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我在大雨中沒命地跑,雨水稀里嘩啦的,我全身都濕透了,身後的東子原來還緊緊跟在我後面,可是我這種老家伙,不發瘋時是病雞,一發瘋起來就是野雞,東子逐漸氣喘吁吁,被我遠遠甩在後面了。
我听他在後面喘得厲害,老牛喘氣般沖我喊,“師姐……呼呼……我,我不行了……呼……呼,他追上來了!!”
我喘著粗氣轉頭,隔著厚重雨簾看到康子弦就在東子五六米外,也是狼狽不堪,東子瞄到路邊一個女孩正打開一輛計程車車門要鑽進去,一個漂亮的箭步,騰空翻越了圍欄,貓一樣鑽進去,引得車里的女孩子怪叫連連。
東子豎起食指沖那女孩噓了一聲,說了一句什麼,女孩子退縮著安靜下來,東子緊張兮兮地瞄了眼那邊的康子弦,搖下車窗對我招手大喊,“師姐快,快上來!!!!”
康子弦也听到了,邊跑邊恐嚇我,凶巴巴的,“方亮亮你給我上車試試看?!”
這冤家越來越近,我是沒時間上車了,現下我要先保證東子的安全,我果斷對東子說,“別管我,你先走!”
東子嚷嚷,“不行啊師姐,有難同當,有車同上……”
雨聲很大,我耳郭子被這個男人吵得頭痛,學母夜叉當街對計程車司機大吼,“師傅,麻煩你快把這只烏鴉運走!!!”
東子被運走了,康子弦離我只有三四米之遙,我慌得連連後退,又沒命地跑起來。
“師姐,跑!!!!”這是東子被運走時說的最後一句,他那歇斯底里的咆哮似乎還在耳邊回響,令我在雨中沖刺時恍惚想起多年以前看過的一部好萊塢電影,電影里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對著被幾個壞男孩追逐的跛腳小男孩嘶聲大喊︰“forest,run!……run!”
那個男孩的I據說只有75。
他是世界聞名的傻男人,人稱阿甘。
我突然心中淒然,我覺得自己有可能是阿甘生的,因為看起來我跟他一樣傻。
阿甘的I有75,我覺得我只有57。
“方亮亮你還跑?停下來!!!听到了沒有?……停下來,你又想生病是不是?!”康子弦在我身後追著我,听起來是又生氣又無奈。
停下來被你笑話嗎?
大雨傾盆,傘下的路人見我們這邊上演的貓捉老鼠的露天好戲,均是好奇地指指點點,我也顧不得這些,抹了把被雨水模糊視線的臉,微微偏過頭對他發飆,“康子弦,是你逼我的!”
這一聲喊出口,儼然成了惡霸逼良為娼小雛娼抵死不從的戲碼,有好事的路人在後面攔住康子弦伸張正義,“喂,哥們,不帶這麼欺負小姑娘的……”
“走開,家務事。”康子弦冷漠應著,聲音像漫天雨水一樣冰涼,還透著股雨水也澆不滅的怒氣。
“你搞清楚,誰……誰跟你是一家了?”我听得心驚肉跳,喘著氣停下來,轉頭口齒不清地反駁著,然後看著雨簾中那男人狼狽陰沉的俊臉朝我逼近,心中又莫名害怕,我又被嚇得拔腿逃竄起來。
“你還跑?”身後說話的男人已經咬牙切齒了。
我的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難逃魔爪的直覺。
可怕的現實殘酷地證實了我的直覺。
五分鐘後,我被康子弦堵在一個死胡同里的牆邊,喘著粗氣,喉嚨火燒火燎的,精疲力竭到了極點。
我們孤男寡女暴露在卷天蓋地的雨水中,我背靠著牆,他雙手撐在牆上,無情地把我困在牆壁和他的胸膛之間,近到仿佛能感覺到對方起伏的胸膛,還有運動後熱烈的心跳。
我們都狼狽到了極點,渾身濕漉漉的,每一寸皮膚都被冰涼雨水侵蝕著,發絲凌亂地貼在臉上、額上,透明的雨滴從我們的臉上一顆顆滑下,滴答滴答,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
我驚恐地抬頭看著他,他陰森地低頭看著我,我們的視線膠在一起,一動不動地淋著雨,那架勢有點像瓊瑤片里談戀愛談到發狂的兩個傻帽。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怎麼可能跟這種惡劣的男人談戀愛,如果是真的,那想必等待我的不是甜蜜,而是沒日沒夜的夢魘。
我被他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心里有點發怵,硬逼著自己昂首挺胸接受他有些可怕的目光。
他喘著氣,亮得嚇人的漂亮眼楮眯了眯,用低沉的嗓音問我,“跑夠了嗎?”
