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新任總監
至此, 無數細碎的線索從檔案卷宗中緩緩爬出來了, 暴露出它們蟲蟻般猥瑣的鬼影。這些線索指向性明顯地匯聚到那位古耀庭身上,以及躲藏在其人背後的、龐大深不可測的巨艦黑影。
茲事體大, 涉及人物的背景非富即貴, 案卷資料於是就在專案組各方領導之間很棘手地輪轉, 各部門之間利益縱橫捭闔,這種案子對誰而言都是燙手的炭火。
就連鮑局長和薛隊長, 拿到證人線索口供, 匯總成複雜的卷宗交給上方,卻都沒有拍板實施方案的權利, 只能耗著。他二人不過是外省的一位局長和一個刑警隊長, 權利只能落實在自家門前一畝三分地, 偶爾出界踏出一步,處處遭遇掣肘和阻撓。像梁通、郭兆斌這樣的商人,身份至少是燕城人大代表,想要撬動這些人, 需要市府高層的默許點頭才能動手, 不然誰也動不了誰。
清晨, 臨灣新區的CBD商貿大樓。
嚴小刀穿了一身規整帥氣的襯衫西裝,面色淡定,大步邁出電梯進了公司正門。
前台姑娘A觀察著嚴總的臉色小心翼翼問好,轉臉找身旁的姐妹八卦:「老闆竟然剃頭髮了,酷!」
姑娘B說:「削髮明志麼?好擔心啊!」
姑娘A:「臉色不對,估計二季度獎金沒戲了。」
姑娘B:「這月的工資還發嗎……」
嚴總短暫病假之後回歸, 頭髮剃得比原先還短,只留出一層半寸的黑茬,兩鬢削出冷調青灰的頭皮顏色。他的面頰明顯瘦了,讓公司下屬一群姑娘們瞧著略心疼。
嚴小刀對公司裡每個人點頭問好,維持鎮定從容的笑臉,唯獨襯衫後心位置洇出一層汗水,讓白色布料斑斑駁駁,暴露了他最近往來奔波、疲於奔命、左撲右擋的狼狽情勢。他是吃藥硬抗著讓高燒退了,為了避免集團上下震動軍心不穩,最近起早貪黑就泡在公司裡,在高層董事合夥人和各個部門嘍囉之間安撫遊說、穩定民心。他現在就像一塊特大號的牛皮膏藥,哪裡有破洞趕忙奔過去堵洞,難免左支右絀應接不暇,真的很累。
嚴總如今就是寶鼎集團實際上的最高負責人。
警方至今都沒有對外公佈戚寶山的涉案內情,在整個案件徹底揭秘之前,這些都是僅僅停留在檔案卷宗夾縫中的辦案機密。對外只有圈內隻言片語湊成的傳聞,說寶鼎集團老總戚爺很久沒在公眾露面,這人可能犯事了離境失蹤,可能已被警方控制拘捕,也可能重病垂危,或者就像電視劇裡演的豪門恩怨大戲那樣,乾兒子篡權上位了!
這事就像當初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戚寶山一輩子未婚,沒有親生兒子,這份家業遲早要留給乾兒子嚴小刀。
當年很多人背後閒嚼舌根,說他嚴小刀是為榮華富貴才拜倒在戚寶山門下,卑躬屈膝喊人家叫爹,他都一笑置之,問心無愧。嚴小刀並不那樣在乎錢財之事,但是捫心自問,他也不願讓乾爹半生心血這樣付諸東流,不願讓家業敗落在自己手裡。這一份家當直接砸他身上,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爛攤子。
昨晚兒,嚴小刀在被子下面伸了一條腿主動示愛,竟然被凌先生拒絕了。
凌河說:「不做,怕你累。我要跟你媽媽學做十全大補湯和人參當歸湯,幫她寶貝兒子補補血。」
凌河側臥著用手指勾勒某人憔悴的側顏,也看出嚴總最近焦頭爛額處境艱難。
……
姚秘書在桌前跟同事密語感歎:「臨灣港分公司有好幾個中層管理被挖角,剛剛跳槽跑了,一團亂都沒人幹活兒了,最近業績慘淡!」
辦公室門猛地被拽開了,嚴總面目冷峻,態度不善地送客出門,大步直奔電梯想要迅速把眼前這位循腥而至趁火打劫的傢伙打發走。競爭對家的負責人劉總還不死心,一路低聲勸誡:「我說嚴總,您再考慮,股價咱們還是可以談。」
嚴小刀不容對方置喙:「我還沒打算脫手賣盤,劉總您太急了。」
那位劉總一笑:「優柔寡斷猶豫不決,形勢可要瞬息萬變啊!」
嚴小刀回敬道:「您多慮,您先請吧,我這兒還忙。」
劉總挑眉湊近嚴小刀,探問道:「我聽說最近你們有幾家分公司被警方凍結查封,經警和審計人員頻繁出入,有沒有這事?……戚爺不會是真惹上事了吧?」
嚴小刀冷笑:「可能嗎?!」
走廊電梯門在二人面前緩緩開啟,嚴小刀的視野裡突如其來劈過一道明亮的光芒。
電梯間內彷彿豁然開朗。嚴小刀板著一張生硬燥熱的臉,猝不及防之下就瞥見他完全沒料到的人。從電梯上來的這位爺,正裝身材俊秀挺拔,髮辮梳得規規矩矩一絲不苟,氣場逼人!
