐「嗯」了一聲，眉頭稍作鬆開，看向陳逸生：「對了，你房子找好沒有？如果你準備在這邊定居，倒是……可以買一棟離許家近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