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游湛父子除了出現的那一會與李埠寒暄了幾句,其餘的時間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直到宴散退場,也不見他們與旁人有任何的交流,讓在場的人忍不住懷疑他們父子二人今日究竟為何出現在這場壽宴,難道只是單純的向李埠示好?
回府的馬車上,游湛掀開車簾心不在焉地看著經過的地方,突然開口問道:「你說你到李府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可是今日全程都坐在我眼前沒動過地方,你非去不可的理由難道就是為了向李埠祝壽?」
游彥在壽宴之上還是喝了些酒,正靠著車壁昏昏欲睡,聽見游湛的話,他睫毛顫了兩下,卻還是沒睜眼,卻也沒直接回答游湛的問題,只是笑:「您老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起這些俗事兒了?」
游湛瞪眼:「那又是誰將我捲進這些俗事兒?」
游彥終於睜開眼看了看因為被騙去李埠家而始終耿耿於懷的親爹:「您可別把事情說的這麼嚴重,其實仔細算起來,我今日不過是帶您吃了李家一早一午兩頓飯而已,您連話都沒跟李埠說上幾句,就算想捲進這事兒裡,是不是也得知道點什麼先?」
游湛皺了皺眉,隨即攤開手:「罷了,你當是誰願意管你這些閒事兒?」
游彥側過頭看著他,突然就笑了起來:「我知道您老人家是擔心我。」
游湛翻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起今日被你騙去李家,想跟你算算賬而已。」
「那一盒新茶?」
游湛嗤笑:「整日裡想方設法地從當今聖上手裡騙茶喝,你也算是南魏開國以來頭一份兒了。」
「看起來您老的茶已經喝膩了,」游彥勾唇,「那這樣吧,正好明日我要陪陛下去城郊,會在行宮住上幾日,打打獵散散心,到時候我看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就帶回來給您,就當是為今日的事兒賠罪,如何?」
「你能找到什麼新鮮玩意兒?」游湛隨手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山裡霜重露寒,我那兒有一個袖爐,待會叫瑞雲去取一下。」
游彥彎了唇:「多謝爹。」
因為在李府待了小半天,等回府的時候,已經到了申時。游湛抱怨了幾句游彥耽誤自己大半天的功夫,就進了書房。游彥無所事事,索性晃蕩到了花園,想要吹吹風,散散酒意。
剛走到迴廊上,他就發現不遠處的亭子裡坐著兩個人,走過去笑著開口:「大哥,你父子二人今日倒是悠閒?」
游俊道:「是殊文今日得了閒,趁著天氣好陪我在花園裡散散步,走累了便過來歇著。」話說完,他聞到了游彥身上淡淡地酒味,皺眉道,「聽府裡人說,你今日一早就帶著父親出了門,難道是帶他老人家喝酒?」
「熏到你了?」游彥向後退了一步,離游俊遠了一點,「今日出門是有事要辦,酒也只有我淺飲了幾杯,你別擔心。」
游禮安靜地站在一旁聽游彥將話說完,才上前扶著他在另一側坐了下來,朝著游俊道:「爹爹,叔父他又不是我,自然有分寸,您就不用擔心了。」
游彥笑了起來:「這倒是,殊文可是對自己的酒量沒什麼分寸,但即使喝了個酩酊大醉,走之前也不忘了從我那兒順幾塊茶餅走。」
「那茶餅是您答應送我的,怎麼又成了我順?」游禮不滿。
「對對對,是我送的。」游彥話說完,看見游俊無抬手遮了遮臉,極其壓抑地咳了幾聲,忍不住道,「怎麼又咳起來了?前段時間不是好了嗎?」
游俊咳完之後接過游禮倒的茶喝了兩口,才道:「沒什麼大礙,天氣轉涼了,難免會犯些老毛病,已經重新開了藥,每日按時吃著呢。」說到這兒,他才想起剛剛的話題,「所以我才想著囑咐你,早年你在西北落下不少舊毛病,這種天氣本就應當多加注意,你還貪杯,難道是想落得我這副模樣才知道後悔?」
游彥愣了一下,趕忙奉上笑臉解釋道:「這兩次都事出有因,之後我一定會注意,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若為了我氣傷了身,你叫我如何是好?」
游俊看著他,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殊文說的也對,你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總喜歡跑到我房裡賴著讓我陪你玩的小孩了,現在整個游家都被你料理的妥妥噹噹,又怎麼會照顧不好自己。」
