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南柯一夢（8）

　“送命？”蒼百靈疑惑的偏了偏頭，好一會仿佛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頓時臉色大變的撲到了嘉仁帝身邊，慌張的叫道︰“你說送命是什麼意思，茯靈哥哥怎麼了？”

　“朕本以為你只是不諳世事，卻不知你是真的無知。你可曾想過自己單方面的行為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災難，如果你沒有護得住他的本事，就該將這份心意藏在心里。不過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你已經將他害死了。”嘉仁帝冷眼看著驚慌失措的蒼百靈，心里恨不得將這人碎尸萬段，但是他卻不能，因為蒼百靈是蒼鷹國的公主，因為這人是蒼天啟和他合作的保障，因為他是清國的帝王，所以他很多事情沒法隨意，他只能站在這里說這些刺耳的話語，看她懊悔，看她難受，別無他法。

　蒼百靈此時已滿臉淚痕，逃避現實般的捂著耳朵囈語，怕是一時半會冷靜不下來，嘉仁帝仿佛也達到了他此次過來的目的，便一甩袖出了這寢宮。

　謝茯靈在空中看著奔潰的蒼百靈，默默的嘆了口氣。

　這之後，他的事情仿佛就沉澱了一般，沒有再起波瀾，謝茯靈也開始能夠熟練的掌握現在自己的這種漂浮狀態了。

　一開始，謝茯靈還會很有興趣的在皇宮各處游蕩，皇宮很大，有很多他根本沒有踏足過的地方，很是新奇，但地方再大也總有逛完的一天，當某一天他想飄到宮外去的時候，意外的發現竟然受到了無形屏障的阻礙。

　他竟然無法去到這皇宮城外，這讓謝茯靈難得的驚訝了。

　他回頭看向雄壯寬廣的皇宮，頓覺一陣茫然，這是說皇宮里還有需要他去了解的事情的意思麼，如果是的話，又是什麼呢？

　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謝茯靈心中的茫然更甚，他漸漸不明白自己現在還在這個地方的意義，如果是為了知曉死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且他對自己的死其實真的沒有執念，也許以前有，不過現在是真的沒有了，所以為什麼他還會在這個皇宮飄蕩？！

　因為想不明白，所以謝茯靈決定不想了，他總覺得關鍵還是在嘉仁帝身上，所以從這一天開始，他便始終跟著嘉仁帝走了。

　一直跟著之後，他才漸漸發現了嘉仁帝的變化，他不敢說這是自己的死帶來的，但是起碼應該是有一部分的，因為他能時常看到嘉仁帝拿出一副肖像畫對著發呆，而那畫上的人物正是自己，而從那畫的落款處那朵茯苓花讓他知道，這就是當初那副嘉仁帝對他說因為自己畫的不好看而已經撕毀的畫作，原來他還留著。

　以前那個有些缺乏果斷力的嘉仁帝正逐漸的蛻化，慢慢的開始有了真正帝王的姿態，謝茯靈在看過幾次他在朝堂上冷靜對待老臣的咄咄逼人之後，不禁想起了後世對他的評價，“聰明睿智、殺伐果斷”，當初看到的時候還有些疑惑，現在一看卻是完全能夠明白了。

　本來，謝茯靈以為日子就是這樣遙遙無期的過下去了，直到有一天，他在御書房听到了這麼一個消息。

　“哦？這麼說，蒼天啟真的成功了？”嘉仁帝手上的毛筆頓住，冷冷的抬眼看向來報告這一消息的人。

　“是，消息千真萬確，且蒼鷹國新帝已經公開表示擇日會來清國商談今後往來事宜。”來人低頭回稟。

　“倒是個守信的。”嘉仁帝冷哼了一聲，突然就想起了還被軟禁在寢宮里的那個糟心的蒼百靈，本來有些愉悅的心情頓時就消失無蹤。

　“下去吧。”嘉仁帝有些心煩的揮退了這人。

　嘉仁帝放下手上的筆，緩緩起身，背著手看著這空曠的御書房，眼光有些空泛，不知在想些什麼。

　謝茯靈心想，蒼天啟最終還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諾，真的開始努力讓兩國走上和平相處的道路，不過因為太久沒听到這個名字，讓他用了好一會才回憶起來，而也就是這個好一會，讓他愈發意識到自己已經逐漸開始遺忘一些東西了，並不是他的錯覺。

　是不是時間越長，他會忘記的東西越多，而到最後，他就真的會變成一只漫無目的的孤魂野鬼了呢？想到這里，謝茯靈不禁苦笑，若是那樣，還不如死得一了百了干脆呢~

　所幸，在謝茯靈遺忘掉蒼天啟這個名字之前，蒼天啟以蒼鷹國新帝的身份浩浩蕩蕩的入了城，嘉仁帝同樣為他擺了一個盛大的歡迎宴會。

　再次見到蒼天啟，謝茯靈發現這人看似沒變，卻變化很大，首先就是氣場完全不一樣了，不苟言笑的樣子讓他一瞬真的以為看到了蔣仲，恩？為什麼他會想到蔣仲這個名字，蔣仲……是誰？！