劉總雙腳已經踏入電梯,試圖用手擋住電梯門,還在喋喋不休試圖規勸:「嚴總,咱們做生意講究個觀形勢識時務!你以前畢竟不是做這一塊業務,做生意可不是帶一幫人出去砍瓜切菜……」
這話,明擺著就是瞧不起和有意膈應嚴小刀了。
從電梯內與劉總擦肩而過走出來的人,用天生帶有尖刻倒刺的目光剮過對方面皮,冷然地接口:「戚爺去外地遊山玩水頤養天年去了,業務全都交給嚴總處理。你還談不談了?你不談就別耗時間,我找嚴總談合作項目。」
凌河四兩撥千斤似的撥開對方扒住電梯門的手,讓厚重的電梯門把那糾纏不休的傢伙關在門內。
嚴小刀十分詫異地在凌河全身上下晃悠了一圈:你來幹嗎?
頭髮梳得這麼整齊,你來走台步的嗎?
凌河並沒有閒情逸致跟嚴小刀開玩笑,也不是來招搖過市走模特步的。他直奔前台,對接待他的職員彬彬有禮,點頭致意。個子高因此溫度的發散源位置就比較高,他笑容裡溫存的氣場迅速瀰散至整個辦公間。
前台姑娘面對如此雅致迷人的風景,話音都不自覺地清脆委婉:「您是凌先生吧?您請這邊坐,您先填寫這份筆試問卷,我們會安排經理跟您談談,然後我們老闆會找您聊。」
嚴小刀完全都沒料到。
初番的面試簡歷當然不是他自己篩選,都是人事部粗篩的。
而凌河規規矩矩地領了一大沓筆試卷子,坐到小桌旁作答題目。
前台姑娘A跟後面的人悄聲耳語:「帥斃了……是混血!」
小哥B:「面試咱們市場部中層管理的那個?」
姑娘A:「簡歷上有兩家公司的管理層經驗。」
小哥B:「海歸?名校閃瞎了。」
姑娘A:「美籍,這有點麻煩……僱傭外籍員工需要另一套文件和手續吧?你說嚴總會不會雇他?!」
「我先看看這人簡歷!」嚴小刀躲在辦公桌隔間的擋板後面,偷窺良久。他表面不動聲色,心急火燎地抽走了凌河那份簡歷。凌先生的真實履歷表他自己都還沒看過。
凌河一切依照正式程序,將試卷認真地作答完畢。面試經理還未登場,嚴小刀再次拽開辦公室門,一臉深不可測想要拿刀砍人的情緒:「那誰,你先不用談了。面試的那位,您進來一下!」
一陣陣聲若游絲的竊竊私語聲盤桓在凌河身後,他身背萬眾矚目的火熱視線踏進老闆辦公室。
嚴小刀之前就很有先見之明地落下所有百葉窗簾。
前來面試的先生進屋的瞬間,他一把揪住這人脖子上裝腔作勢的一根斜紋領帶,滾燙的唇毫無規則秩序地落在彼此的眉眼、鼻尖和耳垂。嚴小刀心懷幾分惱火,半怒半笑:「你來幹嗎?你來看我笑話?」
凌河微微掙脫開小刀的嘴唇欺侮,一本正經:「沒有,我幫你收拾殘局。」
嚴小刀蹙眉:「您打算怎麼收拾?」
凌河認為這樣是理所當然:「你不是招聘管理人員麼?你招我,我什麼位置不能做?」
嚴小刀利落地抖開手裡這兩頁紙簡歷,抖出「啪」一聲脆響:「招聘你?那我乾脆改個職位,老子直接招總裁行嗎!」
兩人摟著腰靠在辦公桌前,輕輕撫摸對方的後背。嚴小刀還在糾結簡歷上某些內容,感覺這張頗有尊嚴的老臉被抽了個顏面掃地,卻又分明有一隻小手在暗中扒拉撩撥他的心:「呵,劍橋商科,沃頓商學院,跟美國總統是校友?……精通英語法語,還告訴我略懂意大利語西班牙語,你小子咋還不上天啊?!凌先生,您到我這裡面試太屈才了,我這小池子撐不下您。」
「我是懷才不遇,漂泊慣了,終於想要安定下來,打算到嚴總這裡大展身手。」凌河笑得動人,話音機鋒突然一轉,「我在家裡當『總』就行了,在外邊把面子讓給嚴總,你是總。以後你主外,我主內。」
