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柳南江也認為秦茹慧言之有理,那青衣小僮若來認定那店家是武林中人喬扮,絕不會在扔銀子時全力出手。
那麼這野店的幕後主持人是誰呢?
訂席兩桌,那麼來人當在二十人左右。如果這位幕後人不大有份量的話,值得如此勞師動眾嗎?
秦茹慧見他沉吟不語,忙又問道:“柳相公有何打算?”
柳南江一面往前走一面反問道:“秦姑娘是否想看熱鬧?”
秦茹慧道:“我無意看熱鬧,不過那位青衣小僮所說的‘夫人’,我倒想見識見識。”
柳南江方待答話,忽然地被一個迎面而來的人吸引住了。那不是別人,面是他那喬裝書僮的師弟——福兒。
柳南江方想張嘴呼叫,福兒卻已擦身而過。理都沒有理他。
柳南江雖暗納罕,卻未去叫住福兒,知道他裝著與他不識,必然是有原因的。
秦茹慧本來走在柳南江身後,此時,向前趕了兩步,和柳南江並行,然後側首問道:“柳相公認識方才過去的那個小僮嗎?”
柳南江略作沉吟之色,“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想想這樣說又不太妥當,萬一福兒再前來相識,自已豈不是變成了一個說謊之人?可是話出如風,已無法收回了。
秦茹慧瞅了柳南江一眼,道:“這個小僮我好像在曲江池畔見過,他那條朝天辮子太顯眼了。”
對於秦茹慧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柳南江不僅暗暗佩服,也深為吃驚。當即不動聲色地道!“乳臭未乾,難道也是武林中人嗎?”
秦茹慧兩道清澄的目光又在柳南江的面上掃了一圈,像是有意,又像是無心。半晌方輕笑道:“可別小看他,單看他走路的架勢,就可以看出他很有點武功底子。年紀小就未必功力差,像那個綠衣少女吧!才十六歲,不試一下,你就不知道她有多厲害。”
柳南江未認福兒心裡已經有點虛,現在聽秦茹慧如此一說,心頭不禁一怔,敢情她已發覺自己和福兒是識而不認嗎?
柳南江用眼用餘光瞧了秦茹慧一眼,卻又未發覺任何異樣之色。故而試探地問道:“依秦姑娘看,那小僮是什麼來路?”
秦茹慧不加思索地回道:“多半出身武林世家。”
柳南江輕笑道:“秦姑娘,你也許太高估他了。”
奉茹慧道:“家父常云:寧可高估對手,而不可輕視敵人!”
柳南江驚道:“你將那小僮也視為對手?”
秦茹慧道:“只要是身為武林中人,三尺童子以至八旬老者,都應以對手視之。一旦對立,才不致手足無措。”
柳南江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這也是令尊的教論?”
秦茹慧點點頭道:“是的。”
柳南江面上含笑,而聲音卻突然冷峻,道:“那麼連在下也在內了?”
秦茹慧不禁一愣,半晌方訕然一笑,道:“請恕怒妾身失言,柳相公自然例外。”
柳南江卻窮追不捨:“因何例外呢?”
秦茹黃振振有辭地道:“有三個原因:家父與令師曾有往還,此其一。我父女二人全力協助相公追回貴門遺寶,只求相公代為留意”反璞歸真“那一招劍法,雙方互惠,而無利害衝突。此其二,你我同行守望相助,豈能視身伴之人為對手?此其三。有這三個原因,柳相公自然應該例外了。”
柳南江不得不佩眼秦茹慧的辯才,當下聳肩一笑,道:“秦姑娘既如此說,那我就放心了!”
口裡雖如此說,而他卻對秦茹慧多加了一分戒心。
兩人言語之間,已經穿出松林,進入山道,秦茹慧停下來了,左顧右盼一陣,然後悄聲道:“柳相公,我們該找個僻靜地方休息一下,中午那場好戲,看起來也許要費點精神哩!”
