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情之所至
晚上, 嚴總回家比平時晚很多, 回來就已經是全樓兄弟們例行熄燈睡覺的鐘點。
他們這座院落很大,嚴小刀住的這是主別墅,樓下兩個房間睡了四名小弟。主別墅旁邊還有一棟加蓋的副樓,也能睡七八人。平時就是十幾個男人混住。
嚴小刀刻意耗到了晚飯和飯後娛樂時間結束,避開所有不必要的糾纏。心有些疲憊, 不想聽不相干的人在他眼前打趣聒噪他與凌先生的關係, 平生頭一回覺著, 這單身漢「集體宿舍」嫌太擠了。
通往起居間的露台上似乎有人影, 再仔細一看,就是那株鵝掌楓的樹影, 從春至秋將落葉飄得四處都是。
勤快的寬子從樓下臥室探出個腦袋,亂髮顯示睡意, 被嚴小刀做了個「噓」的手勢趕回去睡覺。事實上, 今晚的背景音催眠曲非常高級,都不是唱片錄音,而是現場演奏,是他們這樓的御聘專屬琴師用施坦威彈出來的。月光流水,一地春紅,整棟別墅內飄蕩著妙不可言的鋼琴曲。
起居間正中擺放著華麗的三角鋼琴。彈琴人的背影安靜優雅,從背臉看去脖頸至脊背一線的弧度完美,襯衫下勻稱修長的肌肉最終都收攏至柔韌的窄腰上。風流的氣度倜儻的身姿都像是從雲端步下,這不是凡塵……
熊爺和三娘都變得安靜了,被琴聲調教得走路姿勢拿捏起貓步,邁著文藝狗的步調,四隻肉掌輕拿輕放,而且秉承著一曲終了才能鼓掌的西洋演奏會禮儀,不到曲終絕對不敢汪汪亂喘,曲終了才敢跑過來與主子爺親暱磨蹭。
嚴小刀將西裝外套留在沙發上,走過去,坐到琴凳空著的一側。
位置就是給他預留好的,專等他歸來。
「對不起啊,回來晚了。」嚴小刀將雙手放在琴鍵上,隨便敲幾個音,太安靜讓他受不了。
凌河淡淡地一翻眼皮,話裡有話:「回來睡覺就好,不然別墅鬧鬼。」
嚴小刀問:「我是辟邪的門神啊?」
凌河揶揄他:「你比門神長得俊多了,但辟邪的功能類似。」
兩人並沒有約好,但雙雙把姿勢擺出來了,興之所至,又來了一曲熱烈高昂的四手聯彈。
嚴小刀感慨道:「一屋子人都甭睡了。」
凌河特別不講理:「管他們睡不睡?咱們彈咱們的!」
凌河從網上訂了一堆琴譜,快遞來的。都是初級中級課程材料,顯然是給某位大齡初段選手準備的。凌河將琴譜教材拋給他幾本,眼神示意,老闆您點播時間到。
嚴小刀的心情一頁一頁隨著琴譜書頁不停翻過,白花花地帶著跳躍的音符,水銀瀉地一般,他突然望著對方的眼:「我今天中午在咖啡館遇見麥允良,跟他聊了幾句。」
凌河臉上毫無訝異,每一絲情緒都隨著細長的鳳眼與黛色眉峰緩緩流入額角發簾下面:「你隨意跟誰聊,不必向我打報告。」
嚴小刀低音輕緩:「就匯報一下,不瞞著你唄。」
凌河冷笑一聲,一記無形的刀剖開談話實質:「嚴總,你有什麼事想問我吧?不必拐彎抹角,你問。」
這就是凌式風格,就這麼咄咄逼人不給彼此留個轉圜餘地,毫不遮掩其個性鋒芒和讀心之術,都懶得跟你兜圈子虛與委蛇。
嚴小刀注視對方:「沒什麼可問。」
「嚴總有什麼疑問儘管問我。」凌河斜睨著他以視線剮向他的面皮,極薄的嘴唇好像只是微微開闔就砸出一串, 「什麼明槍暗箭疾風猛浪什麼妖魔鬼怪虎豹貔貅我沒有見過?我不會被任何問題嚇死或者噎死,嚴總儘管來,千萬不要憋著。」
嚴小刀很確認地說:「我沒任何問題需要問。」
就那麼片刻,他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力和心情,不是逃避,而是釋然,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個渾身裹著戾刺、光芒耀眼四射、脾氣又臭又硬誰都收拾不服的凌先生,跟麥允良或者盧易倫簡直太不一樣,身上每一片鱗片都扎手得不一樣!