這話另有一番所指,嚴小刀立刻否決:「可別,我不介意調換角色,以後我主內!」
兩人堅壁清野互不相讓,照著對方刮得乾淨的下巴狠狠啃了一會兒,避免啃出過分的拔火罐痕跡才最終罷手。嚴小刀終於拉下面子對凌河抱拳鞠了一躬:「我真的很缺人,總公司還缺個財務總監。」
凌河是自薦不避親疏:「小刀,你們集團的財務賬目、投資項目和外商業務談判,只要你信得過我,我都可以幫你,總之不會讓你在這些小事上吃虧。」
嚴小刀抱住了人,身心疲憊,脫力似的把頭裹進凌河肩窩:「寶貝兒……這麼貼心啊?」
凌河目視窗外的港口景色,海天一線的浩瀚風光:「小刀,你乾爹曾經對我說,我這個人當初接近你,勾引你,是心懷叵測另有目的。將來他一走,他身後名下全部財產就都是我們兩個人的!戚爺確實神機妙算,他既然這麼說過,我絕不能辜負他老人家的期待啊!」
嚴小刀:「……我乾爹都不在這兒了,你還跟他較勁?」
「我沒跟他較勁。」凌河輕吻一下小刀的額頭,「我不貪你家業,但我也不想讓你變成窮光蛋。你隨便安排職位就好,只要能幫你做事。」
戚寶山父子縱橫港口十多年的一樁生意,凌河知道這就是嚴小刀這些年安身立命的本分,是男人打拼多年掙來的一份家業,也是外人眼裡覬覦的一塊肥肉。在叢林法則盛行的商場上,一旦風吹草動就有群狼環飼等著吃肉喝血。凌河很不喜歡看到他在乎的人突逢變故虎落平陽、被外人奚落嘲笑,甚至腹背受敵遭受旁人惡意擺佈和趁火打劫。
休想。
小刀是他的人,他很想護著。
嚴小刀當天即刻通知他的面試經理:職位不必再招,財務和市場總監的位置都填上了。
凌先生正式每天前來上班,朝九晚五從來不遲到早退,而且連續半個月每晚加班至深夜。總監的辦公桌上文件成堆,還有幾家分公司混亂的投資性經營性賬目,一時半刻都理不清楚,他夜深人靜一個人在辦公室點燈熬油。
早上,有時兩人從一個家出來上班,一般都是凌河駕車,嚴總清閒地坐在副駕位。
這樣即使被人偶然撞見,這也就是員工順路伺候接送老闆上班。
嚴小刀在公司附近隱蔽處自行下車,與凌河分道揚鑣以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他會大步流星逛過兩個街區,在公司樓下買兩杯奶茶。
原先的那家咖啡店,果然在他離開臨灣那段時間迅速退租關門,店舖改弦更張,門臉和人員都換成新面孔,開始賣波霸奶茶。
嚴小刀試探地問過一句:「服務生,今天打算給我點個什麼?」
奶茶店胖胖的服務生耷拉著腮幫子兩塊贅肉,對嚴總翻出個死魚般呆滯的白眼,不苟言笑,說話像含了熱餛飩口齒不清:「先生您到底要點什麼。」
「……哦,來兩杯芒果味道的奶茶。」嚴小刀略感失望,開始懷念原先那位精明能幹的咖啡店主小哥,儘管那位小哥是個大奸細。
嚴總端了兩杯一模一樣的奶茶走入電梯。電梯門闔攏的剎那,奶茶店肥妹轉過身去,死魚眼立時閃回精明細緻的光彩,打了個電話:「凌總,嚴先生應當沒有懷疑到我,明天給他推薦什麼口味呢,您吩咐?」
……
公司裡一群善男信女每天在大辦公間裡上班,有了新鮮的八卦對象。原先的「臨灣一支花」嚴總迅速遭遇冷落,被人民群眾日益挑剔的眼光無情地淘汰。
