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一會，沈伊看到賀霖的眼眸，腦門一閃，有點不太可思議地遲疑地喊了一聲：「爸爸？」

　　賀霖神色沒變，點點頭：「繼續。」

　　沈伊剛剛醞釀起來的情緒被他這一打斷，有點沒接上來，腦海裡卻在想別的事情，她仰頭問道：「哥哥，你喜歡Cospy？」

　　賀霖英文不錯，但是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伊以為他不知道，立即附加一個中文翻譯：「角色扮演。」

　　賀霖挑眉，眼眸卻看著跟前的女孩，看了好一會。

　　沈伊被看得有點尷尬，突然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正想說話，賀霖手指勾了下她臉頰的髮絲，淡淡一說：「繼續。」

　　沈伊：「哦。」

　　沈伊又看賀霖一眼，他坐回剛才的姿勢，長腿曲著，神色淡淡，居高臨下，這樣子，還真有點父親的樣子，沈伊咽了下口水，開始醞釀情緒，她上輩子有一個可取的地方，就是哭戲很棒，沒有人能哭得過她，但是她臺詞不行，而且一哭就容易控制不住。

　　這次她不單要哭還要表現得有些叛逆，還要記臺詞念臺詞加動作，一套下來，簡直為難她了。

　　但她得突破。

　　於是她淚水順著眼角下來，那無聲落淚的楚楚可憐很快就出來，緊接著她開始念臺詞：「我就是談一場戀愛怎麼了？我成年了，你還要管我到什麼時候？你能陪我一輩子嗎？啊？」

　　賀霖沒有動作，眼眸看著她的淚水，那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滴落在地板上她的衣領口。

　　他語氣嚴厲，道：「就是管一輩子。」

　　這是他唯一的臺詞。

　　「但是我不要你管啊，我不要你管！老頭你他媽的……咳咳咳。」沈伊激動到口水嗆到了自己，賀霖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沈伊咽下口水，眼角帶著淚水看賀霖：「我臺詞念得怎麼樣？」

　　賀霖：「很爛。」

　　沈伊：「……」

　　好失落。

　　沈伊撓了撓頭，扯了茶几上的紙巾擦了擦淚水，然後喝了一口熱水，順一下，繼續醞釀，賀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沈伊看到了，知道他應該還有事情要忙，於是閉上眼睛，找找狀態，打算再對兩場。

　　女三對父親的那種心情，還有念臺詞的語氣，都必須得有變化，而不是乾巴巴地念出來，哭也不是死命地哭。

　　沈伊結合一下自己的心情，去找感覺。

　　很快，又第二次開始。

　　沈伊這會說到激動的地方，沒有被口水嗆到，而是身子撐起來，瞪著賀霖，那種叛逆的你不要管我你最好放我走的那種眼神，賀霖被她看得貌似有點生氣，眼眸眯起來，這一眯，沈伊立即慫了，跌坐回地毯上。

　　賀霖：「嗯？怎麼了？」

　　沈伊：「……哥哥你身體也太誠實了。」

　　賀霖：「……」他知道了，他那一刻的氣勢，他抬手，摸了摸沈伊的頭，道：「繼續，這次比上次好點。」

　　沈伊猛地抬眼，咧嘴：「真的？」

　　賀霖：「嗯。」

　　接著，沈伊再來一次，這次沒有被口水嗆到，也沒有被賀霖的氣勢嚇到，很順利地念完了臺詞，最後爆發了哭得非常厲害，哭得肩膀都在顫抖，臉上佈滿了淚水，她咽哽著道：「為什麼你總是這樣？為什麼……」

　　說著就趴在了茶几上哭。

　　實際上如果真正拍戲的話，她應當是趴在父親的腿上，但她沒敢，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茶几。

　　她還打算哭著哭著就停。

　　但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像是觸發了淚腺似的，洶湧至極，到後期好似是為她自己而哭似的。

　　賀霖本以為她哭一下就停了，沒想到這麼久。

　　他身子往前傾，抬手，指尖刮了下她的眼角，沾了些許的淚水。

　　他低低地道：「哭成傻子了。」

　　沈伊：「……」哥哥你憑實力單的身吧？

　　又過了半分鐘，沈伊還在收淚水，她想停，可是腦海裡全是上輩子的畫面，令她又想哭，於是就這麼斷斷續續地流淚，賀霖手杵在膝蓋上，就看著她哭，女孩子柔柔弱弱的，一哭耳朵跟臉都紅了，手臂上全是淚水，髮絲沾著眼角，好一會，他湊近她，問道：「要不要哄你？」

