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淵（五）

　　那穿著防護服的“人”到了之後，拿著個儀器轉了一圈後，舉起武器對準梁顯等人藏身的隕石：“你們是什麼人？”

　　是中文！

　　四人對視一眼，阿三毅然跳出來，舉起雙手，一臉無害道：“我們是倖存者。”

　　“現在外面怎麼可能有倖存者，你們是哪個基地的？剩下三個人怎麼還不出來？”那人敵意很重，始終沒有放下武器。

　　梁顯三人也跟著舉起手走出來，梁顯道：“我們真的是倖存者，我是中科院的學士，受災時正好在地下研究所做實驗。研究所的防禦足夠堅固，設施完備，還有充足的食物，就一直活到了現在。”

　　“難道你還能在地下待上六年？什麼食物保質期這麼長！而且中科院在災難初期就被巨大隕石砸中，連地下都塌陷了，給人類存亡造成了巨大損失，怎麼還有人活下來！”那人明顯不信。

　　“因為我就是學農學的，當時正在做的研究是通過基因雜交技術培育新品種小麥，可以增強小麥的耐旱程度並且提高產量，預計能將畝產提高一倍。”梁顯說道，“當時我守著一塊實驗大棚，身邊還有種子，我們幾個就靠著那片實驗大棚活下去了。”

　　聽到提高糧食產量，那人明顯遲疑了下：“那你們為什麼不出來？正常人真的能夠做到與世隔絕六年嗎？”

　　“一個人當然是不行的，”梁顯一臉惆悵，“可是我有這三位同伴啊，他們是實驗室的安保人員，也都是特種兵，在災難發生的最初保護了我。當時基地大門的控制系統被砸壞了，我們都不擅長智慧系統維修，出不去大門，只能一點點挖，挖到現在才走出來。”

　　他說得一板一眼，彷彿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發生的一般。

　　但是大家都知道，真正讓眼前的人願意相信他的滿口胡言的，是梁顯所謂的雜交實驗。

　　“氣溫馬上就要升高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死。”梁顯繼續道。

　　“把身上的武器都丟過來，帶上這個。”那人從背包裏拿出四個手銬。

　　梁顯接過手銬看了一眼，確認是自己練過無數次開鎖的手銬，十分熟悉，便毫無壓力地帶上。

　　秦力與阿三也是如此，並不擔心手銬會困住自己。

　　譚硯就更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了。

　　見他們安分地上交了武器並帶上手銬，那人這才放心道：“跟我走。”

　　“等等，”阿三站在原地不走，“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來了，再跟你走下去我們就會被曬死。”

　　“你們之前是怎麼走到這裏的？”那人問道。

　　“我們想辦法保暖和避開陽光，在晝夜交替時趕路，一路上尋找倖存者，走到這裏存糧正好吃完。”阿三解釋。

　　“那就快點走，基地就在前面。”

　　這下眾人便沒有異議，他在前面走，幾人跟上去，梁顯走著走著就發現頭上的防護罩擴大了，將四人都包裹進去。

　　“他應該聽不到我們說話了。”譚硯說道。

　　秦力一臉羡慕，眼中寫著“我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的力量”。

　　“末世是在2012年來臨的，突然覺得我們逃過了一劫。”阿三長長鬆口氣，但眼中還是帶著悵然。

　　曾經還是自己的家園，現在卻成為廢墟，實在是讓人唏噓。

　　“未必，”梁顯冷靜分析，“他可從來沒說現在是2018年。”

　　“都是地球，難道兩個世界時間還能不一致？”

　　“穿越空間的事情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不可能。我們到了基地後儘量獲取資訊，對比兩個世界的差距，等資料收集夠了，就想辦法離開。”梁顯繼續道。

　　“對方立場不明，我覺得應該在路上就探聽足夠的情報後立刻離開。基地的防禦措施一定很好，只怕我們進去就出不來了。”阿三反對，“我知道譚硯很厲害，我們可以依賴他。但是現在我們三人都是拖後腿的，到了外面三步都跑不動，難道你要靠譚硯一人在飛機大炮面前保護我們嗎？”

　　梁顯沉默了。

　　“我沒事。”譚硯說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

　　“不，三哥說的對，”梁顯給阿三換了稱呼，“是我考慮不周，太過冒進了。”