姚秘書毫不留情地嘲笑前台A:「說好的跳槽攀高枝呢?你倒是趕緊跳啊!」
前台姑娘A笑嘻嘻道:「不想跳了,我再觀望幾天,看看風景。」
姚秘書哼道:「別觀望了,你都二十六了。你不然直接去問問凌總監,單身有對象訂婚結婚有娃離異或鰥夫,以上所有這些選項,他的狀態是哪一種!」
前台姑娘A說:「據我觀察和猜測,咱們總監是在有對象和訂婚兩種狀態之間徘徊。」
姚秘書瞪大眼睛:「你們怎麼得到的情報?」
前台A和身旁幾名男女湊近了說:「不約女性下屬喝茶吃飯,不找女孩打情罵俏撩騷,在辦公室跟誰談話都要求四門大敞除了跟咱們老闆談商業機密他才關門,這樣小心避嫌就是名草有主麼!但他手上沒戴戒指,晚上還總是加班不像已婚有孩大叔!」
姚秘書:「這麼說你還有希望,細腰精?」
前台A:「反正你沒希望了,小妖女!」
姚秘書捶桌感慨結婚太早,簡直虧大了,每晚下班回家無法面對不是混血也沒有淺綠色眸子的土包子男人。
凌總監做事細緻縝密雷厲風行,而且顯然有輕微強迫症的傾向,把嚴總身邊各類人物分門別類調研一番隨即指揮調派各行其是,誰都不准閒著,誰閒著誰礙了總監的眼。每個人都被嚴絲合縫地安插到屬於自己的層次位置,放眼縱覽,這就是一個編排整齊且色調和諧統一的集團骨架。
部下們也開始感慨,以後每季度的績效獎金沒那麼容易拿了,因為績效的標準突然就被拔高了。加班費更是一毛錢沒有,因為某位總監自己都不跟老闆索要下班費,其他人好意思吱聲嗎?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每天都在遭受老闆和總監的雙重剝皮拔毛,境遇悲慘的男女們感慨:若不是看在這哼哈二將長得好看耐看,時刻準備要揭竿起義了。
姚秘書用她的高跟鞋輕踢鄰桌小哥C的桌子腿:「誒?那倆人吵起來了。」
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嚴總辦公室裡人影晃動,光線反白的文件紙張四處亂飛眼花繚亂。業務爭執的結果,通常都是總監掌控全局大獲全勝。凌河手裡攥著嚴總的親筆簽字文件走出來,意氣風發,同時用後腳跟「砰」地闔上辦公室門——只有凌總監敢踢老闆辦公室的門。
中午在公司樓下的快餐部吃工作餐。
一群小年輕的一開始還對新來的外籍高管心懷敬畏,後來發覺,這人無論言談舉止、衣著打扮還是吃飯的吃相,甚至比嚴總更加平易近人。一群人從各自散坐的小桌漸漸湊上一張長條大桌,聊得不亦樂乎。
凌河買飯只吃各種肉類,點了一大盤活色生香的烤排骨和炸雞翅,直接上手開始啃排骨。
嚴小刀面前是一盆綠色沙拉,中間點綴幾顆形態婀娜的小番茄。
這兩位爺吃東西的感覺,與外表氣質嚴重不符,有一種反差強烈的詭異感。不過,把兩人點的餐合在一起看,也是有菜有肉營養豐富。
前台A婉約地問道:「總監,您這麼喜歡吃肉,平時怎麼保持身材,有秘訣嗎?」
凌河認真地對美女說:「下班回家多運動,消耗熱量。」
小哥C追問:「總監,您平時健身做什麼運動?咱們公司有個暴走團,還有個沙灘排球混合隊,就在海邊沙灘上打球,下班以後咱們一起啊!」
凌河擼淨一根豬肋排,扔回盤子裡,說:「我有健身搭檔,我們一般就是夜跑。」
嚴小刀差點兒把一顆精緻的聖女果嗆進嗓子眼,夜跑你丫的!
