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喜過望

　撒旦似乎早有預感，維爾西斯會有此一問，因此機甲沒有沉默太久，就回答了維爾西斯。

　「是的，聖使，是我選擇了艾澤。帝國將我封存太久了，我需要離開，他是最好的契機，我不能放棄。」

　維爾西斯歎了口氣，世間總是如此，他曾一度提醒帝國，不需要將撒旦沉封太久，擁有一個合適的主人會比將它禁錮起來更安全。過度的壓抑換來的一定是反抗，歷史的腳印總會重疊在一起。

　「所以你寧可自己永遠無法醒來，也一定要救他？」維爾西斯有些無奈，木已成舟，他總不能再回到最開始的起點，從釋放撒旦開始改變一切。

　然而，撒旦卻矢口否認了，「不，聖使，我救艾澤，是因為他值得活著！或許您比我經歷過更多，因此沒有感覺，但艾澤是我所見到最堅韌的omega！您只看到艾澤殺人嗜血，但沒有看到過那些人加諸到他身上的不幸！！是那些alpha對艾澤的欺辱，才讓艾澤走上這條路，他才是無辜的！」

　機甲震盪的聲音響在耳畔，維爾西斯的臉色卻平靜且堅定，「是，我知道，艾澤有他的不幸，他也很堅強，沒有屈服，沒有被這些挫折擊敗。但他不應將不幸移植給平民，當權者的謬誤，不應有宇宙的子民來承擔。更何況，殺戮、毀滅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你認為艾澤能拯救這個世界嗎？不，他只是將人們從一個不幸帶到了另一個更不幸的深淵。」

　撒旦無言以對，機甲陷入了沉默。

　維爾西斯也不再說話，他其實並不喜歡說服別人，他有屬於自己近千年來所堅持的信仰，許多東西是時間教會他，並非言語所能傳達。他也習慣了去包容那些年輕的孩子們，包容他們有更新奇、更叛逆的想法。許多事情，未必是對與錯的判別，只是適合或不適合。

　譬如，戰爭並不適合人類。

　長夜在寂靜中慢慢走向盡頭，大氣急迫地將恆星的光芒折射穿厚重的雲層。

　就在一片安寧裡，維爾西斯即將陷入冥思的時刻，撒旦反倒按捺不住，忽然問：「聖使，您一定要殺死艾澤嗎？」

　維爾西斯愣了下，他遲緩地睜開眼，目光落在了機甲身上，「不，當然不一定，我也希望他能做出改變。撒旦，你應當知道的，我從不想讓任何一個生命離開。」

　撒旦彷彿並不相信維爾西斯的話，他只是道：「聖使，如果一切未能如您所願的話，請您在艾澤死後，也將我銷毀吧。我希望艾澤是我最後一個主人。」

　————

　太多天沒能好好休息，艾澤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又一次黑了。

　腹中空蕩，飢腸轆轆，是人類最原始的食慾將他從夢中喚醒，艾澤難得疲懶地躺在床上，沒有立刻起床更換軍裝，隔著門喊：「克洛德，趕緊送吃的進來！」

　機械人反應迅速，往往不會讓他等太久，然而，這一次艾澤翻了兩次身，居然都沒等到克洛德敲門，他有些惱怒，又嚷了一聲：「克洛德！」

　終於，門被人敲了兩下。

　「嗯，進來吧。「

　門把手微微轉動，推進門來的，是端著餐食托盤的自然人，維爾西斯，「晚上好，艾澤。」

　alpha看起來神清氣爽，髮梢甚至還是濕潤的，艾澤從alpha身上觸到一陣水汽。

　「你怎麼來了？克洛德呢？」艾澤還沒洗漱，一下子見到外人，總有些不適應的尷尬。

　而維爾希斯看起來並不在意這些，他很從容地做著平時機械人在做的事情，將餐盤遞過去，支起床上用的桌子，「它就在門口，我正好過來，順便代勞。」

　艾澤想起什麼，突然忐忑起來，「撒旦……怎麼樣了？」

　維爾希斯抬起頭，笑著望他。

　alpha的目光鼓舞了艾澤，他大膽猜測：「修好了？」

　維爾希斯故意說：「我不知道，你用精神力召喚試試。」

　艾澤餓得不行，卻又急於知道答案，他幾乎釋放出身體內所有的力量，渴望得到哪怕只有一點的反饋。

　但只是一秒。

　黑色的粒子從維爾希斯的身周迅速發散出來，以接近光的速度凝聚在了艾澤的手腕上。機甲撒旦以凝縮形態猝然出現，它緊扣住艾澤，以強大清晰的意識回應了精神力的召喚。

　艾澤大喜過望！

　「維爾希斯！！你做到了！！！」

　ga從來沒有在維爾希斯面前表現出如此興奮的樣子！

　他一躍從床上彈起來，直接握住維爾希斯的手臂，「天啊，你太厲害了！」

　維爾希斯徹底笑出聲，他沒想到艾澤會這麼開心，像個得到獎賞的孩子，這也讓他也有些難得的滿足感。維爾希斯拍了拍omega的後背，以寵溺的語氣回應：「很高興能為你效勞。」

　兩人眼神短暫交匯，在這一刻，艾澤似乎感觸到維爾希斯的真誠，那是一個非常直白的情緒。艾澤莞爾，兩人間默契感湧動。omega確實很高興，於是他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床，「你是不是一夜未睡？快去休息，我試試撒旦，如果沒問題，我得好好獎賞你！」

