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
在秦羽烈的護送下,秦茹慧回到繡房,她沒有留秦羽烈入內稍坐,秦羽烈似也無意入內,站在門口說了聲小心,就逕自去了。
秦茹慧不禁喜在心,凝聽秦羽烈步履去遠,連忙將錦盒與鐵劍用一幅絲絹包好,背在背上,又取了一件連頭篷的大氅穿在身上,將短劍提在手中,熄了燈,悄然走出房去。
她突然想到是否該留下一張小箋,想了一想,決定隻字不留,不著痕跡為上。
雪光掩映之下,後院一片銀亮,秦茹慧方一縱入雪地之中,驀然,一排人影擋住她的去路,齊聲喝問道:“什麼人?”
秦茹慧定神一看,原來是堡內最精銳的藍衣武士,當即沉聲道:“連姑娘我都不認識了嗎?”
其中一人,是新任的藍衣武士統領,前跨一步,和聲問道:“小姐意欲何往?”
秦茹慧粉面一沉,道:“誰教你來查問姑娘我的行蹤?”
藍衣武士統領恭聲回道:“屬下奉有堡主諭令,今晚任何人也不得離開堡內。”
秦茹慧心頭一凜,沉叱道:“連姑娘我也要受到限制嗎?”
藍衣武士統領道:“回小姐,堡主曾經如此吩咐過。”
秦茹慧道:“堡主何時下的諭令?”
藍衣武士統領道:“就是方才。”
秦茹慧不禁大驚,原來秦羽烈對她早有防範了,心念一橫,打算硬闖出去,她已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不能在柳南江面前做背信失約之人。
“鏘”地一聲,短劍出鞘,她正想揮劍硬闖,驀然身後傳來一聲沉叱道:“住手!”
秦茹慧知道秦羽烈已到,雖未立即動手,但是,短劍卻未入鞘,仍然全神戒備。
秦羽烈緩步來至她的身邊,喝問道:“茹慧,你要去何處?”
秦茹慧應道:“我打算去尋找那柄真劍。”
託辭早就想好,因此說來毫不費力。
秦羽烈道:“因何不稟報我知?”
秦茹慧道:“怕你阻攔。”
秦羽烈道:“如果我現在阻攔呢?”
秦茹慧不禁愣住了,良久,方反問道:“爹一定要阻攔嗎?”
秦羽烈低聲喝道:“將劍回鞘,乖乖地回房睡覺去,大雪紛飛,不宜遠行。”
秦茹慧毫不遲疑地答道:“茹慧離意甚堅,請勿阻攔。”
秦羽烈凝聲說道:“離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說得明白點行嗎?”
秦茹慧知道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已不行了,因而一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茹慧此番離去,今生今世也不打算再回‘祥雲堡’。”
這話說得截鐵斬釘,使秦羽烈不禁愣住。
良久,方回過神來,問道:“是打算與為父的決裂嗎?”
秦茹慧語氣冷漠地說道:“茹慧打算尋找我那不擔負養育的生父。”
秦羽烈疑然詫道:“這是什麼話?”
秦茹慧道:“你和公孫總管的談話被我偷聽了,才知我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秦羽烈恍然大悟,原來秦茹慧欲要遠走高飛的用意在此。
此時,秦羽烈也不免淒然,喟嘆一聲道:“茹慧我待你薄嗎?”
秦茹慧道:“不管厚薄,養育之恩德不可忘,茹慧早晚必有所報。”
秦羽烈沉叱道:“就是這樣報嗎?拐走我的異寶不告而別?”
秦茹慧道:“茹慧現在告別還算不遲,來日尋得生父,定當偕同登門,答報多年養育之恩。”
“鏘”地一聲還劍入鞘,大踏步向前走去。
秦羽烈冷哼道:“茹慧!你想得太簡單了,你母一走了之,你可不行。”
果然,前面那排藍衣武士紛紛拔出長劍,攔住秦茹慧的去路。
秦茹慧早已下了決心,不惜任何代價要闖出去,履行她和柳南江的子時之約。因此,面對那一排明晃晃的長劍視若未睹,依舊前行如故,反而逼得那些執劍武土紛紛後退。
秦羽烈暴叱道:“困住這丫頭,絕對不能讓她走掉。”
秦茹慧本來還不致在秦羽烈面前公然動劍,現在一聽秦羽烈已經下了狠心,也就不再猶豫。
短劍飛快出鞘,左右一掃,立即有四名武士在她劍下而亡,空出當中一條缺口。
秦茹慧已飛快乘虛突破,向牆腳奔去。
只聽得泰羽烈枉喊放箭之聲,接著箭弩如疾雨般飛來。
秦茹慧一面飛舞短劍去撥落那些箭弩,一面已縱身上了牆頭,落下堡外,如飛馳般向東奔去。
一口氣奔行了二十餘里,回顧身後,並無追兵,這才停下來喘了口大氣。
在她喘息之際,突然發覺心胸氣血浮蕩不已,而且背脊上也隱隱作痛,反手在背上一摸,不禁心頭大駭,原來背上竟然中了三箭。
秦茹慧將箭頭一一拔下,閉住了氣穴,其後大叫道:“柳南江——柳——南——江!”
憑她叫破了喉嚨,也沒有柳南江的回聲。當然,秦茹慧並不知道,柳南江也和她一樣身受重傷了。
柳南江失約了,這是秦茹慧唯一的想法,是他不信任她?還是不願受她的約束呢?
她感到很!恨!恨!
心煩氣躁,創口復又汩汩流血。
終於,她昏倒在雪地之中。
鵝毛般的大雪不停地往下飄,眼看雪花就要將秦茹慧的軀體掩蓋了,忽然,一條黑影閃到了現場。
那人探了探秦茹慧的鼻息,很快地將秦茹慧背在背上,向林中奔去。
雪仍在下,一天之中,大雪在同一地點遮蓋了兩次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