凌河沒說「騎馬夜奔」,真給他面子!
姚秘書毫不客氣地在她老闆那盆青菜沙拉裡用叉子亂撥:「嘖,嚴總,您最近每天吃草呢?」
嚴小刀與凌河所坐的位置中間隔兩個人,還是對桌,故意離得很遠,因為離得太近總會習慣性地把叉子伸到對方盤子裡,吃對方不愛吃的剩菜。
嚴小刀一本正經點頭:「是啊,減肥。」
姚秘書驚呼:「您這麼帥還需要減肥!」
小哥C憤憤地:「帥的都當老闆了,剩下我們這些胖的、醜的。」
「腹肌都快沒了,不減不成。」嚴小刀話音裡透著一股得瑟勁兒,「家裡晚飯的伙食太好,每晚兒都能吃到法式俄式意式大餐,中午飯就隨便吃點兒草吧。」
一堆滿懷嫉恨的板磚朝嚴總腦袋上拍過來,把嚴小刀拍了一臉血,這頓工作餐他一個人買單了。
晚上加班時間,寫字樓窗外是裝點華燈的港灣盛景。幾員八卦小將在凌總監的辦公室逗留不走:「總監,您在國外結過婚沒?有對象麼?是金髮美女吧?」
「我喜歡黑髮美人。」凌河唇邊劃過細微的弧度。他上班不愛穿西裝,嫌麻煩,平時就穿一件亨利領純麻上裝和一條休閒褲,經常連續一個星期每天穿同一顏色,不知道的人以為他不洗澡不換裝。
小哥C說:「都不參加我們單身狗的暴走團,肯定有對象了唄!」
凌河笑著默認,有對象。
一夥人心照不宣地瞄向凌河的左手,凌河手指上空空如也,一丁點兒值錢發光的裝飾物都沒有……
三言兩語打發掉這群狗仔隊,晚間的寫字樓靜悄悄的,凌河準備下班了。
手機輕振,某人的短信過來:【回家?】
凌河一路關掉公司走廊內的幾處頂燈,踱步到嚴總的辦公室門口,用中指關節叩門。
隔著門傳過來懶洋洋的聲音:「送外賣的嗎?」
凌河冷笑,隔著門板傳訊:「我是來點外賣的。」
操,嚴小刀心想老子腹中飢餓等你回家做飯等很久了,凌先生您再不送飯過來,您就自己跳進飯盆裡!
凌河推門而入的瞬間被嚴小刀捏住下巴,兩人相視笑著,鍾情地端詳對方的臉。走廊內最後一束光芒迅速收進門縫,陷入一片漆黑。
漫天繁星洋洋灑灑地落在人間,在港灣碼頭和海岸線上,點起一片燈影長河。
嚴小刀抱著凌河抱了很久,鄭重其事地親吻對方:「真好,多謝了。」
凌河受之理所當然,也不來那些虛偽客套:「你的就是我的,你人都是我的,我又不會吃虧。」
嚴小刀平生沒料到過,他能享受這種兩口子攜手賺錢再把錢湊一起花的自產自銷模式,他對這種夫夫二人轉的搭伙模式很滿意。
凌河的麻布上衣衣料很薄,嚴小刀手伸進那裡面佔些皮肉便宜,結果摸得自己心猿意馬。
他盯著凌河前胸:「這上班的衣服有點兒透啊,寶貝兒。」
他把凌河推開半步,低頭吸吮對方前胸影影綽綽透露形狀的敏感處,凌河「嘶」了一聲:「你的口水……能不透嗎?」
果然更透了,凌河明明穿了衣服,卻好像沒穿,很好看的肌肉紋理在衣料下面若隱若現,被唾液洇濕的部位露出淺粉色的凸起和一片暗潮,性感極了。
凌河毫不客氣將小刀推向大辦公桌,瞳仁迅速幻化成危險的墨綠色,自帶誘人燈影水光。
嚴小刀粗著嗓子抗拒:「咱能懂個規矩麼?!」
凌河笑成一臉揶揄討債的表情:「老闆,我最近天天加班,你怎麼謝我?」
凌總監豪邁地坐上大辦公桌前的老闆轉椅,坐姿瀟灑,眼神和身姿都屬於一隻漂亮狡黠的大型貓科動物,以尖銳火熱的視線描摹嚴小刀全身的線條。
操,嚴小刀內心吐槽,你小子往這兒一坐,這姿勢就是把後門一堵,絲毫不給我機會,你逼我日這把椅子嗎?
