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應激反應

　　當那雙黑瞳從寧靜的宇宙成為幽深的漩渦，艾澤無疑在一瞬間備受刺激，他劇烈地掙扎，發出尖銳的聲音提醒等候在門外的克洛德，機械人果真察覺不對，迅速衝進臥室，看到艾澤被維爾西斯壓著的一幕，克洛德毫不猶豫地抬起槍，直對準維爾西斯胸口！

　　然而，就在這一瞬，維爾西斯忽然雙手脫力，放開了艾澤。

　　他仰面向床上倒去，克洛德同時開槍，子彈虛射入牆體，並沒有擊中維爾西斯。

　　機械人移轉手臂，重新瞄準，而這一刻，艾澤已經察覺到維爾西斯的變化，他忙喊停，示意克洛德稍後。

　　艾澤捂著脖子坐起身，他發現維爾西斯的眼神是渙散的，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從噩夢中驚醒。

　　然而，剛剛維爾西斯的表現讓艾澤生出了史無前例的警惕，他立刻離開維爾西斯的攻擊範圍，跳下床，往後退了兩步。

　　比起維爾西斯那一刻所迸發的冷漠，艾澤意識到對方向自己隱藏了巨大的實力更令他膽寒。

　　「維爾西斯！」艾澤壓抑著後怕和怒火，低吼了一聲。

　　alpha很遲緩地才坐起身，按著自己的額心，沉悶地道歉：「對不起，艾澤，我剛剛……我只是太累了。」

　　確實，維爾西斯並未撒謊。

　　精神力巨大的消耗，讓他鮮有的在沉睡以後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所有的記憶在腦海裡混淆紛飛，維爾西斯時而想到剛剛接觸到老師的那幾年，模糊而青春的過去，像夢，也是夢；後來他取代老師，成為聖使，他割捨所有的情與愛，去包容所有的不認同、不喜歡，淡化自己的偏好，成為一個中立的標桿；他參與了七百多年前那張殘酷的戰爭，太多自然人死亡，無數恆星在這一場戰役裡黯然坍縮，宇宙的面貌全然革新，終於才建立了阿克扎帝國，慢慢恢復生息……而這一場夢，又與半個月前的蘇答星屠殺重合在眼前。

　　他親手殺死的那個小女孩。

　　那些帝國戰士。

　　那些平凡無辜的人。

　　維爾西斯在攻擊艾澤的時候根本未從自己的夢境中醒來，他只是本能地去釋放自己壓抑的能量，而真正喚醒他的，卻是他與艾澤對視的那一刻，omega忽然流露出脆弱的眼神。

　　他一下子醒來。

　　收手。

　　維爾西斯的解釋儼然未能令艾澤信服。

　　艾澤緊盯著他，銳利的目光恨不得能在維爾西斯臉上鑿穿一個洞，「你對我隱藏了實力，維爾西斯，剛剛你差一點就能殺了我，哦不……你有這樣的實力，你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殺了我，是不是！」

　　事情果然變得棘手。

　　維爾西斯一陣頭痛，他低下眼，半天才用模稜兩可的口吻回答：「艾澤，我殺不掉你，我只是為了自保。」

　　「自保？呵，你以為在伊裡伽爾星，你想自保就能保得住？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艾澤猝然暴怒，連他都說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生氣！

　　是因為命懸一線嗎？不，他與帝國打仗，無數次都是踩在鋼絲上走路，稍不注意就會殞命，他從不害怕死。

　　維爾西斯凝視著艾澤，半晌，他輕聲歎息，「艾澤，你當然可以隨時殺了我，我從不懷疑這一點……我再向你道歉一次好嗎？我剛剛……剛剛只是做了噩夢，我夢見了屠殺，我不知道那是你，只是本能地反抗，認出你的一剎那我就放手了。我也並非在隱藏實力，那只是人在一瞬間的應激反應，而且剛好你沒有防備罷了……你看，我不是還為你修好了撒旦嗎？」

　　他用很平穩的語調勸說著，而事實上，維爾西斯的掌心已全是汗。

　　他知道艾澤對他起疑了，這本就是一個疑心極重而缺少安全感的omega，縱使維爾西斯一時間已經沒有殺死他的念頭，但要在omega身邊長久生存，似乎也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然而，維爾西斯無意識所使用的「噩夢」兩個字，卻湊巧擊中了艾澤的某一點。

　　ga很清楚那種感覺，在顛覆般的震懾以後，每逢閉上眼面前都是懸崖的噩夢。

　　比如他與伊科在一起時，每一次發情結束以後，艾澤都不敢睡覺，哪怕伊科並不與他同床，夢裡也都是對方無休止的撻伐。

　　比如他剛殺死伊科的那一個月，那種抵抗住身體的本能，去扼殺血液裡所歸屬的那個人，渾身的細胞彷彿都在叫囂著停止，可是他做到了。那種精神與肉體相悖離的痛，也令他做了很久的噩夢。

