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
福兒冷眼旁觀,凌菲經此一劫那股野勁竟突然消失了。白玉梅抬手虛空一扶,道:“姑娘不必多禮。”
轉頭望向福兒,接道:“棍兒!你在冷老魔處偷取的香料共有多少?”
福兒道:“不少哩!”
將兩隻袖袋內的香料悉數傾出在幾上,堆成一堆,約莫有三、五斤之多。
白玉梅親手拿過一個茶碗,裝滿了香料,取火引燃,向那二名丫環吩咐道:“你們快點扶凌姑娘到我房中歇下,將這碗香料置放榻前小心伺候,我和福兒還要說幾句話。”
那二名丫環連聲應是。
凌菲既然嗅入香氣,心智暫時恢復,自然聽得懂白玉梅的話中含意,顯然是有什麼話要背著和福兒詳談,也就立即起身作禮告別,和那二名丫環退出大廳。
待凌菲去遠,白玉梅才放低了聲音,道:“福兒,你可是要去會南江?”
福兒點點頭,道:“是的。冷老魔以為晚輩真的中毒,因而唆使晚輩前去殺害柳相公。”
白玉梅道:“南江和秦姑娘、歐陽姑娘,還有仙仙姑娘同住在鼓樓前一家‘高昇店’中,你立刻就可以去找他。不過……”
語氣一頓,接道:“見著他們,千萬別提起到這兒來過。
福兒一愣,道:“連對柳相公也不能提嗎?”
白玉梅道:“絕不能提。目下有許多事尚要瞞著他,免得亂了他的方寸。”
福兒道:“夫人怎會住到這裡來的呢?”
白玉梅道:“別問……”
語氣一頓,接道:“福兒,你來時可曾看見大廳門前高掛的匾額。”
福兒點點頭道:“看見了,晚輩正請教夫人,那誅惡二字。”
白玉梅接道:“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將要在此揭開,惡徒要在此處授道,所以這裡名為誅惡堂,明白了嗎?”
福兒道:“是哪些惡徒呢?”
白玉梅道:“福兒,目下我是不能告訴你的。”
揮一揮手,接道:“天已微明,你可以走了。”
福兒向懷中摸出一個錫箔小包,道:“這裡有兩粒藥丸,請夫人立刻給凌姑娘吞服一粒,三日後再給她吞服一粒。”
白玉梅接在手中,接道:“這藥丸有何用處?”
福兒道:“中了亂神散毒性的人,必須每隔三日吞服一粒,才能保命。”
嘆息一聲,接道:“這兩粒藥丸也只能保住六天,不知道六天之後該怎麼辦?”
白玉梅喃喃道:“六日之後,只怕武林已太平無事了。”
福兒道:“縱然如此,凌姑娘仍難免……”
白玉梅接道:“各有禍福,你也不必如此為凌姑娘煩憂,快些走吧!”
福兒一愕道:“晚輩去了。”
白玉梅再三叮嚀,道:“福兒,切記休向南江提起你曾到此來過。”
福兒道:“晚輩記住了。”
話聲未落,人已出了大廳。
無須旁人為他開門,幾個起落,人已越牆而出,落在街心。
此刻長街之上,雖然仍是無一個行人,而天色卻已大亮了。
福兒定定神,邁開大步向鼓樓前行來。不久,就看見了高昇店油紙風燈。
福兒正待前去拍門,驀見一個人影如疾矢般自南面撲來。
福兒眼尖,一看那身灰衣,就知來者是冷老魔的爪牙,何況來人又是從南觀七柳齋的方向撲來,因而福兒更加肯定。
為免節外生枝,福兒也來不及上前拍門,小腿一彈,就越牆進入了“高昇店”。
旅店中悄然無聲,客人未起身,店家想必也還在甜夢未醒。
福兒不禁暗暗發證,柳南江住在哪間客房呢?總不能逐一拍門查問呀?
就在他一怔神之間,驀見一個壯大漢越牆而入落在他的身邊。
就是方才在長街上所見的疾棄之人!福兒料得不錯,果然是冷老魔手下的一名武士。
福兒心頭未免暗暗感到吃驚,表面上卻力持鎮定地低喝道:“你來作甚?”
那武士低聲道:“老主人特訟屬下前來傳令,要小爺立刻回七柳齋。”
福兒心頭如風車般一車,走近一步,道:“你待怎講?”