游彥看著游俊,總覺得他似乎有某種情緒,但又無法明確感知。他猶豫了一下,抬眼朝著四下里看了看:「太陽要落山了,這會漸漸起風了,大哥你穿的不多,讓殊文送你回房吧。」
游俊垂下眼,點了點頭,在游禮的攙扶下起身,父子二人緩緩地向回走去。才走了沒幾步,游禮突然回過頭,朝著游彥道:「叔父,待會我去您房裡。」
「有事兒?」
「現在沒事兒我就不能去了嗎?」游禮疑道。
游彥笑了起來:「知道了,先送你爹回去。」
游俊聞言轉過頭朝著游彥看了一眼,又揮了揮手,最終什麼都沒說繼續向前走去。
游彥站在亭子裡,盯著他父子二人的背影看了一會,晚風吹起他鬢邊的發,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感嘆道:「這風還真涼了。」說完,背負著雙手,優哉游哉地回房去了。
他剛換了衣裳,散了發,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熱茶,游禮就來了,一進門看見游彥面前擺著的茶盞登時開心起來:「多謝叔父。」
「從我這兒拿了好幾塊茶餅,還整日來騙茶喝。」游彥端起自己的那盞,喝了一口,「將你爹送回去了?」
「回去了,娘親讓人煎了藥,服下之後就睡了。」說到自己的父親,游禮難免有些惆悵,「天氣越來越涼了,爹爹身體受不得寒,以後怕是想出來散步都困難,整日悶在房裡,就怕他悶出心病。」
游彥握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思索道:「反正我現在也無事可做,以後只要在府裡我就去看他,陪他下下棋,說說話,也不至於太無趣。」他抬眼看著游禮,「不過他應該最想看見的還是你這個親兒子吧。今日他雖然不提,但你能陪他散步,他肯定心情不錯。」
「起初的時候一直有說有笑的,結果您來了之後又開始教訓起人來,結果您這個被教訓的沒什麼事兒,他這個教訓人的反而氣了個夠嗆。」游禮從小碟上隨手挑了顆蜜餞塞到嘴裡,看著游彥披散的頭髮,含糊不清道,「對了,剛才在亭子裡,我看見您戴我送的簪子了。」
「怎麼?送了簪子又捨不得讓我帶?」
游禮搖頭,急忙吐了口中蜜餞核:「還不是您平日裡總是戴著那支骨簪,做工也不精細,戴的年頭久了又顯得老舊,雖然我不知道那簪子究竟好在哪裡,但總覺得有它在您就不會碰別的。」
游彥笑了起來:「確實不是什麼精細的東西,確實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收到的一份真真切切的心意。」
當日他與藺策自御花園一瞥之後,機緣巧合又再在各種場合上見了面,游彥本就對那個寡言的韓王感興趣,有這麼多次機會自然不會放過,每每碰到總會主動上前,而藺策在宮中見慣了旁人的漠視甚至敵視,卻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主動熱情地向自己示好,而這人偏偏還是個矜貴的世族公子,才識過人,譽滿都城,一來二去,二人逐漸熟識,不顧旁的任何人的看法,結成了摯友。
就是在那一年游彥的生辰,藺策拿了這麼一支骨簪出來,有些惴惴不安地開口:「我,我實在送不了你什麼珍貴的東西,這個骨簪,是我親手雕的,希望你能不嫌棄。」
少年游彥出生世家,見過這世上無數的奇珍異寶,卻唯獨沒見過一個人會為了他的生辰如此的費心思。那時候他們甚至還沒有心意相通,連游彥自己都還沒開始察覺自己早已萌動的心,只是因為他給過藺策那麼一點的好意,所以,藺策就回給了他如此真心。
之後那支骨簪就被他悉心的收好,一直帶在身邊。哪怕在之後藺策還送過他各種各樣種類材質樣式都不同的簪子,卻沒有一支能取代的了那支骨簪。
雖然那時他們還未動情,這支骨簪對游彥來說,卻是定情信物。
「叔父?」游禮喝了茶,見游彥不知在想什麼愣了神,忍不住道,「您在想什麼,怎麼發起呆來?」
游彥挑眉,笑著搖了搖頭:「我在想啊,明日怎麼還不來。」
「明日。明日怎麼了?」游禮一頭霧水,只覺得游彥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明日是什麼好日子嗎?」
「只不過是突然想起了一點過去的事,迫切地想見一個人而已。」游彥又給游禮倒了盞茶,「喝完就回去吧,我今日要早些歇息,就不陪你玩了。」
游禮看了看手裡的茶盞:「哦。」
作者有話要說:
游禮:踹翻這碗狗糧。叔父,你是不是忘了,上上章我還在失戀。
游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