　　沈伊淚水一下子就停了。

　　她從手臂上抬頭，偏頭看一眼賀霖，打了個顫，哪敢讓他哄呢，就這麼神奇，他一句話把她的淚水嚇了回去，沈伊抽咽著拿紙巾擦淚水，嘀咕道：「我就是太入戲了。」

　　賀霖挑眉，長腿伸了伸，接話道：「很入戲。」

　　沈伊悉悉索索地收拾了劇本還有手機等等，說道：「哥哥你忙吧，我回去了。」

　　賀霖點頭，也跟著站起來，抬手整理了下衣領，沈伊收拾完，就噠噠噠地往門口走去，走了沒兩步，她轉頭笑問：「哥哥，我有進步嗎？」

　　賀霖沒有回頭，繞過書桌，將筆記本打開，語氣清淡：「有。」

　　沈伊眼睛一亮，哈哈一聲，高興地道：「太好了，哥哥晚安。」

　　賀霖：「晚安。」

　　沈伊出門，順手將門關上。

　　賀霖敲著鍵盤，好一會，抬頭看向門，抬起指尖，看了看方才沾了淚水的位置。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了一次戲，沈伊竟然自信許多，第二天回學校，心情一直棒棒噠，她吃透了又吃透了劇本，隨後拉著陳恬恬陪她對戲，陳恬恬得知她接戲了，簡直不可思議，一臉羡慕。

　　然後聽說是接的秦雋工作室的，陳恬恬整個人待了待：「金城四少的秦雋啊？我靠。」

　　「沈伊，我相信你是小公主了。」

　　明月跟廖婭都在宿舍，廖婭看了沈伊一眼，語氣有些酸：「走後門的吧？聽說你跟你姐姐競爭一個角色，結果不到半天人家直接定了給你姐姐，你拿什麼跟你姐姐比……」

　　沈伊手捏著劇本，捏了好一會，才轉頭看著廖婭：「我知道你妒忌，還很羡慕呢，是不是？」

　　廖婭被戳破了心裡，臉色一下子就青了：「狗屎，誰羡慕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

　　沈伊：「那也比你好看。」

　　「瞧瞧你那嘴臉，可能連狗屎都看不上你。」

　　廖婭刷地一下就站起來。

　　沈伊也跟著站起來。

　　破罐子破摔，反正她跟明月注定當不成朋友，跟廖婭也翻臉了，不如直接扛，打輸打贏都是一種本事，上輩子她黑紅那會跟人撕逼略勝一籌，戰鬥力沒有六，也有七八九。

　　陳恬恬飛快地跑過來，雄赳赳地站在沈伊後面，說道：「給你撐腰。」

　　沈伊：「乖。」

　　二對一。

　　廖婭明顯下風。

　　宿舍裡還有一個明月，此時都看著她。

　　廖婭眼神帶著哀求。

　　明月好一會，才一臉不情願且看著傻子的表情過來，站在廖婭的身側，她看沈伊一眼。

　　沈伊瞪她一眼。

　　明月：「……」

　　最後，這架也沒打成。

　　沈伊手機來電了。

　　她指著廖婭：「我接完電話再跟你打。」

　　等她接完電話回來，廖婭跟明月去了陽臺，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麼，廖婭過了會去洗澡，沈伊撐著桌子，一臉我等你的表情。

　　不過，直到關燈，這場戰役，悄無聲息地在黑夜裡消散。

　　天氣越發冷了，幾乎是每一天的早上寒冷就比昨天多一分，臨近耶誕節，還隱隱有下雪的跡象，耶誕節晚會也在陰冷天氣中到來，當天晚上，七點左右，晚會開始。

　　沈伊開始穿羽絨服了，裹得緊緊實實跟在陳恬恬身後貓坐到自己的座位。

　　影視學院裡，俊男美女最多，各種類型都有，至於才藝那就更不用說了，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到兩樣才藝，學校裡雖然時常提醒學生要在校學好，畢業了才能接觸外面的活動。

　　但是一到這種大型的節目，像秦晟這種有些名氣的學生自然是要為學校貢獻一些的，於是秦晟會上臺表演一首歌。

　　這首歌就是他的成名曲《少年待你歸來》

　　他今晚還穿了一身古風，少年裝扮，站起舞臺上，無比耀眼，妝點了唇彩的嘴唇湊在簫口，親自吹了一段簫，剛吹完，下面的尖叫聲就要掀翻了天，他踩著步，吹完後，就坐下來。

　　正好面對沈伊所在的這個位置，他捏了下耳麥，開始唱：「花開花謝……」「少年如月，風過無痕，帶你一程……」

　　「待你歸來又是一載……」

　　他的嗓音很清澈，唱起來有些許的空靈，比在設備上聽更好聽，下面的女生都為他打Call，他含笑，接過一位學姐給他的花，往前一扔，在尖叫聲中，落入了沈伊……旁邊的陳恬恬懷裡。

