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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橫刀》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金磚寶典

  簡董事長位於佰悅酒店頂層的大辦公間, 同時也是一間茶房。燈光幽黃讓視線舒服, 傢俬裝潢也恰如其分,簡約而細節考究, 符合簡銘勳謙和中庸的為人風範。

  簡銘勳坐在茶桌邊, 臉色牙黃發白, 盡力地欠身相迎:「嚴老闆,我腿不方便, 就不起來啦。」

  堂堂的簡董事長, 今天連西裝都剝了,只穿一件套頭白色老頭衫, 這回可是極為不符合身份。可以說是居家隨意, 也可以說是心神俱亂不修邊幅, 這人幾縷頭髮黏著濕汗趴在腦瓢上,待客風度還維持著,但容貌灰敗而憔悴。

  嚴小刀略表一份疏遠淺薄的關心:「您沒事吧?」

  「我還好,還撐得住。」簡銘勳眼皮也濡濕帶汗, 「身邊沒一個靠得住, 只能我一個老傢伙自己撐。」

  嚴小刀心想, 確實,跟皮條客簡老二比起來,老哥您做生意還靠譜。也因為凌河那塊手錶的內情,他對面前這位簡董事長沒剩多少好感,從前那段忘年的友好交情,算他瞎了眼識人不明。

  簡銘勳突然問: 「你們家戚老總最近很久沒出來, 他不會也出事了吧?」

  嚴小刀心裡一沉,怎麼著這是?

  簡銘勳話裡有話:「我沒惡意,我擔心他惹上麻煩事,遭旁人暗算。」

  嚴小刀把話題轉個圈扔了回去:「我乾爹有什麼麻煩事?您覺著什麼人會想要暗算戚爺?」

  「不會嗎?」簡銘勳慘笑一聲,「梁通最近沒惹上事被警方盯上?我家老二銘爵沒惹上事?你下樓出去仔細瞧瞧,酒店門口那輛黑車裡,藏的不是便衣?……凌河就在你身邊,不要跟我兜圈子,一切來龍去脈你都清楚得很吶嚴逍!」

  嚴小刀:「……」

  嚴小刀回敬一句:「呵,我乾爹做什麼惡事了他怕鬼叫門嗎?」

  簡銘勳頓時洩氣,認命地嗟歎:「惡事都是我家做的,我家老二是個混賬,大混賬!他被那些人教訓了,用那種方式羞辱他,是他活該,他不可救藥,他自取其辱!」

  這是簡董事長頭一回親口印證圈內的傳聞,簡老二被人輪了。

  簡銘勳望著嚴小刀,悲愴地對他點點頭:「我也知道凌河為什麼出現在臨灣,為什麼來找我們這群老傢伙的麻煩,百般折騰、刁難、精神上折磨我們,逼得我們一個個狼狽不堪原形敗露都不得好死,因為我們都是敗類,人渣,混蛋。」

  嚴小刀面色嚴肅,沒吭聲。

  簡銘勳的金裝佛面一絲一絲剝落,掉落成腳邊一堆灰渣,坦白道:「沒錯,我也是凌先生要找的那些人,我們害過他,我們幹過喪盡天良的惡事,我們每個人手上都沾了洗不清的罪惡,無恥齷齪,昧著良心!」

  ……

  簡董事長這一路剖心扒肺的心理歷程,可以追溯到幾個月前他收到關於「碧海雲端」的秘密傳訊,從那一刻就知道,復仇天使殺回來了。

  凌河突然駕臨,在臨灣拋頭露面,麥先生意外暴亡,簡家大奶與二弟都被牽連涉案,簡董事長就已知報應的腳步迫在眉睫,鐘聲敲在頭頂上方,每天都給自己數日子,過一天算一天。

  郭兆斌當街被斃,梁通被查,戚寶山失蹤。

  簡董事長一定預感到,他有朝一日也會落到這樣下場。他將要跪在刑場上雙手被綁,後背插一根草標,書寫著他的姓名和罪行。剝下金面就是一臉醜陋的偽善,被千人唾面,被萬人戳碎他的脊樑!