凌河擼開上衣袖子,拍拍大腿示意:小刀,你坐上來。
嚴小刀歪頭瞅著凌河,雙方以視線拉鋸對峙,絞殺出情慾的斑斕火花,火花映出他們眉心眼底依戀的深情。嚴小刀瀟灑地邁步上前,跨坐在凌河腿上:「就這一回。」
嚴小刀是想說,辦公室裡就這一回,這事絕對不能變成習慣。
凌河吻他鎖骨正中柔軟的位置:「我能做到讓你上癮,你忍得了就這一回麼?」
兩人之間已經熟知對方身體各處的秘密據點,輕而易舉地佔據要害,攻城略地讓對方動情。凌河在這件事上一貫的自信自戀讓嚴小刀恨得牙齦發癢,卻又無奈地承認,他確實很上癮……他在床上離不開凌河。
恰是過來人才能分辨出這其中細微卻又深刻的感受,女人和男人能夠給予他的肉慾滿足,確是不同的,銷魂的快樂是經由兩處不同的穴道沿神經中樞遊走,完全是兩回事。
兩人無聲地替對方解開褲鏈,衣服只剝到恰到好處、正好夠用的位置,這樣的欲露還休更讓人無法自持。凌河熱烈地吻上小刀的喉結、鎖骨,探詢著用嘴唇和舌尖尋覓埋沒在襯衫領口之下的溫熱肌膚,這樣富有男性魅力的身軀被他抱在懷裡,是平生最令他心安滿足的擁有……
凌河啃咬小刀胸前的兩顆紐扣,用牙齒解開襯衫,舔上胸部紅點的那一下讓小刀深吸了一口氣。
嚴小刀無法忍耐地硬了,硬朗粗碩的性器鑽出內褲,頂在凌河小腹上。凌河不停地吸吮那些敏感的地方,舌尖蜿蜒而過留下數不清的痕跡,逼著小刀粗喘著命令他:「你快點。」
兩人胯骨相合,彼此以胸膛和小腹用力地摩擦,讓快感由淺入深地緩緩侵入對方領地。攻交征伐更像是一種互相配合的甜蜜遊戲,心甘情願地沉溺於這巨大的漩渦中無法自拔。
凌河攥住小刀柔韌有力的腰身,而小刀以手臂勒住凌河的脖頸。嚴小刀看著凌河在他懷中被逼出幾乎窒息的紅潮,卻不要命似的衝撞他的臀部。他稍一鬆開手臂,凌河猛地向上一挺,嚴小刀不由自主低聲罵了一句,大腿忍不住勾上椅子,想要將兩人之間裹得更緊,還嫌這樣的親密不夠……
凌河這時才握住小刀的性器,飽含寵溺意味的輕輕捋動,耍賴似的逼迫:「你親我一下,我就動一下,讓你舒服。」
嚴小刀聽命而行,吻住那一雙漂亮的眼皮。
再吻鼻樑、耳垂。
然後是脖子上的經脈,鎖骨,凌河享受地往椅子背上仰過去,嚴小刀這時突然按動機關,老闆椅的靠背完全平仰下去!
