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柳南江道:“好吧!我也感覺餓了。”
秦茹慧道:“我並不是要吃東西……”
柳南江輕“噢”了一聲,忙問道:“你的目的何在呢?”
秦茹慧神色凝重地道:“這家酒店開在此處,未免太蹊蹺了。朝山香客早於半月前就已開始素食,怎可吃牛羊牲畜之肉,當然更不至於飲上一壺。請問這家酒店作什麼大的買賣?”
柳南江心中一動,暗道:“這秦茹慧端的是心細如髮哩!”
心中如此想,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姑娘認為可疑嗎?”
秦茹慧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加快了腳步向林中行去。
一條通往酒店的小道是臨時開出來的,道上還有青綠嫩草。酒店的茅屋也是新蓋的,店中桌椅板凳之類也全部是新品。
店門口一漢子正蹲在地上清理一大堆山雞羽毛,一見柳南江和秦茹慧走向店前,那人站起來歡迎,道:“二位請坐,熟羊肉燙牛肉,喝杯早酒正好趕路。”
林中較為陰暗,店內還點著好幾盞八角燈籠。柳南江不禁有些納罕,作生意也沒有這樣早的呀!
他心中正在猜疑,秦茹慧已搶著問道:“噯!店家!怎麼這樣早就有吃的啊?”
店家笑道:“這幾天月色甚好,夜間也有上山或下山的人,我們都是通夜作買賣的。”
柳南江問道:“朝山的香客也都吃牛羊肉,喝老酒嗎?”
店家搖了搖頭,回道:“香客是既不沾酒又不吃葷的。可是登山之人不一定都是香客啊!有的是遊山玩水,有的卻是香客的隨行或轎伕,他們可不吃素哩?”
店家說的很有道理,雖然理由不夠順理成章,總是說得過去。而且二人一再打量,也沒有看出這店家有什麼異常之處。
因此,二人向那店堂內走去。
原來店內已有一個食客,不是別人,卻是那個行蹤詭異的中年婦人古寒秋。
柳南江和秦茹慧不禁相互怔視了一眼,他們心中浮著相同的疑問:古寒秋走時明明看見她走的是回頭路,怎麼反而跑到他們前面來了呢?
古寒秋一見他們進來,即笑道:“喂!你們二位來得正好,不然我一個人在這裡吃喝不安。樹林之中孤零零一座野店,如果是下蒙汗藥賣人肉包子的黑店,那可就糟了。”
店家笑道:“這位女客真會說笑話,一進門就嚷著酒裡有蒙汗藥,‘西鳳酒’喝下兩壺了,她還沒有倒下哩!”
柳南江對淡淡地一笑,然後和秦茹慧在遠遠一張桌子坐下。吩咐店家來一隻山雞,一盤羊肉,燙一壺酒,東西是現成的,店家打個轉身就端來了。
店家送酒菜,正要退去,只聽古寒秋叫道:“店家!將我的酒菜搬過去,我要和那二位並桌子,一個人吃喝太沒勁了。”
她說完後,就端著手裡的杯先行了過來,柳南江和秦茹慧自然不便表示什麼。那店家看著二人的面色,也就將古寒秋的酒菜攤了過來——一盆生肉,一壺酒。
柳南江和秦茹慧二人不禁望著那盆生肉發怔,難道古寒秋真是一個瘋婆子嗎?
只見古寒秋夾一筷生肉,又夾一筷熟肉,熟肉送進嘴裡,生肉卻丟進了袖管裡。
這不禁引起了二人的好奇心,紛紛向古寒秋的袖管中望去。
不看則已,一看不禁使他們二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原來,袖管內有無數蛇頭在爭食生肉,古寒秋的身上竟然是一個蛇窩。
這樣一來,二人大起噁心,面對桌上的酒菜也無心下筷了。
古寒秋怪聲笑道:“二位別擔心,沒有我的命令,它們不敢隨便出來……”
語氣一頓接道:“我走了之後,那綠衣少女可曾說出她的姓名?”
柳南江沒有直答反問道:“古娘子關心此事?”
古寒秋嘿嘿笑道:“那女娃兒很可愛,身手也了得,真不知道哪位高手教導出來的。如果她說出姓名來,也許我還知道她的來龍去脈。”
秦茹慧插口道:“她始終未說出她的姓名,恐怕也沒人能逼她說出姓名來。”
古寒秋“噢”了一聲,道:“那你們也未免太差勁了?”
秦茹慧諷道:“可惜古娘子走了,不然那綠衣少女不留下姓名走不成的。”
古寒秋搖搖頭道:“你弄錯了,我才不會和她過不去呢!”
正在這個時候,忽聽門外傳來了叫聲:“喂!店家。”
聲落人進,竟然是天明前見過的那個青衣小僮。
店家迎過去問道:“小官人,有何吩咐?”
那青衣小僮自然認得出柳南江和秦茹慧,可是他只是在進來之初瞟了他們一眼之後就沒有再去看他們。一本正經地向那店家問:“店家晌午時候,你能辦得兩桌上好酒席嗎?”
店家一連聲應道:“沒問題!沒問題!”
小僮又問道:“多少兩銀子一席?”
店家回道:“上好酒席要以山中野味為主,一席得十兩銀子。”
小僮一揚手,一錠銀子向店家扔過去,同時叱道:“這裡先付十兩,餘下的等會兒再算。午正準時開席,誤了事當心我摘你的腦袋!”
店家連連點頭道:“誤不了!誤不了!”
小僮又看了柳南江和秦茹慧一眼,然後揚長而去。店家已緊跟著離開了店堂。
柳南江低聲道:“想不到這位店家倒是個會家子哩!”
秦茹慧也早已看見了,那小僮銀子出手時很有份量,而那店家接得卻毫不顯眼。
古寒秋哈哈大笑道:“我一進來就發覺他是個會家子了!”
這時,秦茹慧在桌子底下暗拉柳南江一把,柳南江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時,他也無意久留,於是,起身離座,道:“古娘子慢用,我們先走一步!”
古寒秋道:“嘿嘿!柳相公!今天身上不便,忘帶銀兩,相公是否……”
柳南江連忙接口道:“沒有問題,酒菜算我作東……”
說著,揚聲道:“店家!來算賬。”
店家慌忙走了進來,不待柳南江吩咐,就一五一個地將古寒秋的酒菜錢也算在內了。
柳南江付了錢,和秦茹慧離開了酒店。
一出酒店,秦茹慧就低聲道:“柳相公!今日午間,這裡將有一台好戲可看了。”
柳南江問道:“午間此處將有一台好戲,又是怎麼一回事?”
秦茹慧道:“方才那青衣小僮到此處來訂席,大有疑問。山中野店根本不可能辦出上好酒席,青衣小僮如何會找到這裡來。再說,既已回程下山,山腳下的酒家比這裡像樣得多啊?”
柳南江笑道:“秦姑娘!你好像還說得不大明白……”
秦茹慧壓低了聲音,道:“那青衣小僮扔銀子時很有份量,他一定接受了主人的命令前來試探的。店家雖然接下了銀子,也一定會稟報他的主人。到了午間,一場龍爭虎鬥恐怕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