  泥沼的邊緣已經潰壩,血水和腐肉溢出,蛇鼠一窩同流合污的這艘巨輪如今風雨飄搖。巨輪上的人紛紛都開始坐不住了,投海的投海,跳救生艇的跳救生艇,爬旗桿的爬旗桿,誰也顧不上誰了,倉皇地各尋生路……

  簡董事長尋求的生路就在這裡。

  簡銘勳抓過手杖,吃力地站起,腰背都駝著。

  一間茶室內就只有他們二人,簡銘勳兩手從手杖的龍頭位置滑脫,整個人「稀里嘩啦」坍塌崩盤了似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嚴小刀眼明手快地過去扶,第一下愣沒扶起來,對方跪在他面前死活不起。

  簡銘勳那兩條麻痺的膝蓋好像釘在地板上,寸步難移,患病的大腿和小腿折疊出彆扭難看的姿勢,讓人不忍直視。

  這一跪跪掉了豪門大戶的氣度。

  這一跪跪沒了祖宗八代的臉面。

  嚴小刀緩緩蹲下去,直視對方的眼:「簡老闆,您以前見過凌河,您說吧。」

  簡銘勳今晚也是有備而來,甚至都不必親口交待他的罪行。他指向茶桌上端放的一方鈿絲漆盒,讓嚴小刀自己去看,看過就全明白了。

  嚴小刀原本以為那是一隻工藝茶盒。盒子本身沒有機關,用一把小鎖鎖住,就是簡老闆用來藏重要東西的,裡面有很厚一份帶有照片的人物資料。

  資料還是影印版本,但清晰度足夠閱讀需要。

  簡銘勳低聲解釋:「我和梁通兩個人偷印出來的,算是給自己多個盤算,為日後留一條後路。我保存一本上半冊,他保存一本下半冊。」

  嚴小刀翻開第一頁,就好像被一柄尖銳的利器刺中眼膜!

  燈影光芒盤旋,他呼吸困難。時光在他眼中凝滯,他瞳仁深處緩緩洇出一個血點,血色逐漸擴大。

  這裡面並沒有讓人看一眼就要面紅耳赤拂袖而去的東西,沒有任何醜惡難堪的照片或文字。恰恰相反,這些照片都好看極了,圖冊裝潢極為精美,文稿措辭優雅,背景中的書法行雲流水,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即便只有半本倉促而就的複製影印版,足以揣測出原裝寶貝的華麗程度,以及製作分享者自恃風流的一番風雅情趣……

  「這本相冊做得相當奢華精美,是用金箔金線裝飾的皮紙本,由私家手工技師打造,造價不菲。那些品相骨骼一般的孩子,都還不夠資格收錄到裡面!這幾位的資質最好,是最漂亮的孩子。」簡銘勳像是講述圈子裡最普通尋常的一件風流韻事,話音不疾不徐,細節回憶信口拈來。

  相冊中的這些少年,個個兒堪稱傾城絕色。

  嚴小刀在封面之後的第一頁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他盯著照片中的人,漲潮的巨大衝擊力沖刷他的感官,一個大浪迎面就把他拍吐血在沙灘上。他在情緒的幻象中頑強地又站起來,迎著更高的浪,喉頭含著一口熱血……

  他眼角驟紅,分辨不出是酒意還是因為震驚和激動,視線偶爾在燈下模糊,再重新調整焦距。他終於翻過去看下一套人物,又是一張讓他難於承受的熟悉面孔,一沓一沓往下看,竟然全部是熟臉。