嚴小刀敲一下琴鍵,語帶討好意味:「你剛才那支曲子是什麼,我就學那個。」
凌老師不留情面地駁回了努力上進的學生:「《月光奏鳴曲》,太難,你學不會,學仨月都夠嗆。」
嚴小刀說:「就慢慢學,仨月還算個事?」
凌河垂下濃密的眼睫:「我教你個容易的,爭取三天就學會。」
嚴小刀那晚並沒有太明白,凌河為什麼就不教他個難點的曲子,慢慢磨,著什麼急?非要三天出師?
凌河拿曲譜讓他挑,選了個看起來還算簡單的巴赫。兩人效率真心不太高,因為彈著彈著就好像變成互相捉著對方磕牙鬥嘴,基本就是小刀練指,凌河練嘴,把個學生批判得基本一無是處。小刀有時不自覺地被對方的眼睛吸住視線,默默地再調開視線,卻用眼角餘光瞥見凌老師死死盯著學生一雙手看,像要吞了他的手指。
兩人比較靠近的那只右手與那只左手,彈到某些音域不期而遇,卻又心有靈犀般的,無名指小指部位的掌骨就貼合上了……誰也不吭聲,誰也不拿開手,手都黏住了,於是琴譜就變成一副亂彈。
彈琴彈過了午夜,真是捱到再不收攤手底下娃兒們要跟主子爺揭竿起義了,巴赫練習曲只彈成兩頁,約定明日繼續操練。
嚴小刀把凌先生拾掇洗漱上床,自己獨自走回客房,讓孤單寂寥的影子慢吞吞地拖在走廊昏暗的燈下,生生拖出幾分明明不想走、明明牽絆著的壓抑。他進浴室脫掉上衣,先就將腦袋扎到噴頭下面,用冷水狠狠沖刷清醒,然後面對鏡子。
冷水毫無憐憫地打濕他的頭髮、胸口和其它部位,水珠在濃密烏黑的睫毛上跳躍。飲鴆止渴式的強行冷卻,最終讓身體最後一塊遮擋布之下堅挺的起伏變得無法掩飾。嚴小刀突然湊近鏡子,難得開竅似的轉過左右臉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笑了,任憑那甜美的心境往更深處一寸一寸沉淪,這是從來沒有品嚐過的心動……
他以前都沒這麼欣賞過自己的相貌。明明已經過了最青春猖狂的年齡,反而自戀起來,再次刮乾淨下巴,並且用漱口水去掉煙味。
嚴小刀一丁點都不笨,十分敏感,凌河在得知他私下見過麥允良之後坦率地一句「有什麼疑問你儘管問」,從某種角度來講,就相當於承認,凌河確實早就認識麥允良,麥允良也沒認錯人。
麥允良私下透露的關於凌河的陳年舊事,很可能真實地發生過。
也正是這樣,他覺著沒必要刨根問底了。對待珍惜的人,是要抱在懷裡疼的,而不是以逼問過去的狹隘方式推開對方。對有些事他根本不在乎,而對某個人他已經太在乎了!