　維爾希斯依然凝視著艾澤：「怎麼獎賞？」

　或許是alpha的眼神太明亮，讓艾澤一下誤會了維爾西斯的意圖，他用藏著警告，但卻並不算犀利的眼神提醒著對方：「是份大禮，但絕不是你想的事情。」

　維爾希斯其實什麼都沒想，但他也看出了艾澤的誤讀，一時間啞然失笑，「我什麼都沒想，艾澤，我只是……期待，期待而已。」

　「隨便你怎麼說。」艾澤根本不相信會有alpha不想睡自己，他用一種「我早將你看透的眼神盯著維爾西斯，似笑非笑，「但你最好先離開我的房間，我不喜歡被一個alpha看著換衣服。」

　「好的，艾澤。」維爾西斯哂笑著離開。

　他自己都沒注意，艾澤的快樂好像很輕易就傳染給了他。

　————

　伊裡伽爾星的大氣層很稀薄，因此黑夜中的星辰格外清透明亮。

　子夜，浩瀚星空下，艾澤精神力猛然發動，手腕上黑鋼手環立刻感應召動，細碎的粒子在幾秒間迅速膨脹，巨大的機甲一剎那矗立在平野之上。

　撒旦的頭部發射出耀眼的白光，它單膝屈下，整個機甲半跪在了艾澤面前，「上將，我回來了。」

　它伸出自己的手臂，化為一節舷梯，「不準備上來嗎，上將？」

　這讓艾澤想到他第一次駕駛撒旦，那時候他只見過伊科駕駛機甲，所有的經驗都來自於偷偷的學習，他很擔心被這個s級機甲看扁，因此一路上都強作鎮定。直到一年以後撒旦才告訴他，其實他們整個逃離的過程，撒旦都是使用的半自動駕駛狀態，它不動聲色地糾正了所有他駛偏的航向。

　他的星辰大海，是與撒旦一同開啟。

　他們不可分離。

　艾澤笑著奔上機甲，他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剛剛解脫束縛的omega了，他在宇宙裡已經留下了最深刻的足跡，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敬畏他、害怕他。他駕駛著撒旦衝上雲霄，他們迅速甩脫了伊裡伽爾星的引力，在近星軌道上飛了整整一圈才重新落下。

　撒旦修復如初，艾澤心裡的重擔卸去，眉眼都是飛揚的神采。

　他踏下機甲，讓撒旦重新回到凝縮形態固定在了自己的手腕，「克洛德，維爾西斯呢？」

　一直沉默的機械人在被提及時才走上前：「報告上將，維爾西斯先生剛剛睡下了。」

　「嗯？睡了？我過去看看。」不用問，艾澤也知道對方一定是因為修復機甲而沒能好好休息。他重新進入堡壘，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他一直知道，隔壁就是克洛德為維爾西斯安排的房間。

　一開始他還為這樣的安排感到一點不安全，考慮到克洛德一向寸步不離，艾澤才沒有多說什麼。

　而如今，艾澤已經很滿意克洛德這樣的安排了。

　在堡壘內，所有的門鎖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艾澤的右眼虹膜，因此他順利地進入了維爾西斯的房間，房間內漆黑一片，身材高大的alpha側躺在大床一邊，上半身微微蜷縮，好像睡得並不安穩。

　要想窺探一個人隱藏的內心，就應當從他的夢境著手。艾澤無法進入維爾西斯的夢境，卻大可以通過他的睡態來觀察。

　ga放輕了腳步，慢慢走近alpha。

　維爾西斯睡時呼吸平穩，沒有鼾聲，只是眉頭一直緊皺著，睡姿也有些奇怪。

　艾澤仔細端詳著維爾西斯側躺的樣子，很快就發現維爾西斯令他感到不同尋常的地方了。

　就算已經睡著，維爾西斯依然緊縮著左肩，那裡彷彿壓抑著深刻的痛楚，以至於他不得不繃著身子來忍耐。

　艾澤很快想了起來，那是他之前用槍擊中的位置，可這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注射過速愈劑以後傷口早就該癒合了，alpha還會感到痛嗎？

　因為感到困惑，艾澤伸出手，想撥開維爾西斯的衣服看一眼。然而，他的手剛剛搭到維爾西斯的肩膀，原本還在深層睡眠中的alpha卻猝然睜眼，一把握住艾澤的手腕，用力一擰，將其扳到了omega的身後。

　艾澤本能地掙扎，條件反射般扭動手肘，以飛快的速度擊向維爾西斯眼部。出於對維爾西斯實力的瞭解，艾澤本以為此擊必中，因此都沒有用盡全力。然而，艾澤萬萬沒想到，alpha反應極快，對方輕輕閃身一避，就輕鬆順著床滑開，躲過了自己的攻勢。

　爾後，維爾西斯借力打力，一個翻身將艾澤壓到身下，單腿膝蓋直壓向人類最脆弱的腹部。

　艾澤忙抬腿抗住維爾西斯的攻勢，同時伸手劈向alpha的側頸。

　維爾西斯低頭躲過，反而借勢鉗住了艾澤手腕，一把按到了omega的頭頂。維爾西斯動作之迅速，遠超艾澤對他的預估，如此強大的近身搏擊能力令艾澤一瞬間冷汗涔涔，而就在下一秒，維爾西斯已經成功騰出一手，緊緊地扼在了艾澤的咽喉。

　一剎那，窒息的痛苦迅速湧了上來，而比這更令艾澤感到驚恐的是，他竟然從維爾西斯的眼神裡看到前所未有的狠絕和冷漠，alpha就像是盯著世仇，黑沉沉的眼眸裡透出了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