　　這次事件發生得太突然，他們四人在異世界孤軍奮戰，好不容易得到了關於“空洞”後世界的情報，必須儘快帶回他們的世界。

　　如果“空洞”連接的是末世後的地球，那麼頻繁出現“空洞”的他們的世界，是不是也將要面臨末世？

　　現在最有效率的做法是……

　　“這人是個外行，會背對敵人。”秦力突然說。

　　阿三、梁顯、秦力三人對視一眼，阿三比劃幾個手勢，梁顯與秦力點頭，三人手腕一翻，手銬掉落在地上。

　　他們向不同方位移動，呈三角形漸漸自後方包圍穿著防護服的人。

　　由於防護罩的保護，前方的人聽不見他們悄悄靠近的聲音，等三人都到了適合攻擊的位置時，譚硯撤掉了防護罩。

　　阿三猛地一躍，一把將那人壓住，卸掉手上的槍，秦力將背包搶回，梁顯則是將左手放在一個很隱蔽的按鈕上，低聲喝到：“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否則我立刻將你的防護服脫下，讓你直接暴露在陽光下。”

　　那人拼命掙扎，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三個身手相當強的特種兵。

　　梁顯見他還敢動，趁著陽光還不烈，用力按下按鈕，防護服立刻滑落下去，露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臉。

　　他半張臉上都是燒傷，眼睛好似兩個空洞。那不是普通的怕死眼神，而是完全放棄了的眼神。

　　放棄了對美好世界的追求。

　　“拜託……別讓我看到陽光。”見到太陽，那人立刻閉上眼睛。

　　阿三心冷如鐵，將人拖到岩石後面，這裏很背陰，應該能夠遮擋一陣陽光。

　　梁顯沒有幫他穿防護服，而是說道：“我們只問幾個問題，回答了就放你離開。”

　　“如果是基地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個最低等的搜查員，現在但凡有能力的人，哪能像我一樣只帶一把槍就出來巡邏，隨便一塊隕石就能砸死我！”男人的聲音充滿恐懼，似乎不像是在說謊。

　　“放心，我們只問些基本的事情，”梁顯道，“現在是哪一年？大氣層消失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國家人口有多少？國外的受災情況如何？”

　　“這些……你們不知道？基地裏小孩子的常識課都會學的。”男人露出驚訝的神色。

　　“少囉嗦，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可以。”阿三一邊說一邊將人向陽光照射的位置拽。

　　“好好好！”男人立刻投降，“按照末世後的演算法，今年是末法曆6年，要是以前的演算法，是2018年。”

　　與地球的時間相同。

　　“大氣層剛消失那會是立秋，一夜之間就凍死十分之一的人口，大家都是睡著睡著就死了。”男人提起這件事，眼淚就默默地流下來，“我當時在值夜班，感覺冷就開了空調，沒開一會就斷電了，但總算是還能活動，僥倖保住一命，但是早晨回家後，老婆孩子都死了。”

　　儘管在流淚，但他的眼中已經是看不見悲傷了，只有麻木。

　　“一開始哭天喊地，覺得自己最慘，誰知道比我慘的大有人在。第二天沒見到藍天白雲，天空是漆黑一片，太陽像個探照燈一樣，又烤死了不少人。

　　農作物一夜之間都死了，國家拿出了救濟糧，在早晚交替的時候發放。可是排隊的人很多，不早點去就會搶不到。我提前一個小時披著黑斗篷出門領飯，臉就成了這個樣子。

　　天上開始掉隕石，地面上的建築全都被砸毀了，動植物也都死了。到處都在搶劫殺人強女幹，還活著的人就像瘋子一樣。”

　　“後來呢？”梁顯已經不太想聽了，直接跳過問後續。

　　“後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全國只剩下不到五十分之一的人口，運氣好活到現在的被國家帶到建好地下基地中，基地裏很堅固，氣溫也恒定，不用擔心突然死掉。

　　有人被分配去種田，有人冒險外出去找能源，還有像我這樣的巡邏兵，每天在外面轉，看看有沒有敵對基地的人來攻打我們。”

　　“為什麼要攻打你們？”

　　“搶糧食唄，我們都在地下種田，缺水缺土缺陽光，產量極低，基地裏的人都不夠吃，只能搶。我其實早就看你們不對，可是你說有提高小麥產量的辦法，我……我就想試試。”男人哭喪著臉說。

　　梁顯深吸一口氣問道：“這裏是地球嗎？你所在的是什麼國家，末世前那屆領導人叫什麼。”

　　男人眼中露出迷惑，但還是回答了梁顯：“不是地球還是什麼？咱們不都是夏國人嗎？領導人是王主席。”

　　四人：“……”

　　時間對，但歷史似乎在這個世界轉了彎，並不是他們熟悉的國度。

　　平行宇宙，只有這一個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