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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壞》第14章
第14章

  他側頭一看,原本還透著一點天光的窗簾,此刻卻如同烏雲蔽日般,被陰沉不安的黑色遮住,風裏還有一股“沙沙”的聲響,像是沙塵暴來臨。

  這氛圍實在過於妖異,韓運暗自嘀咕,國師該不會是什麼妖怪吧,當年他做皇帝時就聽見有傳聞說國師乃是妖師,是妖怪所變,來吸九五之尊的精氣的。

  所以他的父皇和兄長,才會死得那麼快。

  韓運又叫了一聲:“愛卿?”

  “臣在。”

  聽見聲音,韓運安心了許多,同時一股哀歎的心酸湧上來。今天一整個白天,他都在想國師,總算有人可以說話了。

  “我好想你,”韓運忙招手,“來,你快過來,快坐。”

  房子小得可憐,沙發也小,屬於比較寬敞的單人懶人沙發,韓運雖然覺得寒酸,但坐上去倒是很舒服,一會兒工夫就困了。

  韓運看不見,只能感覺到自己屁股下面那張小小的懶人沙發,突然擠上來一個人。

  韓運不得已挪動了下,給他讓位置,兩人擠在一起,韓運立刻感覺不對勁了。

  國師是不是……

  是不是沒穿衣服啊……韓運感覺自己被他的體溫燙到了。

  他坐立難安:“愛卿,你還是坐我的床吧。”

  伏淵察覺到他如同兔子般的反應,聲音帶著笑意:“無礙。”

  韓運:……

  怎麼會無礙!很有礙的!!

  雖說曾在馬車上讓國師給抱過,還……碰過,但以當時的情況,都是被迫的,韓運差不多都忘了這回事,他當做沒發生一般。

  他一直很信任國師,自己十二歲登基,伏淵就是他的老師,也像是一位父親,還像個朋友。

  馬車那件事後,後來伏淵倒是一直都恪守君臣之別,不過有時候兩人在禦書房秉燭夜談,商議國事,韓運經常說不了多久就犯困,歪著腦袋就睡了。

  醒來都在床上。

  侍女說:“是伏大人抱皇上回來的。”

  韓運忍不住再次往旁邊挪了一挪,可是無處可挪,算了算了,他不得不站起來,準備走到床邊去坐下,他才不跟人擠沙發!

  可他一起身,就被不明物體給絆了下,韓運登時大感不妙,果不其然,他摔在了一具結實肉體上。

  韓運窘迫極了,立刻想爬起來,可是伏淵的手臂卻牢牢地圈住他,韓運被他抱在懷裏,根本動不了,差點氣哭:“你快放開朕!”

  一氣之下,皇帝的自稱又回來了。

  伏淵不為所動,在他頭頂輕輕揉了揉:“陛下受苦了。”

  韓運一聽,整個人都沒動了。從小到大,他從沒吃過這樣的苦頭,除了幼時去宗廟祭祖,要趕七日的行程,在馬車上連著顛簸七天,整個人都廢掉。

  哪怕如此,他依舊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什麼都不必操心,一切都有人替他打點。

  那時的生活,似乎就算是天塌了,都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地替他撐著搖搖欲墜的蒼穹。

  自打一杯毒酒下肚,醒來便是此處,現代生活多有便利之處,也更有意思,叫喜愛新鮮的他眼花繚亂。

  但韓運還是想家,他喜歡做皇帝。

  說到底,他駕崩的時候不過十七歲,還是個半大孩子。

  韓運多日的委屈一口氣爆發了。

  他撲在伏淵懷裏,壓抑地哭了出來,但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放聲,只是一邊抽噎一邊抓著伏淵低聲傾訴:“我死後醒來就在這裏了,一個人好孤單,看著別人吃東西自己什麼也不能吃好難過……”

  這說的是他還沒有身體的時候,當鬼淒慘,淒慘到哪怕上了人身,這人身上背負這麼多苦難,他也不想死,不想繼續漫無目的地飄蕩。

  “我什麼都不會,房子車子一無所有……”跟可愛的女孩子去酒店都沒有車送人家回家。他把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抱怨了一通,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什麼都不好,洗衣打掃做家務,全都在為難他。

  韓運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或許因為周圍黑,他不顧形象,哭得很難看。

  伏淵夜能視物,手指輕輕替他擦了擦眼淚花:“陛下,臣有錢。”

  韓運也抹了把眼淚,抽了抽鼻子道:“玄著,死人的錢在這裏花不出去的,人家都收人民幣、支付寶,不收冥幣的。”

  “不是冥幣,”伏淵也沒解釋,“你要什麼?我給你買。”