  嚴小刀的聲音不像自己的:「這冊子是你做的?這算什麼?花名冊嗎?」

  簡銘勳發出自我唾棄的冷笑:「我就是個盡心盡力的供貨商和造血機,我可沒那份資格來選人驗貨啊。」

  嚴小刀齒冷地問:「你都幹了什麼?你造什麼血,供什麼貨?」

  簡銘勳唇齒囁嚅:「麥允良是由他父親親自帶進圈子,是梁通牽的線。盧易倫是我物色到的,你知道,他是咱們本地人,他父母也就是普通平常人家,總之只要給夠了錢,再編出一個能夠打動他們的故事說服他們……你再往後翻一頁,那位踢足球的大球星你也認識吧,那是我結交遊景廉之後,我們倆……」

  話音未落,一記狠腳砸在簡銘勳左側肩膀上,脖頸和肩骨之間非要害的部位!

  踹得非常之狠,嚴小刀腳上還穿著皮鞋,幾乎把人踹塌,簡董事長的後背狠狠磕在桌腿上。

  嚴小刀面目冰冷,唯獨眼球在燒,以一片紅潮盯著簡銘勳:「那麼凌河呢?凌河為什麼?」

  簡老闆被那一腳踹得眼前金星亂蹦,疼痛和身體上的孱弱致使這人汗如雨下,咳嗽著說:「小凌先生那時就在燕城,被人發現了。咳,他實在太好看了,他就不該出現,多蠢啊,這麼一張臉,就是禍水……」

  禍水。

  嚴小刀的拇指快要捏碎自己指骨,心特別的疼,面無表情也就是心碎的表情。

  他一腳掄向面前人。這一腳直接把簡老闆踢至休克,一袋子爛土豆有氣無力地歪倒在茶房地板上。

  這腳就是替凌河踹的。

  平生頭一回,嚴小刀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就想要活剮了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卑劣之徒。

  ……

  這也是嚴小刀平生第一次,見到年少時的凌河的照片。

  他的小河好看極了,無法用常人的語言描述。

  凌河長發過肩,笑容清朗率真,帶有淡淡的羞澀和與周圍的疏離感。自幼就有明顯的混血特徵,眼眸像水墨雲山上點綴的誘人翠色,真是個可愛純真的美少年。

  那種羞澀恰到好處,讓人沉醉,一眼萬年。

  藏在燕都的這個秘密圈子,就是萬惡雲集的淵藪。在擁有極端財富和權勢的基石之上,人欲的溝壑永遠難以滿足,因為這樣的慾望原本就建立在沒有遏制、為所欲為的財勢之上,巨怪的章魚觸手所及之處也就永無止境,無所顧忌。

  簡銘勳、游景廉和梁通三人,都曾經為這個圈子獻寶。這群人悄然聯手組織了這樁皮條生意,成為迎合上流社會風雅趣味的交易籌碼。他們是一群潛伏在泥沼邊緣的造血供貨商,以合法商人的面目掩蓋獐頭鼠目,他們輸入大量的金錢餵飽那些魔鬼,並且挑選奉獻最漂亮的玩物孌寵……

  嚴小刀方才翻開封面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凌河。

  凌河在這份裝潢精美的相冊中排在第一位,用簡老闆的話講,這個男孩太好看了,當之無愧的「花魁」。

  簡老闆歪倒在桌邊,鼻子嘴角出血。

  嚴小刀忍著想拿刀活剮這人再削成一片一片的憤怒,灌了一口涼茶,連同口水「噗」地噴了對方一臉,一口不夠又噴一口,把這人噴醒。

  簡銘勳估摸是被嚴總踹掉了兩顆牙。粉面貼金的大彌勒佛現出斑駁的原型,金面沒了,笑臉也沒了,嘴裡一汪血,乾脆就破罐破摔地歪倒在那裡,嚴小刀問一句,他說一句,和盤托出。