這個時候我依然反骨叛逆,把臉倔強一扭不看他,嘴硬道,“不夠。”
說歸這麼說,其實我心里跟打鼓似的,心跳得厲害。
坦白說,現在的陣勢讓我有點腿軟,如果是打架斗毆,那倒簡單許多,撩起袖子吆喝一聲就上去拼了,可是現在……那種混沌的、曖昧的、傳達著男人溫度的靠近讓我無所適從,除了嘴硬,我生澀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招架。
“很好。”
只听他低低呢喃一聲,像是一道魔咒,我還沒意識過來,一雙大手已經蠻橫地將我的下巴扣過來,緊接著我的眼前一黑,冰冷的唇已經被凶狠覆上,他竟然吻我了。
“混蛋……唔……”被侵犯的感覺那麼強烈,我惱羞成怒下意識踢他,但這平日優雅的偽君子總算現出了禽獸原形,根本無視我的花拳繡腿,在我受驚嗚咽張嘴時,他溫熱的舌更是趁虛熱入,那狂熱夾雜著怒意,濃烈到根本由不得我掙扎。
一番輾轉反側的吻後,我真真正正成了阿甘二代,全身的血涌到大腦不說,大腦空白到眼楮都不知道往哪放,身體還微微顫抖。
唇上他的炙熱溫度揮之不去,我低著頭想刨個狗洞鑽進去痛哭一場,實在是太丟人了。
報應啊,如果那天我沒有發酒瘋,如果我沒有看上他的西裝,如果我一開始對他客氣點,他興許現在就不會對我這麼不客氣了……
“娘的你你你……你TM混蛋。”我抖著唇語無倫次。
“我再問你一遍,”康子弦猛扣住我的下巴,讓惶然失措的我正視他懾人的眼,“跑夠了嗎?”
我撇撇嘴,剛想倔強地搖搖頭,可見他眼又是危險一眯,忙顫顫巍巍點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囁嚅著,“……夠了。”
“下次還逃嗎?”他挑了挑眉,聲音充滿危險蠱惑,“嗯?”
我牛脾氣上來了,不吭聲,心說這次老娘是栽了,下次可不會再重蹈覆轍,我不逃我方亮亮的“方”字就倒著寫,我不逃才怪。
康子弦仿佛察覺到了我這短暫幾秒的抗爭思想,唇角微微一勾,笑了笑,那眼神中的邪魅讓我頭皮麻了麻。
他笑得像個魔鬼,一手把玩著我那傻大姐辮子,突然俯身在我耳邊輕柔說話,“哦,我怎麼給忘了,我們的方警官不光擅長騙人,逃跑的功夫也是頂呱呱的……不過怎麼辦呢方警官,最近我老是跟鄧壟有工作來往,我怕哪天我做夢說漏了嘴,當著鄧壟面把什麼人交代出來也不一定……”
“你……”我握緊拳頭,怒從心底起,“姓康的,禽獸,混蛋,你居然拿東子威脅我?”
面對我的破口大罵,他扯出絲凜冽的淡笑,眼楮眯了一眯,說,“方亮亮,記住是你先逼我的,究竟是誰混賬在先你應該最清楚,怎麼?忘了自己干過什麼了嗎?放心,那張紙條我還留著,見了它,想必你什麼都記起來了。”
我的臉火辣辣,紅著臉嚷嚷著,“喂康子弦,你混賬那麼多次,就不許我也混賬一次啊,你你剛才非禮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呢。”
他忽然一笑,“那也是你逼我的。禮尚往來,我也要讓你嘗嘗生氣的滋味對不對?”他頓了頓,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壞壞的,“還有,我哪是非禮你,我只是幫你取暖,你看你的臉都紅了,這種取暖方法是不是很有效?”
眼前這俊美男人的笑臉,突然讓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認輸了︰所謂山外有山,厚臉皮外有厚臉皮,我方亮亮輸了。
那麼害羞的事情被他一說,猛然間就天經地義了,我哭笑不得,而他緊扣著我的下巴,眼中像是有一絲溫柔要溢了出來,柔聲說,“知道嗎?事實上不用等我到八十歲,九天,隔了九天我們就踫上了。”
“方亮亮,你跑得再快,也逃不開命運的安排。所以把你的小聰明給我收起來。”
康子弦溫柔的恐嚇我,我被他震得有些六神無主,只好癟三似的怏怏問道,“那個,咳咳,你……你都知道了?你……怎麼知道的啊?”
從他剛才喚我“方警官”時,我就預感到他已經知曉我的身份了,他娘的他也夠神通廣大的。
“你以為我昨天踫到你,今天會任由你編個遇到雙胞胎妹妹的事糊弄我嗎?”他一臉的不以為然。
遇到一個更聰明的人,並被無情拆穿的感覺很不好,稱得上糟糕透頂,我無言以對,冷哼一聲不說話。
他倒是話多了起來,眼微微眯著,嗓音明顯愉悅了幾分,開始教訓我起來,“還說什麼給我當花童?你都二十四了還想當花童?”
我眨了好幾下眼,突然想惡心他一下,虛假笑了笑,故意陰陽怪氣說,“康叔叔,少挑剔了,我願意給你和葉老師做花童已經很不錯了。”
話音剛落,空氣中的溫度陡然降了下來,康子弦突然傾近我,他的身影罩住了天空的光亮,我只覺得烏雲壓頂,他冷冷開口,“方亮亮,你听過新娘子去做花童的事嗎?”
“啊?”
康子弦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道猙獰的閃電正劃破天空,而我但願自己此刻被雷劈中。
我徹徹底底的懵了。
我……我這是被求婚了嗎?
見我張口結舌不能動彈,康子弦也有點尷尬,過了好一會才繃著臉很不自然地解釋說,“今天是愚人節。”
我听罷,兩眼一黑,全身驟然放松,有種死去以後又活過來的重生感。
大雨天的,我覺得我流汗了,剛才的事實在太悚然听聞了,面前的男人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剛活過來回過神,男人已經牽起了我的手,又換回了冷若冰霜的臉,語氣不善,“還愣著,你想我陪你淋雨到什麼時候?”
我瞅著他牽著我的手,全身肌肉僵硬,還是站著沒動。
“呃……”
“還愣著干嘛?你這身打扮想讓我長針眼是不是?還有,”他突然戲謔地看著我,然後把不懷好意的目光對準我胸口某個部位,“我說,棉花里都是水,你不覺得很重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