  “這裏有法律的,不能偷不能搶,否則會被抓進派出所的,聽說那比衙門都可怕。”

  “先搬家吧,這裏太小了。”

  韓運又說:“首都買房子好貴,我要努力賺錢賺好久好久……”他臉上露出一絲迷茫,臉頰在國師胸膛上滾了滾,磨掉眼淚,歎氣,“可能要賺到下輩子去了。”

  這像是給他判了無期徒刑,曾經無憂無慮的人生徹底改變了。

  但他心裏,覺得自己混的雖然差,可也比國師強那麼一丟丟,伏淵只能像個夜行生物般匍匐在黑暗中,還沒衣服穿,自己還能曬曬太陽,出去見見人,相比起來,自己真是個幸福寶寶。

  他忍不住問了句:“玄著,你為什麼不能見光?”

  “你不開燈難不成是因為沒衣服穿?我衣櫃裏有大號的,可以借你的。”

  “不是。”他沒有解釋。

  韓運哦了一聲,沒說什麼。他撲上去大哭了一場,抱怨了一通,似乎緩過來了,也察覺自己這麼抱人家國師有失體統,便摸索著站起來,像個瞎子:“你先扶我去床上,再去我衣櫃裏拿件衣服蔽體,對了,你餓不餓,能吃東西嗎,我給你點個外賣……”

  以前讓他給慣壞了、只知指使人的小皇帝,如今也學會體貼他了。

  伏淵手掌放在他的後腦勺,摸了摸。

  韓運歎氣:“噯,你永遠都得這樣了嗎?”

  伏淵扶著他到床邊:“很快陛下就能看見臣了。”

  韓運想他是不是在練什麼邪功,但也不好問:“你先開個燈,我去洗個澡。”

  光明出現的一刹那,國師便消失了,韓運再次聽見那股“沙沙”的聲響,似乎伏淵的消失,不僅僅是如煙霧般消散,還卷起了狂沙。

  “汪!”

  韓運低頭一看,腳邊是他養的寵物狗,沖他吠了一聲。

  他並未注意到,自己在與伏淵說話時,狗一聲也沒叫。

  韓運把狗喂了,很快洗完澡,他把衣服丟進洗衣機,又把內褲丟到盆裏,或許是把委屈統統說出來的緣故,他心裏很舒暢,而且能與國師說上話,他是很高興的,把毛巾搭在濕潤的頭髮上,便關燈坐在床上,叫他出來。

  伏淵坐在床邊,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韓運說:“你知道手機嗎,這東西太方便了,你能用手機嗎?能的話我明天就去給你買一個……”他回憶了下自己卡裏的餘額,似乎……就只有兩千塊了。

  “你要是能用,這樣白天你就可以給我發短信、打電話了。”他還是怕一個人,所以無論國師是什麼東西,韓運都要死死抓住他。

  說話說了許久,韓運漸漸困了,他還攥著伏淵的手掌,在睡夢來臨前,小聲地問他:“玄著,你晚上不會走吧?”

  “嗯,不走。”

  “那……”韓運可憐他,可這房子裏又只有這一張床,能怎麼辦?

  他咬咬牙:“那你上來睡吧,我睡左邊你睡右邊,在中間劃個界限。不過,你先去洗個澡再上床,我睡覺很安分的,你不要過界,也不要抱我。”

  其實他真的很需要擁抱的,但國師是個男人,若是個女人……韓運是非常樂意的,像國師這般貌美的人他從沒見過第二個。

  他慢慢說著:“等我賺到錢了,我先買車,再買個大房子,給你也準備一間房……”

  伏淵想告訴他,自己房產很多,可韓運已然沒了聲音,睡著了。

  六七十年前伏淵在人間遊歷時,攢了不少錢,在靈氣稀薄的末法時代,他為了恢復法力,賺取功德,在戰亂裏救了不少人,後來這些人有的成了將軍、有的成了元勳,都報答了他。不過由於他面貌一直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他不得不設計自己的自然死亡。

  但那些財產,都還是他的。

  儘管暫且還不能見人,但給韓運換個住處,發點零花錢,還是能做到的。

  早上起來,韓運拉開窗簾,看見晚上丟進洗衣機的衣服,丟在盆子裏的內褲,都晾曬在小陽臺上。

  韓運確信自己昨天晚上沒有拉開過窗簾,更沒有晾過衣物。

  是伏淵?

  他若有所思,倒了狗糧在狗盆裏,便下樓吃早餐,接著打車去了公司。

  周燃是公司今年才簽約的模特,剛來公司沒多久,所以韓運知道他現在在培訓教室。教室裏放著音樂,公司秀導正在指導他們的姿態,韓運直接進去,把周燃抓了出來。

  秀導認識他,擰眉:“喂!你幹什麼,我正在上課呢!”