　　陳恬恬呆滯兩秒，瘋地尖叫了起來。

　　秦晟眼眸一閃，有些失落，又站起來，繼續唱。

　　沈伊笑著捏了捏陳恬恬的臉，道：「矜持一點。」

　　陳恬恬哈哈一聲，很是興奮。

　　周圍傳來不少羡慕妒忌恨的目光。

　　一首歌曲完了，秦晟下來，正好坐在沈伊的身側，他笑著對沈伊道：「等會結束了，我們去KTV？跟班上的幾個同學一起。」

　　沈伊想了下，又轉頭看了眼班上的同學，他們都笑眯眯的，沈伊心裡一下子就來勁了，點頭道：「好呀。」

　　上輩子她被孤立得厲害，因為她開學時做的事情，後來的態度也有問題，跟班上的同學關係也不好，從來就沒參加過什麼私下的活動，除非是班裡組織的，都得去她才會去。

　　而他們私下的話，自然是不會叫她的，但這輩子不同了。

　　晚會結束是九點多，最後一個節目本來是詩柔的，但她的班機延誤了，學生會的人溝通過後就取消了那個節目，所以結束得稍微早一點，不少等著詩柔回來的學生都有些失落。

　　沈伊這邊跟陳恬恬回宿舍拿了包，就跟著秦晟他們十個人一塊出了學校，打了車去了他們訂好的KTV，這九個同學有五男四女，女的有一個不是班上的，其他都是。

　　另外五男很顯然跟秦晟是兄弟，關係很好，對沈伊的態度也挺親的。

　　那四個女的，也還好，進了KTV後，他們就開始點歌，沈伊跟陳恬恬沒打算去搶話筒，十幾個人搶兩個話筒，確實是有點難，秦晟端了水果給沈伊，笑著道：「吃麼？要不要吃雪糕？」

　　沈伊搖頭，笑道：「不吃，怪冰的。」

　　陳恬恬很想吃，等著秦晟問她，結果秦晟問完沈伊就沒下文了。

　　陳恬恬：「……？」我靠。

　　有人唱歌有人出主意玩遊戲，玩真心話大冒險，用瓶子轉，瓶口對著誰，誰的下家就出難題給她，這個遊戲獲得了全場的歡呼，不少人不懷好意地看著秦晟，秦晟喝一口飲料，笑了笑，一臉無奈。

　　除去唱歌的，八個人圍著坐一起，沈伊跟陳恬恬也一塊玩兒，所有人盯著班長手裡的瓶子，氣氛緊張，班長吹了兩口瓶子，像是在祈禱，手指尖一轉，瓶子在光滑的桌面上一個勁地轉。

　　幾乎所有人都把手指對準秦晟，指望瓶口對著他。

　　不過哪兒有那麼好運的，第一個瓶口卻直直地對準了沈伊。

　　正在出神有點置身事外的沈伊看到瓶口對準自己時，待了待……

　　哦？這個運氣也太好了吧？

　　大家估計也沒想到這瓶口會對準這個很有非議的女生，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唯獨秦晟眼睛一亮，因為他是沈伊的下家，秦晟把杯子放桌子上，笑著側看沈伊道：」你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沈伊看著他一雙笑眼，啃一口西瓜，道：「大冒險。」

　　秦晟挑眉，有點衝動，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去，說：「嗯，給你最愛的人打個電話，跟他告白，說我愛你。」

　　其他同學一聽，立即切……「這也太沒技術含量了吧。」

　　「大冒險耶。」

　　秦晟含笑擺手，他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他問沈伊：「你最愛的人是誰？」

　　沈伊聽到這個大冒險，鬆一口氣，非常大方地拿出手機，道：「我媽。」

　　秦晟一聽，眼睛亮亮。

　　「好啊，打吧。」

　　周圍的同學一臉面無表情。

　　你這是什麼大冒險？

　　還笑得這麼開心，撿到一百塊了？

　　沈伊笑眯眯地找夏珍的電話，撥通了過去，很快，那頭就有人接，但還沒出聲，沈伊就笑著道：「媽，我愛你。」

　　說完，那頭沉默了一會。

　　賀霖低沉的嗓音傳來：「嗯？有多愛？」

　　沈伊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