……
嚴小刀將額頭抵在滑溜冰涼的鏡子上,做出最後的負隅頑抗。
片刻,他低頭摘掉腰間極少離身的黑色腹帶和所有的刀,覺著沒必要了,他對凌河不設防。他再將白襯衫穿回濕潤的上身,滾燙的手指碰到自己著火一樣的皮膚。
拖長的影子重新出現在走廊,也沒有再逡巡猶豫,大步去到主臥室,開門進去。
開亮床頭小燈時,凌河也並沒睡著,眼神迷離地仰面看著他:「……嚴總?」
嚴小刀站在床頭,白衫下的身軀挺拔而健美,頭髮淌下的水珠才流到脖頸間就已燒至滾燙溫度。
「……你有事麼?」凌河皺眉,突然現出警覺防備顏色,頭猛地往後一撤,像要掙扎躥高著坐起來。
嚴小刀沒像往常那樣坐在床邊陪對方聊幾句,他是右腿跪上床頭,左臂楔進去抱住凌河的頭和後背,整個人弓身壓了上去……
嚴小刀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凌河的眼因震驚而凝成墨玉色。在那兩顆瞳仁繚亂的光芒中,他化作一叢深色的大型貓科動物的影子,沉甸甸悍然壓上。他用額頭和鼻子壓迫住凌河的臉,鼻尖與鼻尖互相磨蹭,無比地鍾情,卻在幾乎吻上的那一刻疼惜地嘴唇戰慄而不忍。
對方的嘴唇分明也陷入戰慄!
凌河眼裡瞬間被擊垮成一種精神渙散式的迷醉和迷戀,霎那間身軀的貼合讓嚴小刀整個人連同三魂七魄都炸開了。他身體聚焦在這一點上,心魂已沉醉地蕩在充滿祥雲的天邊。火熱,滾燙,燒灼……以脆弱皮膚為遮擋的最後一層軀殼在如此甜美的碰觸下不堪一擊,迅速灰飛煙滅……
身下人好像從喉嚨到喉結深處都重重地抖了,有一條胳膊在東拉西扯地推拒他。
嚴小刀手臂都在發抖,以往引以為傲的經驗化作虛無,自己像是一台青澀的試驗品,狼狽地暴露在對方面前,初嘗如此鍾情和疼愛一個人的滋味。他珍視地捧起凌河的臉,罩住嘴唇,在無法用語言或從前任何經歷來形容的甜美觸覺中探入對方口中,唇舌相交,將其間仍在徘徊猶豫的一切喘息都席捲一空,那一刻摧枯拉朽讓野火瞬間燎原,將眼前一切夷為平地,只剩懷中這完美的人。
他想確認凌河就在他懷裡,與任何骯髒齷齪的交易已毫無干係,就真真切切存在他身邊,給他一個擁抱,一句安慰,足矣。
「小刀……嚴總你放開……」凌河沙啞壓抑的聲音埋沒在嚴小刀潤濕的胸膛間,像隔了一層棉花,然而突然一掌擊中他心窩,力氣所造成的痛感可是實實在在!
兩個男人力氣都不小,幾乎動手在床上翻江倒海打起來。
嚴小刀眼底因情動而滾燙潮紅,以上壓下佔據了壓倒性優勢,在肢體糾纏間從領口探入凌河後心。家居睡衣在他的手勁之下迅速四分五裂地逃亡,鋼筋鐵皮都扛不住他的指力,更可況區區一層軟布?
他一手循著令人迷醉的蜜色皮膚猛地探入凌河褲間。
他真的為眼前人忍太久了,太喜歡了,以至於從前那些抗拒和牴觸、矜持和傲慢,如今想來顯得可笑,在凌河面前不堪一擊。
……
嚴小刀在某個瞬間聽出凌河胸腔內忍無可忍的掙扎和抗拒聲,那下面如同埋了一座活火山,在不斷地動盪顛簸中突然間噴發了,噴出的岩漿遮天蔽日掃走了雲端的濃情蜜意。
深深吻住的唇舌間也出了故障,凌河試圖咬他,撕咬他的舌頭隨即甩脫他的嘴。
「鏗」一聲,硬骨與硬骨碰撞出悶響。
一條胳膊肘砸在嚴小刀下巴上,砸得他被迫往後一仰。凌河右手以反掌姿勢掐住他喉嚨,二人形成一動不動堅拒對峙的姿勢,一個疊摞著另一個,燈下粗喘著瞪視對方,都隱忍不發。
「凌河。」嚴小刀並不想鬆開人,即便不用手摸,也感覺得到下巴腫起一道紅痕,凌河下肘砸得很重,用了全力。
他懷中的人僵硬成一塊不容侵犯的磐石,眼眶從未如此爆紅,已是怒不可遏,身上不只滾燙,而是向他噴射火苗!凌河掐住他就沒鬆手,肌肉繃得像鐵塊。
是自己表現太著急太粗魯了?