　“天啟帝遠道而來，路途遙遠，一路辛苦了。”嘉仁帝帶著一點微笑，舉杯對蒼天啟說道。

　“嘉仁帝客氣了。”蒼天啟看得出嘉仁帝貌似不是很待見自己，不過他也知道他們之間只是合作關系，所以並不介意，而且面上的客套本就是帝王必學的手段。

　宴會過半的時候，蒼天啟突然狀似無意的問起來︰“不知百靈現在何處，怎麼沒有看見她？”

　嘉仁帝喝酒的姿勢一頓，隨即自然的放下，對蒼天啟說︰“她在寢宮，身體不適不宜吹風，要是天啟帝掛念與他，明日可去看看她。”

　明日？蒼天啟挑挑眉，也就是說今天肯定是不會叫人過來見面了，他怎麼覺得嘉仁帝說到百靈的時候表情十分怪異呢，難道是這個傻丫頭又干了什麼傻事不成？

　說起來，不知道那個有趣的小御醫還住不住在宮里，晚上再去突襲一下好了。蒼天啟心里雖然這麼想，但面上卻一本正經的，絲毫沒被人發現他此時的心理。

　當嘉仁帝表示將蒼天啟安排在皇宮某大殿休息時，蒼天啟卻提出要去以前來時住過的偏殿，美曰其名︰習慣了。

　嘉仁帝眯了眯眼，看了蒼天啟好一會才默默的點了頭。

　不過，蒼天啟的算盤注定是落了空，等他半夜熟門熟路的來到謝茯靈的小院落時，發現里面竟空無一人，但那些明顯被整理過的擺設又不像是沒人住的樣子，于是他又跑到御醫們的值班房里“溜達”了一下，仍舊沒有收獲，最終也只能悻悻然的回自己的偏殿就寢，想著明天找個機會問一下。

　蒼天啟這一陣折騰讓謝茯靈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笑，之前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現在已經變得沉穩了呢，沒想到夜襲的毛病還沒有改變。

　第二日，蒼天啟向嘉仁帝提出了要去看蒼百靈的事情，然後很自然的說︰“昨日听聞百靈身體不適，不知是否有讓貴國的御醫診視。”

　嘉仁帝面不改色的扯謊︰“自然是有的。”

　“听聞貴國有一位十分年輕的御醫，醫術十分高明，不知能否傳喚過來一起同行。”

　嘉仁帝听到“年輕”二字，心中一跳，有些疑惑蒼天啟怎麼會知道謝茯靈的存在，便故意說道︰“朕的太醫院年輕御醫有好幾位，不知道天啟帝說的是哪一位？”

　“是一位叫謝茯靈的御醫。”蒼天啟也不想和他虛與委蛇，互相試探，直接說了名字。

　“哦？不知天啟帝是怎麼知道茯……謝御醫的。”蒼天啟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探究。

　“不瞞嘉仁帝，天啟在天牢曾受過這位謝御醫的治療，這份恩情至今不曾忘記。”蒼天啟也回以微笑，一點都不忌諱說起天牢的事情，因為尷尬的只會是對方而已。

　果然，嘉仁帝表情一僵，隨即收斂了笑容，說道︰“原來如此，不過很可惜的是，天啟帝怕是見不到他的。”

　“哦？為何？”蒼天啟皺眉。

　“因為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嘉仁帝說這話的時候，握著椅子扶手的手不自覺的緊了幾分。

　“什麼？”蒼天啟一時沒能控制住表情，驚叫了出來。

　這反應更讓嘉仁帝表情變了一變，這反應可有些只得探究。

　蒼天啟臉色鐵青，顧不得考慮妥不妥當，直接脫口而出︰“這是怎麼一回事？”

　嘉仁帝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絲不虞之感，故意說道︰“被人拖累了。”

　“誰？！”蒼天啟緊接著問。

　嘉仁帝現在幾乎已經能肯定蒼天啟和謝茯靈的關系肯定不是他自己說的那麼簡單了，這個認知讓他十分不愉快，于是干脆連友好也懶得裝了，直接哼了一聲道︰“這恐怕就得問你的妹妹了。”

　“問百靈？”蒼天啟皺眉，隨即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禁臉色沉了幾分。

　等到蒼天啟真正親眼看到現在的蒼百靈之後，他的猜測被證實了。

　只見蒼百靈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在小園子里開心的游玩，只是明明只有她一個人在嬉戲，卻會時不時的回頭對著空氣說︰“茯靈哥哥，你看這花好看麼？”

　正當蒼天啟欲上前打斷蒼百靈這詭異的一系列動作之時，突然又見蒼百靈丟掉手上剛摘下的花，跌坐在地上，抱著雙腿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邊哭邊說︰“嗚嗚，茯靈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想害死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蒼天啟听著妹妹久違的聲音，心情卻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