那武士道:“老主人要小爺立即回去。想必是拿錯了藥丸。”
那最後一句,分明是要挾之言。
福兒暗中思忖!想必凌菲逃走,香料被竊有人被殺之事也已被冷老魔所察,因而懷疑到自已的頭上,想要迫截回去加以盤詰。
在他沉思之間,那武士又低聲道:“藥丸拿錯,關係小爺性命,請快回轉。”
福兒唔了一聲,又點了點頭,然而他那小小手指卻飛快地點向那武士的璇璣大穴。
那武士連哼都不曾發出,就摔倒在地上,剎時氣斷殞命。
福兒冷眼一掃,院中並無人跡,於是又小掌連揮,將積雪掃開一個大坑,將那武士的屍首踢入坑中,再用積雪蓋上。
如依照冷如霜之命,重回七柳齋中,無異再投虎穴,難卜命運,悍然拒絕,來日又難回。是以福兒才決定殺那武士滅口。
福兒自信那個被他點了死穴的男女絕無一人能在死裡逃生,如是冷如霜就未必會肯定是他救走凌菲,殺死那五名歹徒之人。
福兒如此並非畏懼冷如霜,而是想保持他與冷如霜之間的微妙情勢,來日或有需要重返魔窟,可加以利用。
埋藏那武士的屍首之後,福兒拍拍手,又撣了一撣長袍上的泥土,正待轉身,驀聽一個尖細的聲音,道:“殺人還要滅跡,小小兄弟!你真夠狠的!”
福兒心頭暗驚,卻分外沉緩地轉了過來。心頭驚色頓時全消,喜道:“原來是秦姑娘!”
那人是秦茹慧,施施然退了一步道:“福兒,你認得我?”
福兒笑道:“自然認得,冷老魔的毒藥厲害,卻還難不倒我哩!”
秦茹慧奇道:“真的!”
福兒連連走前幾步,放低了聲音說道:“柳相公現在何處?”
秦茹慧一招手,道:“快隨我來。”
領先向內院走去。
穿過拱門,步上一條長廊,來到一座上房門口停下。
向房內一指,道:“柳相公就住在這裡,你自己拍門吧!”
不待福兒拍門,房內的柳南江已打開房門,問道:“秦姑娘帶誰來了?”
目光瞥見福兒,不禁振聲接道:“福兒是你?”
福兒轉頭向秦茹慧笑道:“有勞秦姑娘帶路,小人要和柳相公說句話,請姑娘先一步回房吧!”
秦茹慧笑道:“福兒,你這張小嘴是那樣甜得死人,你倆分明是有什麼隱秘話要說。進去吧!我可不想聽哩!”
皓腕一揚,將福兒推進了房內。復又伸手將房門也拉上了。
柳南江日前雖與福兒隔窗以傳音術交談,心中畢竟未敢全信,是以口氣猶疑地問道:“福兒,你當真未曾中毒嗎?”
福兒:“自然是真的。”
柳南江道:“如今回來……”
福兒接道:“是那冷老魔教我回來的。”
接著他就將來龍去脈細述一遍。不過,他卻絕口不提凌菲!自然也不會提到白玉梅目下也在長安。他深信白玉梅所言不會是聳人聽聞,內中必有隱情,說出來也許真會亂了柳南江的方寸。
柳南江聽完之後,沉吟良久,方又問道:“福兒!你說發現了一樁天大的隱秘,是怎麼回事?”
福兒放低了聲音道:“冷老魔雖慣使毒藥,武功卻不見得過分驚人。暗中還有一個助他之人,卻功力非凡,相公萬萬想不到那人是誰。”
柳南江語氣淡然地說道:“想必是那號稱情聖的柳嘯吟。”
福兒一驚,道:“相公敢已知道了!”
柳南江點點頭,道:“不但已知,而且已和那柳嘯吟打過照面。”
福兒道:“另一事相公未必知道,那柳嘯吟是因為受了冷老魔的要挾。”
柳南江道:“柳嘯吟也曾如此說。”
福兒道:“相公可知柳嘯吟因何受那老魔的要挾?”
柳南江星目一張,道:“莫非你知道了?”
福兒點點頭道:“這樁事終於被我弄清楚了,是為了一個女人。”
柳南江神情一愣,道:“此話怎麼講?”
福兒道:“有一個中年婦人在冷老魔的手中,而且還中了毒性,冷老魔要柳嘯吟助其雪當年被逐中原之恥,才為那中年婦人解毒。柳嘯吟敢已答應,否則那中年婦人早就毒發而亡了!”
柳南江蹙眉沉吟良久,道:“那中年婦人與柳嘯吟有何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