柳南江眉尖微微一皺,道:“秦姑娘!能否聽在下一點意見!”
秦茹慧連連點頭,道:“當然聽。昨晚在‘唐家老店’我就說過,以後凡事都聽你的。”
柳南江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繼續前行,不要在此停留。”
秦茹慧想必非常意外,嬌聲嚷道:“為什麼呢?”
柳南江道:“‘子午谷’一地必在雲深不知處,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到得了的地方。所以我們不該湊熱鬧,大家擠的地方,我們不去,無人去的地方,我們則應該去看看。這樣子才能比別人先找到‘子午谷’位於何處。”
秦茹慧面現猶豫之色,喃喃道:“我……只是想看看那個綠衣少女是什麼來路。還有,那四個青衣小僮口裡所說的‘夫人’,我也想知道她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所以……”
柳南江接口道:“秦姑娘,你尋找的是那一招失傳的劍法,我尋找的是本門兩件遺寶。至於那些武林人物的來龍去脈,我們又何必花時間去探聽呢?秦姑娘?我們開始登山吧!”
秦茹慧表示同意,二人同時加快了腳步,順著山道,向山頂奔去。
兩人輕功雖然不錯,在這熙來攘往的山陰道上卻也不便放肆狂奔,只是比平常稍快一點而已。
約摸一盞茶工夫,行了約五里之地。
正行之間,道旁一座涼亭之中突然閃出一個藍衣少年,向柳南江揮手示意,高聲喊道:“那不是柳相公嗎?”
柳南江停步一看,那藍衣少年是凌菲。由於秦茹慧和自己同行,不免感到一陣尷尬。只得硬著頭皮回道:“原來是凌兄,怎不見長風兄?”
凌菲答道:“家兄有事別往……”
目光向秦茹慧一瞟,接道:“這位不是秦堡主的千金嗎?”
柳南江唯恐凌菲誤會,心中甚是不安。但是,又不得不答,只得勉強一笑,道:“正是……”
接著,又一指凌菲,向秦茹慧道:“這位是凌少俠。”
秦茹慧毫無忸怩之色,落落大方地道:“見過。仲秋之宴,凌少俠好像是與柳相公同席的。”
凌菲笑道:“哈哈,秦姑娘真是好目力!”
秦茹慧道:“座上客人雖多,出色人士卻少,像凌少俠柳相公這種人物自然受人注目了……”
柳南江聞育不禁一皺眉尖,這雖是讚譽之詞,出自女兒家的口中卻不太妥當,秦茹慧也未免太過於豪爽了。
凌菲的反應卻和他大不相同,聞言後,一揖到地,笑道:“多蒙青睞,不勝榮幸。”
秦茹慧嫣然一笑,也連忙檢枉還禮。
柳南江卻對凌菲的詞色大為不解了。仲秋之夜,凌菲的言語間對秦羽烈有不滿之意,今日因何一反常態呢?
他正陷沉吟之際,凌菲又低聲問道:“柳兄與秦姑娘意欲何往?”
柳南江尚未加答,秦茹慧已搶著答道:“為登高而來,自然要往最高的地方去。”
凌菲目光一轉,笑道:“今日八月十八,離九九重陽登高還有二十一日啊!”
柳南江和凌菲數度晤談,已知道他的精靈刁鑽,唯恐地和秦茹慧會因此事鬥嘴面鬧得不快,連忙接口道:“終南最高處為三老峰頭,若未尋得登峰正徑,二十一日也許還走不到哩!”
凌菲笑道:“差也不差在這幾個時辰,二位待過了午時再走不行嗎?”
這話正說中了秦茹慧的心意,連忙問道:“凌少俠,有什麼原因嗎?”
凌菲詭譎一笑,低聲道:“因為午間松林酒店中有一場盛會……”
柳南江和秦茹慧互相一視,異口同聲地向道:“這山中還有盛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