  在救濟兒童的慈善晚宴上,賓主盡歡滿堂生輝的情景尚在眼前,如今想來真是絕妙的諷刺。比簡家老二更勝一籌,簡大老闆才是當之無愧的大皮條客。

  相冊內不僅有照片,還有繁雜詳細的個人信息,精細地描述每人形貌身材、性情舉止、興趣愛好,甚至身上各種不為外人知的身體「花樣」和「瑕疵」……這套冊子將各色人物分類建檔,不厭其煩極有雅興,就像集郵似的,或者就是某種變態的收藏癖,收集這些鮮活的世間靈秀珍稀,有人專門把這些內容裝訂製作成冊,時不時再翻開來欣賞把玩、品頭論足……

  嚴小刀中途扔下這炭火一樣燙手的寶冊,站在窗邊抽了兩根煙,才能轉回來繼續看。

  第二頁上就是麥允良。麥允良小時還沒有整容痕跡,雙眼明亮透出純真,檔案裡寫著愛吃港式煎蛋仔與水果刨冰。

  第三頁是盧易倫,本地鼎鼎大名家喻戶曉的衛視一哥,每週末八點檔綜藝的金牌主持。盧易倫那時胸口有赤豆型胎記,小學成績全優,市級三好學生,因此被「選中」送到燕城名校開始寄宿生活,學雜費全免待遇優厚還有獎學金,家人就這樣滿懷欣喜將孩子送上去了……

  後面幾人也都憑臉就能認出,其中兩位竟是體育圈、足球圈內身家豐厚的明星。

  還有一人,嚴小刀也認出來,這是一位前些年聲名鵲起大紅大紫的男模,十八歲成名,二十歲去了巴黎大牌秀場,身長帥氣,俊秀飄逸,業內驚為天人。

  「這個男孩是易寒?」嚴小刀指給簡老闆看。

  簡銘勳看後點頭:「對,就是那個模特。」

  嚴小刀與模特圈沒有來往,但他認識臉。何況這個男生名字很特別,他看新聞就記住了。

  嚴小刀問:「易寒三年前去世了吧?我記得是一樁意外事故,很可惜。」

  簡銘勳無動於衷地點頭:「對,就在南島附近發現他的遺體,定性為溺水。」

  嚴小刀喉頭一陣痙攣:「難道不是溺水?根本就不是事故?」

  簡銘勳略帶諷刺之意地為嚴總指點迷津:「那時正好是『碧海雲端』游輪迴航那幾天,在入港碼頭附近撈到他,誰敢說不是事故啊?有證據嗎?呵……」

  嚴小刀闔上眼,全都明白了。

  名模易寒三年前在「碧海雲端」游輪迴航進港的路線附近出事,歿年二十二歲。這件悲劇被定性為當事人下海遊玩不幸溺水身亡,沒有人懷疑事故的內情,沒人去追查事件的真相。

  這些少年上了花名冊就劫難逃,命中注定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只是他們當時年齡尚小,青澀稚嫩並不合口味。這是一樁長期籌劃的養成遊戲,登記圈養,不急於下手,養肥了再宰。

  半本相冊只有六個人的照片資料,就有兩位已不在人世。

  嚴小刀無法想像,凌河是怎麼活下來的?

  凌河竟然能夠從這本花名冊上倖存,活到今天!而且,其他人物歷年的「管理檔案」、「體檢報告」極為周祥齊全,唯獨凌河童年時代之後內容就是空的。顯然,凌河應當是逃過了,因此資料空白沒有下文……

  嚴小刀追問:「另外半本冊子在哪?」

  簡老闆倒也坦白:「我這裡就這麼多,另外半冊在梁通那裡,你們去找他要。」

  嚴小刀:「一共究竟有多少人?!」

  簡老闆濕漉漉地慘笑:「這套典籍就收錄十二位,他們開玩笑起了個代號,把這些鮮魚兒稱為『燕城十二少』。這套金箔皮質典籍是保存在一個特製的書匣子裡,看著就像一塊金碧輝煌的金磚,所以又叫做『金磚寶典』。你只要在圈子裡提『十二少』或者『金磚寶典』,都知道是指代這件事,這些人。」

  燕城十二少。

  嚴小刀對簡銘勳說:「你也知道,警方的人就在你酒店樓下。簡老闆,你跟我下樓去見薛隊長。」

  簡銘勳把微胖的身軀緩緩支撐起來:「罪證我交給嚴老闆你了,口供我也交待了,拜託嚴老闆替我去見薛隊長吧……」

  嚴小刀把那套相冊放回漆盒,那些玩意兒他再也不願多看一眼。

  「簡老闆,你……」嚴小刀轉身正要去拿簡銘勳,準備拖著這袋子罪惡的爛土豆下樓自首,沒想到房間內形勢突變!