已是有史以來最溫柔一次。
嚴小刀對自己掌心的糙感一向有自知之明,被摸的人肯定不舒服。他卻摸得很爽,凌河的手感妙不可言,身材完美,讓他都自慚形穢……
他也自認不是個麻煩墨跡的人,有感情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喜歡就是喜歡上了。他認為凌河也是同樣直白爽快的脾氣,兩人性情如此相投心有靈犀。兩個大男人,還需要圍在床邊「探討」、「解釋」現在在做的事情?彼此之間還不明白?
嚴小刀溫存地說:「弄疼你了?我抱歉。」
他的喉結在凌河三指鉗制下起伏,並不躲閃,隨便對方掐。
「嚴總你瘋了嗎?拿開你的手腳自重你的身份,你是最近腰散腿懶想嫖都懶得邁腿出這道大門?」凌河唇齒間甩出這句。
嚴小刀輕聲道:「不是。」
「你想幹什麼?」凌河手中無刀但眼神如刀,「正人君子偽裝太久憋壞你了還是衣冠禽獸來得太容易,輕車熟路迫不及待?嚴先生,我凌河確實家道中落無才無能,就是在你這裡乞食偏安的一個殘廢,你就這樣欺我孤家寡人還打不過你麼?你跟簡銘爵游灝東又有多少區別?反正近在手邊,不沾白不沾?」
凌河喜怒無常的突然翻臉讓嚴小刀眸間劃過強烈的驚愕和不解,手勁逐漸放鬆下去,脊背上滾過一道寒涼:「凌河,別這麼說,我沒那樣想過。」
「您怎麼想,嚴先生?」凌河冷笑了一聲,也是不解和憤慨地反唇相譏,「你我算是什麼關係?從我邁進你家這道大門開始,我難道算是你邀請下榻的客人還是由你代你乾爹軟禁監視的俘虜?我是在你這裡觀魚賞月還是其實寄人籬下隨時等待一聲下令宰割?嚴先生你別告訴我你不明白實情是後者。今天這一出算什麼?你前腳從我床上提了褲子下去,戚寶山後腳就讓你砍我手腳把我扔海裡喂鯊魚,你是打算從還是不從呢有情有義的嚴總?」
嚴小刀驚愕了片刻才開口反詰:「凌河,我會下手傷你?我傷過你嗎?……即便戚爺今天站在這裡,我也會想方設法保全你不被任何人所害,你這樣不相信我?」
凌河不屑道:「你怎麼保全我?跟那位對你情深似海恩重如山的乾爹比,我之於你,不過是命若草芥的萍水相逢。嚴總假若還要點臉面,留點自尊,就別在我面前虛情假意口是心非,留著力氣去向你乾爹表這個忠心,也就只有他能信!」
……
嚴小刀全身都冷卻了,難以置信地盯著懷抱中身軀僵挺著將他罵個狗血淋頭的美人。
美到傾城,狠到極致。
每一句話乍一聽都十分合理,他甚至找不出硬話去反駁,字字句句像當頭悶棍抽他的臉,刺他的心。他在那一刻領教了凌河的凶狠,片刻前的溫情灰飛煙滅,彷彿就不曾存在過,什麼都沒有過。
然而,方纔他以舌探入對方深喉的剎那,他分明感覺到唇舌的強烈回應和肢體的投懷送暖;他抱著凌河忘情愛撫時分明感受到對方也試圖迎合他,抱住了他……而且是用那種很男人的方式,以無法忽視的硬朗的手勁抱了他,攬住他的脊背撫摸他,那絕對不是幻覺,凌河就是在撫摸他……只是須臾片刻的纏綿擁吻,將他送上雲端,讓他誤以為對方對這事是願意的。
嚴小刀很想把心掏出來有些話卻不能明言,只能將疼惜化作一片密織的含蓄的耳語:「我心疼你,我想護著你,你有多少情非得已和言不由衷,你告訴我,我可以分擔,我替你扛。」
