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前輩為人如何,晚輩不敢妄論,不過常聽人云,前輩德高望重,尤在奕道中久負盛名。”
歐陽白雲接道:“相公不必作此獎飾之辭,老朽為人如何老朽自知。當年老朽所殺之人,計達三百五十九個,雖都是大惡不赦之人,但老朽也未免採伐太重。是以老朽不敢當那德高望重的佳評。”
語氣一頓,接道:“然而老朽自問也無虧負武林之處。”
柳南江唯唯道:“那是自然。”
歐陽白雲道:“相公可是肺腑之言?”
柳南江道:“晚輩焉敢妄然矯飾?”
歐陽白雲道:“既然如此,相公就該為武林造福。”
柳南江道:“請前輩明示。”
歐陽白雲道:“將黃衫客之來龍去脈詳告老朽……”
柳南江是絕不會輕易說出的,這並非他對歐陽白雲不予信任,也不是他一心要護黃衫客,只因他曾經答應過絕不將黃衫客即凌震霄之秘密洩漏。
他故作沉吟,然後又搖搖頭,道:“晚輩對他所知不多,僅知他處處在和‘祥雲堡’堡主秦羽烈在作對。”
歐陽白雲道:“只有這些嗎?”
柳南江語氣鏗鏘地說道:“其他一無所知。”
歐陽白雲道:“可知他在何處?”
柳南江道:“不知。”
歐陽白雲面色不禁一寨!
柳南江連忙又道:“前輩要會他嗎?”
歐陽白雲道:“不錯!”
柳南江道:“祝永嵐已為前輩帶信,想那黃衫客必會前來長安。”
歐陽白雲道:“老朽認為他不會來。”
柳南江道:“除非祝永嵐老兒未曾遇上他,否則他一定來。”
歐陽白雲緩緩站須頷首,道:“是嗎?”
柳南江道:“據晚輩猜測,黃衫客天明之前可能就要來到長安,前輩酒醉飯飽之餘,不妨到晚輩所宿客棧中喝上幾盞熱茶。如果雅興未減,晚輩還可以奉陪一局。”
歐陽白雲突然目光一亮,冷笑道:“相公總算吐了一句真話,移時老朽必定相隨相公一同恭候那位黃衫客大駕。”
柳南江道:“前輩請……”
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乾。
他已抱著一種隨遇而安的態度,至於歐陽白雲對他抱何種看法,他已不去計較,所以才不去多加解釋,放開胸懷,舉杯痛飲。
歐陽白雲心中想法不同,何況他心中早就預料柳南江和黃衫客之間互有聞擊,此刻看柳南江神色,聽他口氣,分明昭彰在目,只是冷哼了一聲,未再接活,一口氣連幹了三杯。從這一舉動看來,此老雖已鬚髮皆白,仍然有幾分火氣。
二人喝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悶酒,酒壺已空。
歐陽白雲這才問道:“相公酒量成了嗎?”
柳南江笑道:“晚輩不善於飲,原是陪陪前輩的,不知前輩可已足量?”
歐陽白雲點了點頭,然後揚聲道:“夥計,看帳!”
堂倌應聲而進笑著說道:“不必了,記上一起算吧。”
歐陽白雲道:“當心倒帳,老夫也許活不到明天。”
堂倌道:“您老說笑!”
柳南江笑道:“老先生有些醉了。請問一共多少銀子?”
堂倌笑道:“共七兩五錢。”
柳南江自袖袋內摸出十兩大錠,塞在堂倌手裡,道:“多的賞你。”
歐陽白雲道:“還不快謝嗎?”
堂倌連連哈腰稱謝不迭。
歐陽白雲也向柳南江拱拱手,道:“原想奉請,卻教相公破費,老朽也多謝了。”
柳南江道:“晚輩與前輩同席,已是異常榮幸,焉能讓前輩破費哩!”
歐陽白雲仰脖大笑,道:“老臉堅厚,就領受了吧。”
堂倌插口道:“您老要走了嗎?”
歐陽白雲道:“不走難道在此睡下不成?”
堂倌施然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奉給歐陽白雲,道:“這是黃老爺要小人送給您老的。”
歐陽白雲接在手中,面色一沉,道:“多久的事?”
堂倌道:“就在您老進店不久。”
歐陽白雲道:“為何到現在才拿來?”
堂倌戰戰兢兢地回道:“黃老爺一直叮囑小人要等您老興盡待歸之際才能呈上書信,不然,他就要摘去小人吃飯的傢伙。”
歐陽白雲冷哼一聲,拆開了書信。
只見那信箋上寫道:“黃衫客書拜白雲大俠,子正東校場桃林之中恭候大駕,如已過時,則於明晚同時同地再見。”
柳南江早知是黃衫客授來的書柬,卻未作聲。
此刻冷眼一瞟,信上文字俱入眼中,心頭不禁大駭,這無異是一封戰書,他不明白二人之中究竟有何芥蒂。
歐陽白雲神色十分平靜,將信箋往桌上一放,目光凝視著柳南江不稍瞬,冷聲問道:“相公看看可是那黃衫客的字跡?”
柳南江道:“極為相似。”
歐陽白雲道:“黃衫客因何左手握筆作書呢?”
柳南江搖搖頭,道:“晚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