  韓運氣勢洶洶,面無表情:“解決點私事。”

  他和周燃是差不多高的,身材相差也不大,按理說周燃不可能這般輕易地被他抓走的,可周燃特別“嬌弱”。

  韓運早上吃飽了有力氣,一下把他抓到旁邊空著的會議廳。

  “那天走秀,草地上的針是不是你弄的?”

  “嚶嚶嚶,不、不是我……”

  周燃是個小gay,看著挺高也挺結實,實際上是個娘炮,每天化妝擦粉扭屁股,見到蜘蛛會嚇得跳起來,緊緊抱住旁邊的男模。

  大家都很不樂意被他吃豆腐。

  在新模訓練營裏,他是受排擠的那一個。

  “就是你,不是你還能是誰?”韓運知道不是他,但周燃肯定看見了什麼,他提起周燃的領子,把他摔在地上,接著把百葉窗拉上,把房間裏的燈也關了。

  “你……你幹什麼?”

  “你說我幹什麼?你要是不說,我能揍得你媽都不認識你信不信?”韓運自認不是那麼粗魯的人,關燈也是想著,國師說不定就在,他肯定能意會到自己的意思,黑燈瞎火的幫自己揍人。

  可並沒有天黑,或許國師不在。

  周燃視死如歸,閉上眼:“你打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韓運冷哼一聲,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另一隻手拿出準備好的蜘蛛模型,表情森然:“我把這個放你嘴裏,你說它會不會爬進你的喉嚨?”

  蜘蛛模型是原主的收藏品,似乎是某個電影的周邊,毛茸茸的還挺逼真。

  周燃嚇得翻白眼,看著蜘蛛離自己越來越近,驚恐道:“我說!我說!是羅宇森……”

  韓運停住動作。

  他有些茫然:“這是誰,他害我做什麼?”

  “你……先把這個收起來。”

  韓運:“你先說清楚,我又不認識這個人。”

  周燃絕望地道:“他是公司的老人了,那天,你搶了他的壓軸……而且,羅宇森喜歡孫哥。”

  整個模特公司裏,一半的小零都喜歡孫文彥,跟他們這些需要打拼的人不一樣,孫文彥是個超級富二代,什麼都不用做資源就源源不斷地為他送上來。

  韓運想起來了,但名字和臉有些對不上。

  周燃被蜘蛛嚇破了膽,哭了出聲:“他現在也參加了《T台風雲》比賽,你小心一點……”那天他看見羅宇森偷偷在草地上埋什麼東西,但沒看清楚,羅宇森發現了他,威脅他:“你最好閉緊嘴巴,不然,以後穿鞋穿衣服小心點,誰知道會出現什麼……”

  他膽子小,又喜歡腦補,整天看自己的鞋,神經質一樣檢查衣服,生怕裏面有針。

  經紀人池東發現了不對,一追問他就不打自招了。

  韓運追問出了答案,就把蜘蛛收回了兜裏,他從小在吃人的皇宮裏長大,哪怕自己沒幹過這樣的事,見也見得不少了。

  學得有模有樣。

  他把窗簾重新拉開,安慰他一句:“你放心,我會收拾他的,讓他再害人!”

  周燃哭得更厲害,妝都花了:“嗚嗚嗚韓哥對不起,你真好。”

  他張開手臂,似乎想抱韓運。

  韓運雞皮疙瘩差點起來了,連忙跑掉,他在公司附近找了個營業廳,辦了張新卡,充了兩千多話費,送了個新款的自拍手機。

  他這下是徹底的身無分文了,但一想到自己白天也能跟伏淵說話、發短信,韓運感覺這錢花得很值。

  國師就像是他昏暗人生裏的一縷光。

  他回到家,第一時間關燈拉窗簾,烏雲蔽日,這次韓運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狂沙與風。

  韓運把新手機連著盒子一起給他:“你空了學學,裏面有說明書,很簡單的。裏面只有一個聯繫人,是我。”

  “多謝陛下賞賜。”白天他沒有跟著韓運,而是去處理了點自己的事,他不便見人,一些事辦起來麻煩,尤其是處理自己的新身份。

  不過很快,他就可以讓韓運離開蝸居了。

  韓運長歎一聲,拉著他的手掌心:“玄著,你也別這麼叫我了,你一這麼叫,我就越發覺得自己苦。”他說完,就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神情變得嚴肅,“對了,伏大人,你晚上是不是偷偷給我洗內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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