凌河不假思索地駁回:「多謝嚴總好意,沒必要。有些事你根本扛不起,而我也不需要誰心疼。我不是那位自甘墮落又懦弱不堪、人後顧影自憐人前搖尾乞憐的麥允良,我講話心直口快也從不言不由衷,嚴總有這番憐香惜玉還是去可憐那位麥先生吧。」
嚴小刀極為失落,喃喃地:「……你不願意?」
凌河鬆開襲頸的那隻手:「我不願意。」
……
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
……
嚴小刀艱難地從凌河身上移下去,儘管就一尺距離,很簡單的動作,那種刻骨的寒涼和失望已經把他拋離眼前人很遠,滾到了天邊。
凌河或許反省到自己的無情,濃密的眼睫遮住真實的光芒:「嚴先生,真抱歉,或許哪些事讓您產生誤會。我與您的喜好口味正好相反,我『不是』,我不喜歡男人之間那件事……您還是那位英俊瀟灑魅力四射的嚴總,您只是找錯對象了。」
嚴小刀靜靜看著對方:「我也『不是』,我也不喜歡男人之間那事,我沒做過。」
但我喜歡你。
嚴小刀以為,這樣的話在兩人之間足夠得上一種最深刻的表白,不必再說膩歪矯情的廢話。我也不好男色,我從來沒碰過男人,就因為你是你啊,凌河!
凌河分明一聽就領悟了,抵死掙扎一般調開視線,卻讓喉結的一道顫動脫離了控制掠過四野洪荒。
嚴小刀翻身下床,頭也不回地出門,在針扎一般難受的心境下壓抑著痛苦離開。
凌河說了不願意。
他肯定不會強迫對方,倆人床上那點事,要的就是兩廂情願,求得就是互相鍾情一刻的耳鬢廝磨,他絕對不會用強。他沒強迫過任何人,更何況是他真心相待他想要珍惜的人,下不去手……即使兩人武力值差距是如此明顯,他壓上對方大腿使力蠻幹做成那件事簡直太容易了。
夜裡他蹲在後院角落一塊岩石上抽煙,享受冷風,還被住在副樓一哥們瞧見了,伸出一張臉問他:「老大,還不睡?」
「犯癮了,外邊抽根煙。」嚴小刀答。
「呵呵,老大真會疼人……」那哥們回屋了。
嚴小刀臉上也沒什麼太頹喪難堪或者要死要活的表情,他心裡痛苦,但從來不對外人表露出來,從小就這樣,他能經得住任何人生打擊,這點兒算什麼?
嚴小刀沒有機會親眼瞭解,他背身關門離開臥室後,凌河自己關滅床頭小燈,將一切欲淚欲笑近乎瘋狂的神魂顛倒完全掩蓋在寂靜和黑暗中。
凌河仰面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凝視天花板上他腦海中英俊挺拔的影子。他的鼻尖夢寐以求地終於蹭到某人鼻尖上,以被動的快要窒息的方式被蹭了很久,揉上了那顆十分性感的小黑痣。
他點上自己嘴唇,在千絲萬縷的紋路間回味那個美好的唇形是怎麼樣吻上他的。他絲毫沒有這種經驗和經歷。他回憶那縈繞在興奮神經中樞之間淡淡的煙草香氣,竟然還混合了漱口水的甜薄荷味,即便這樣仍然擋不住專屬於小刀的煙草的熱辣;他回憶那略微粗魯但燒灼他的心的深吻,只可能屬於兩個男人之間的酣暢淋漓充滿陽剛氣息的吻。
他把手指探入自己唇舌間,徒勞地試圖找回兩人舌頭交纏時,那種狂喜,那種燃燒,那種攜手探入無窮極樂世界的美妙。
……
我不喜歡。
我不願意。
我對男人之間做那種事感到噁心、作嘔。
可是……是小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