  簡銘勳方纔還是孱弱不堪冷汗淋漓的模樣,這時突然拾起手杖撐了起來!房間本就不大,簡銘勳腳步蹣跚著,玩兒了一招十米衝刺,最後幾乎撲倒,成功地讓自己騎到窗台上。

  茶房是現代建築的新潮設計,大窗的下緣非常低,離地面只有不到三十公分,因此簡銘勳還能湊合邁上去,半個身子歪在窗外懸空處。

  簡銘勳用來爬窗台的這點力氣,已是強弩之末,爬上去就要喘不上氣,臉色煞白頭腦眩暈,在六層樓高的地方愣是現出高原反應症狀。

  嚴小刀低喊:「簡老闆你別動!」

  「嚴逍你不要過來。」簡銘勳一頭冷濕的汗,情緒激動而面色衰敗,也早就擬好了今天這個結局,只是事到臨頭開始手抖腿抖,簡大佛爺原來也怕死啊。

  嚴小刀沉著說道:「簡老闆你聽我說,自首爭取寬大處理,棄暗投明不再與那些惡人同流合污,你還有一條生路。」

  簡銘勳一臉喪鐘:「太丟人了,太骯髒了,我丟不起這個臉,等我死掉再審判我吧!到時候你們儘管鞭我的屍,把我剁成肉醬再挫骨揚灰!嚴逍,我感謝你替我辦這件事。」

  嚴小刀面色遽然沉重:「簡老闆,早知如此您何必當初?家大業大,一輩子榮華富貴,您還缺什麼?」

  「家大業大?榮華富貴?哈哈哈哈我就是一個瘸子,天生殘疾,你以為,我和你這樣肢體健全的好人兒一樣!」簡銘勳冷笑著歎息,「我這樣一個殘廢,受人輕視冷眼習慣了,我假若沒有幾分能耐,沒有壓過別人的背景,誰會瞧得起我,誰買我的帳?我怎麼能做到家大業大我怎麼娶得到一個出身名門的老婆!這個世上,權力永遠就在幾大家族之間擊鼓傳花,我們這樣的不過就是爬在那些人腳下做一條門下走狗,分幾口殘羹冷飯,撿些牙慧渣子!」