　　這種感同身受，讓艾澤望著維爾西斯的眼神慢慢柔化下來，他走近對方，輕聲問：「你害怕我嗎？」

　　維爾西斯頓了頓，選擇坦誠：「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omega，艾澤，我時常感到震驚，但並不害怕，我在嘗試著理解你。」

　　——只可惜，他雖然理解，很多事卻無法贊同。

　　維爾西斯沒說出後半句話，也因而成功撫平了艾澤剛剛浮起的疑心。

　　艾澤重新走近維爾希斯，克洛德忙跟上，而艾澤卻用眼神制止了機械人。他早已相信，alpha是不會想要殺他的。如果他真的擁有與剛才那樣相匹配的實力，在蘇答星上的時候，維爾希斯早該殺死他一萬次了。

　　「你真的很特別，維爾希斯。」艾澤伸手撫了撫alpha凌亂的頭髮，然後做了他剛剛就想做的事情。

　　他撥開了維爾希斯的衣服，看向他受傷的肩膀。果然，雖然表層的皮膚已經癒合，但肌膚上還有一圈紅，昭示著子彈進入的痕跡。

　　「還沒好？還疼嗎？」艾澤收斂起所有戾氣，眼神中透出柔和，「我以後不會再打你了，不用做噩夢了。」

　　他既不忍，也不願，用過分的刺激讓alpha像昔日的自己一樣最終反叛。他想要的只是alpha的屈服和順從，而他也已經做到了。

　　維爾希斯看了眼自己的傷，「沒事。」

　　艾澤笑起來，「既然沒事，那就起來吧，說好了要獎賞你，我們馬上出發。」

　　「嗯？去哪兒？」

　　「密歇星。」艾澤高興地宣佈，「讓你回家看看，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母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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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澤並不是突發奇想要去密歇星的。

　　幾番意外與苦戰，令他也有些疲憊，新機械人的製造少說要等幾個月才能有回音，他想趁這個機會休息一陣，也順便完成接下來的布戰計劃。

　　密歇星與尼卡星、伊裡迦爾星都不在一個星區，算起來其實有些遠了。然而，密歇星距離林姆頓星只有幾個星雲之隔，它曾經一度被傳言將取代林姆頓星而成為阿克扎帝國的新首都星球。

　　後來，據說有帝國高層否決了這項提議，原因不明，但最終作罷。

　　艾澤最終想推翻阿克扎帝國，勢必要打到林姆頓星去，而他認為，密歇星或許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支點。

　　當然，他本可以一個人去密歇星勘查，又或者索性不去，通過光腦製作模擬戰場，也大可以完成這項工作，而這些事，推遲個三五年也無妨。

　　是維爾希斯促使他將一切提前至今時今日。

　　機甲撒旦以飛船的形態承載他們在從伊裡迦爾星出發，與上一次征戰尼卡星不同，這一路，艾澤的心情都是頗輕鬆的。

　　與之相比，反而是維爾希斯看起來憂心忡忡，「你確定要去密歇星？那是僅次於林姆頓星的繁華星球，星區重鎮，在軍事位置上也非常重要，無疑會有重兵把守，你準備怎麼著陸？」

　　密歇星文化發達、自然人文明歷史悠久，不可能像在蘇答星那樣，隨便墜落在一個荒野都無人發現。密歇星外就已經有不少衛星監測往來飛船，無論軍用還是民用飛船都必須在既定軌道內接近密歇星，並按照指定航線降落。

　　撒旦正按照艾澤設定的路線自動飛行，艾澤悠哉悠哉地靠著軟椅，翹起二郎腿，拿著觸控光腦看帝國近一個月以來的新聞，「該怎麼著陸怎麼著陸啊，不然你想怎樣？再摔一次？」

　　維爾希斯皺了皺眉，「沒有帝國的電子id，是無法進入密歇星軌道的。」

　　「廢話，我知道！」艾澤不耐煩地放下光腦，看了眼坐得筆直的alpha，忽然又笑了，他湊近對方，兩人臉與臉之間的距離只剩下幾指寬，omega曖昧地向維爾希斯唇邊噓了口氣，低聲問：「就這麼擔心我？」

　　維爾希斯臉色微僵了一秒，相處這麼久，他還是不適應艾澤的過分親密，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推開對方。

　　短暫猶豫，維爾希斯不退反進，他用雙臂將艾澤圈進了自己的懷抱，語氣裡有三分堅定，「當然擔心你，擔心我們。」

　　艾澤被取悅，笑得燦爛起來，「那你猜啊，猜猜我會怎麼辦。」

　　兩人在極短的距離中眼神交匯，艾澤綠瞳中閃著狡黠又靈動的光。

　　然而，維爾希斯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其實已經很清楚艾澤的行事風格，這是一個習慣於快刀斬亂麻的人，在艾澤的字典裡，沒有迂迴。

　　維爾希斯慢慢鬆開手，語氣也隨之低沉。他實在無法在這個時候還裝出與對方親密的樣子。

　　「你想要盜取別人的身份？殺兩個人，然後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