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
柳南江依言躺上了床榻,那四個青衣小重各自拉緊了手中的羅絹。
柳仙仙取出一方摺疊整齊的絹帕覆蓋在柳南江的嘴上,雙掌重重地按住。
同時,笑道:“柳相公!怕要悶壞你。不過,你得忍耐點。”
柳南江絲毫未發現異狀,他真不明白柳夫人何以如此小心翼翼地加以防範。
約摸過了盞茶工夫,柳南江發覺腹內滋生了一股熱力,那並不足以為怪,每次服藥後都有這種現象。不過,前六次服藥後所滋生的熱力,不如今日這股強烈。
突然,熱力上衝,藥汁也跟著湧上喉頭。
幸而,柳仙仙以絹帕封住了他的嘴巴,不然,所有的藥汗都要嘔吐出來。
柳夫人疾聲道:“仙仙,按緊,開始發作了。”
藥汁沖了幾個來回都衝不出去,開始在腹內東搗西撞,柳南江感到一陣出奇的脹痛。
頃刻,那脹痛蔓延到全身。
四肢百骸俱彷彿已折散,血脈逆行,痛苦已極。
柳南江開始還全力忍耐,逐漸他開始掙扎,心中只有一個意念,讓他吐掉腹內的藥汁,他甚至武功都不想恢復了。
可是,那四個小童和柳仙仙全力制住了他,使他一絲也動彈不得。
終於柳南江聲嘶力竭,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柳南江甦醒過來。
柳夫人一見柳南江睜開了眼睛,連忙推推柳仙仙,道:“仙仙!快去教蘭兒端東西來,柳相公一定餓壞了。”
柳仙仙看了柳南江一眼,連說話都來不及,就跑了出去。
柳南江抬眼一看,發現四肢上的羅絹已經除去。他很想翻身坐起。但他不知此時是否適宜移動。
因而問道:“夫人!在下可以坐起來嗎?”
柳夫人笑道:“柳相公!你現在已如常人了,坐起來吧!”
柳南江翻身坐起,笑問道:“夫人!什麼時候了?”
柳夫人道:“寅、卯相交,天就快亮啦!”
柳南江微微一愣,屈指算道:“酉、戌、亥、子、丑、寅、卯……”
語氣一頓,接道:“夫人和仙仙姑娘在這裡坐守七個時辰嗎?”
柳夫人淡然笑道:“這算得了什麼呢?眼看功德圓滿,才令妾身高興呢!”
柳南江深深一揖,道:“夫人恩典,在下沒齒難忘,請先受在下一拜。”
柳夫人一抬手挽住他道:“相公不必如此多禮。”
語氣一頓接道:“相公於昏睡中囈語連連,說什麼‘見石如磐,石啟而物現’。相公如今功力倍增,啟磐當可說易如反掌,妾身這裡向相公道喜了。”
柳南江不禁暗吃一驚,不意於昏睡中吐露了機密,他不知自己是否將全文誦讀了一遍。如果真是那樣,就不太妙了。柳夫人雖非貪婪之人,但是擊劍之家又何人不愛名劍呢?
可是,他又不便問。正感無以對答之際,柳仙仙已引領著蘭兒捧著一大碗蓮子粥進來。
柳夫人笑道:“柳相公七日未進水米,想必餓壞了,快些吃了吧!”
柳南江一看不禁嚇了一跳,那不是一碗,簡直就是一小缸,三五人怕也吃不了。
柳仙仙嬌笑道:“相公嫌多嗎?你吃吃看也許還不夠哩!”
柳南江道:“大肚羅漢怕也吃不了這樣多!”
說著,就捧碗喝將起來。
照他的預算,能吃一半就不錯了。殊不知呼嚕呼嚕幾口,那隻盛粥的大碗就見了底。
柳仙仙笑道:“怎麼樣?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柳南江摸摸肚子,再喝下一碗似乎還不成問題。不過,他搖搖頭,道:“夠啦!餓得太久,吃多了不好。”
柳夫人突然收斂了笑容,正色問道:“相分準備何時登程?”
柳仙仙說道:“娘!人家柳相公未說要走,你因何趕人家呢?”
柳夫人沉叱道:“仙仙!你知道什麼?人家相公有要事在身,哪能久留?”
柳南江道:“的確。不便久留,打算天明就走。”
柳仙仙不悅地說道:“再玩兩天麼!我還打算向相公學棋哩!”
柳南江道:“學棋談不上,有機會在下倒願意陪姑娘下幾局。”
語氣一頓,接道:“福兒落入冷老魔手中,生死未卜,在下焉能有心留下?”
柳仙仙道:“福兒像是相公書僮嗎?”
柳南江道:“實不相瞞,他乃在下師弟。由於慧黠過人,師父甚是疼愛。如果福兒有三長兩短,在下實在無以對恩師交代。”
柳仙仙脫口道:“柳相公!我幫你去對付冷老魔,他那兩條毒蛇,我還沒有看在眼裡。”
柳夫人冷叱道:“仙仙!你又胡扯了!”
柳南江本就無意帶柳仙仙同行,一見柳夫人出面阻止,正好推辭,因而笑道:“姑娘的美意在下多謝了。一來不敢勞動姑娘芳駕,二來夫人也不放心姑娘遠行呀!”
柳夫人道:“仙仙自幼喜歡動,妾身倒無所謂放心不放心。不過,仙仙喜歡逞強爭勝,與相公同行,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柳仙仙神情不愉快地冷哼了一系,自然,她不敢過分和她母親頂撞。
談話就到此打住,柳夫人帶著柳仙仙和蘭兒退了出去。
少時天色大明,柳南江在兩名青衣小童服侍之下梳洗了一番。並換上了柳夫人為其趕製的新衣。面對銅鏡一照,頓見容光煥發,毫無重傷初癒的衰弱現象。
辰正光景,柳南江辭出了“嘯吟山莊”,柳氏母女送出松林,方才卻步。
臨別之際,柳仙仙背著乃母向柳南江作了個鬼臉,柳南江不解其意,只當她是稚氣未脫的頑皮相。
隆冬的太陽貴似黃金,這一天長空卻出現了一輪豔陽,像是祝賀柳南江獲得新生。
柳南江也不禁精神百倍,大踏步向西北行去。
他的第一目標,自然是往終南松林酒店去找冷如霜。
盤算行程,午後就可以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