  就在嚴小刀你一言我一句地跟簡老闆耗時間的工夫,茶房的門從外面衝開,市局警隊的重要人馬到齊,全副武裝,伺機靜候也很久了。

  率隊辦事的正是薛謙。而另一撥警員在方副隊長率領下,在樓底下張開一個充氣城堡似的巨型氣墊,等著簡董事長投入氣墊的懷抱。

  薛謙跟嚴小刀暗暗打了眼色,往前走了兩步:「簡董事長,我們都知道了,您快下來吧,我跟您談談。」

  簡銘勳騎上窗台就不好再下來,這才叫騎虎難下,既懼怕薛謙,又磨磨蹭蹭不敢跳。

  薛謙難得和顏悅色地哄著這位身家金貴的嫌疑人:「您老保重貴體,本來您就糖尿病血壓高,沒毛病都折騰出病了,弄不好再跳出個心梗,簡董事長您快下來吧,您別鬧啦!!」

  簡銘勳指著薛隊長不准過來,薛隊長只得迂迴著往後退。

  跳樓哪那麼容易?跳樓屬於勇敢者的壯舉,並不適合懦夫。

  戚寶山就敢跳,簡銘勳還真不敢,掛在外面那條腿都抖成一根大麻花,抖得快要抽筋了。

  港口的華燈在夜幕下連成一片,隨著空氣流動緩緩地遊走,讓人恍惚。

  雙方正僵持著,簡董事長往樓下一看,在亢奮情緒的作用下以為自己眼花了。

  酒店樓下人聲嘈雜,影影綽綽,花園綠地上燈火通明,簡董事長在晃動的人影中發現梳長髮的凌先生。

  凌河就站在花壇草坪的邊緣處,身材高大,寬鬆的白色麻布衫隨風飄動,在夜色背景中非常顯眼。

  凌河仰臉往樓上看,正對簡銘勳的視線。

  凌河怎麼會在這裡?

  他原本是過來接嚴小刀回家的,誰有興趣圍觀簡董事長跳樓?

  到了紫雲樓餐廳沒找到人,紫雲樓隔壁的佰悅酒店被警車包圍,顯然出了變故。

  凌河迎著簡董事長的目光,劈雲斬月一般直直地逼視過去,長髮在風中飛揚!

  凌河鋒利的嘴唇緊閉著,臉上沒有表情,也不用對樓上那傢伙喊話。他第一次見到簡銘勳就是在燕都某個地方,因此他知道簡董事長今日為什麼走投無路想要跳樓贖罪,彼此之間心知肚明。

  跳吧。

  你就該死。

  如此精神脆弱不堪大用,一塊表就逼到你今天想跳樓了?好,我看著你跳,看著你怎樣從高處一墜而下平拍成肉醬。

  簡大老闆,我今天就在這樓下等著給你裝殮收屍。

  凌河唇邊滑出冷漠的笑,還伸手對樓上的簡老闆勾了勾手掌,來,跳啊!

  簡董事長在凌河冷酷含冰的逼視下發抖。那樣的目光帶刃,一寸一寸凌遲著他的皮肉和靈魂。他汗如雨下,渾身痙攣,泥塑的大佛金身緩緩地癱軟,就要洩成一汪泥漿。

  他無顏面對凌公子。

  薛謙與嚴小刀雙雙撲上,一個抱頭一個拽腿,把簡銘勳從窗台上拖下來,撲倒在地……

  簡約集團董事長簡銘勳由此被捕,先送往醫院接受治療,這回薛隊長請求市局特警隊增援醫院的安保。

  嚴小刀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支錄音筆,交給薛隊長:「都在這裡了。」

  這是兩人私下約好的。前幾天慈善晚會之後,薛謙就私下找嚴小刀秘密通氣,交給他一隻錄音筆備用。

  薛隊長心裡有點兒嫉妒:「我是服了你了,嚴總,怎麼咱們的嫌疑人一個個兒地,專門找你交待問題,全都他媽縮著不敢來見我!這案子要不然你來幫我審?」

  嚴總確實有幾分人格魅力,讓人願意在他面前坦白從寬,剖析複雜內心世界。從麥允良到簡銘勳,甚至蘇小姐,都樂意選擇找嚴小刀傾訴。那些人畏懼天網恢恢,逃避法律的嚴酷制裁,攝於薛夜叉的威名,尤其恐懼凌河的現身辣手復仇,思來想去,也只能跑來找嚴小刀了。

  「薛隊長耐心審吧,拜託你了。」嚴小刀說完走了。

  所有人都好像要掏心掏肺千方百計地找他坦白,在他面前揭開一段令人髮指的陳年舊惡,讓他親耳聽到那些令人髮指的故事,親手掘開一幕幕慘淡褪色的血色,他一丁點都不想知道這些!

  只要凌河安然無恙,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佰悅樓下車輛集合,警燈和救護車燈閃爍。

  嚴小刀在連成一片的燈河中準確地找到凌河的位置。凌河端然穩坐在車中,車窗打開著,飄揚的長髮之下掩著笑意,從容不迫,景致永遠都這麼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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