凌河猝不及防,就這樣仰面躺倒在小刀面前。他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嚴小刀雙掌壓在身下,偏偏還有一柄致命的凶器楔入小刀的腹部,甜蜜地攪動,讓雙方都動彈不得被釘在椅子上。
嚴小刀哼了一句:「成,我親你。」
他捧了凌河的頭,彎腰下去用火熱的嘴唇罩住對方,舌尖霸道地橫掃口腔……
凌河的麻布襯衣幾乎被揉成一塊抹布,挺好的一件新衣服,今夜之後就只能淘汰給嚴媽媽做廚房擦手布了!亨利衫領口的三粒紐扣不翼而飛,崩飛到牆角。新任總監先生的衣服被撩高至鎖骨,褲子剝開著,露出從胸口至大腿根華麗的皮肉,呈現出被壓制禁錮時動彈不得的誘惑美感。
凌河身體四處都是被舔舐出的拔火罐痕跡,俊美的容色和身材無法用語言描述……
大樓靜謐無人,天邊夜色如水,燈影如幻,四周極致的安靜更反襯出房間一角隱秘的火熱放浪。倘若有人在這個時候不慎踏足禁地,誤闖嚴總辦公室,看到的就是嚴總把新任總監壓在老闆椅上,強行衝撞施暴,那情形太浪了。
嚴小刀的背影寬闊有力,上衣撩開著,露出肌肉精健的臀部,臀部用力躍動。
凌河的喉結不斷顫抖,有一段時間內雙目失神地望著窗外夜景,自暴自棄似的承受著小刀對他上下其手式的揉搓,而嚴小刀腰桿不停擺動,竟然像是在征伐掠奪凌河的身體,奪走這年輕英俊的男人的貞操。
嚴總把新來的總監大人潛規則了,一定是這樣的。
嚴小刀能感覺到凌河突然間的動情,插入他體內的凶器足足又脹大一倍,撐出他一身濕汗,脹痛卻又銷魂。凌河猛地躍起頂到他最敏感的地方,兩人都坐不住了,無法把持!
凌河掙扎著試圖翻身而起,幾次都沒翻上上來,被小刀狠狠壓住雙腕。嚴小刀抑制不住地主動擺動腰肢,這樣的姿態也是不尋常的瘋狂,竟有兩分媚意,又帶三分狂野,拚命擠壓凌河的胯部。他就是做給凌河看,他樂意給,他知道小河都是為了他。
兩人都瘋狂到忘乎所以。汗水沿著他這兩道硬朗的人魚線流下來,流到凌河身上……
太舒服了。
慾望化作一股洪荒河流,開閘洩洪的那一刻他們緊緊擁著,被湍急的水流衝垮了神智。所剩無幾的冷靜理智不顧一切地順流而下,最終好像被衝進一個寬闊的洩湖中,溫熱和舒服。他二人徜徉在碧波蕩漾的大湖中,久久不願爬回到現實的陸地上來。
嚴小刀被頂弄得受不了,自持不住猛一挺身,將一腔慾火全部掃射在凌河胸口,射了一大片。
趁著嚴總色令智昏渾身鬆懈的絕好時機,凌總監反守為攻。兩人衣衫不整嘰裡咕嚕就滾到地毯上!
就在大辦公桌後面極為隱蔽的方寸之地,凌河撐起小刀的大腿,大力撻伐無數次,享受地看著他的老闆兩腿被他架在肩上。假若從門口方向看過來,嚴小刀就是兩隻腳從桌子後面翹出來,不停地被搖撼著,豪放地任由凌河在他身上來了兩趟,房間內昭然暴露這放浪的情色。
凌河流暢地射進愛人的身體,心滿意足地含住小刀的鼻尖,深吻,為這黑髮美人無法自拔地淪陷……
兩人在地毯上抱了很久,喘息直至夜深,才慢悠悠地起身重新穿好衣服。
嚴小刀坐在辦公桌邊緣,繫上皮帶和襯衫紐扣,身軀還沉溺於令他陶醉的火熱和親密,神色疲倦慵懶。
凌河瞥見他辦公桌上的一方裝幀典雅的正式邀請函,隨口問道:「什麼會議?」
嚴小刀說:「也不算重要事,不是會議,簡董事長牽頭組織的一個慈善晚會,每年夏天這個時候大伙聚一次,義賣籌款捐助,也算做一件積德善事。」
凌河打開邀請函,瀏覽那幾行熱情空泛千篇一律的公關辭令,「點燃愛的光輝,守護希望之路,繁星照亮港灣,關愛留守兒童」云云。
「這是簡大老闆搞的慈善晚會?」凌河都覺著難以置信,不由得冷笑,「他這人真有趣。」
嚴小刀挑眉:「怎麼著,你對簡董事長也有意見?」
「他算什麼東西!」凌河的情緒說變就變,面露寒涼,眼含不屑,「簡銘勳董事長,真可算是你們臨灣新區這座大山頭上的華山派,富豪圈子裡的岳不群,虛偽至極。」
嚴小刀心想,簡約集團遭逢不測市值巨額蒸發的時候,凌先生您好像也趁火打劫吞了一些好處?簡老二都悲慘被人輪了,這家子也夠倒霉跌份兒的。
「小刀,你我一同出席簡董事長的慈善晚會。」凌河略一思索,「咱倆去到那個拍賣場裡總不能空手,我們捐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