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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訪》第11章
☆、第11章

  懷璧將文書收起時,殿外的太陽已經西斜。伸展了下腰身,看見在座的其餘同僚也正在收拾,準備離去,就惟獨兆鱗的座位是空蕩的。

  昨夜國子監的周興將煙花製作好了,並在國子監裡燃放了其中一枚,還有一枚兆鱗帶走了,說是要贈送予人。他今日早早離去,應當是急著將煙花送人。

  "兆鱗這人也不知道急著做什麼,桌上的書卷也不整理局居然就離去了"。

  兆鱗席位旁的明泉念叨了一句,他的臉上還掛著彩,看起來有些滑稽。

  懷璧起身離開席位,朝殿外走去,他平日裡都是最後一位離去的,即使是修撰書卷這樣枯燥無味的職務,他也是投入十分的精力。只是今日有所不同,或說是自從昨日開始他便覺得有所不同,他的心情煩躁而焦慮,這樣的感受,像極了三年前,兆鱗考中解元,拉他去喝花酒時的心情。

  對於煙花女子,兆鱗是位寡情的人,像其他的風流文人那樣,只是一時的新奇與郁念。以他的儀容才氣與家世,他並不需付出多少,便能得到美人的芳心,上次京城的名伶白三娘不也是如此。

  懷璧知道兆鱗元宵那夜並不是與那白三娘一起渡過,兆鱗說他前往城外拜訪一位隱士,或許是真的。

  兆鱗顯然又有了新的對象,懷璧曾問他為何要與周興鑽研煙花,他也只說了城外那位隱士喜歡煙花。

  懷璧希望兆鱗在撒謊,他如此慇勤並不是真的為了討那位隱士的歡心。可如果真是那位多日前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道袍男子,這多像一件荒謬可笑的事情。在書院裡,兆鱗就是個與翰林風月不沾邊的人,何況他頗為厭惡小唱與孌童。

  那位道袍男子,懷璧印象深刻,很惹眼的一位男子,可能還沒到弱冠之年吧。天生有一種出身於世家的人所獨有的端莊與高雅,那樣一份渾然天成的高貴與優雅看在懷璧眼裡十分的刺眼。

  正是這位男子與兆鱗僅相識兩日,便讓兆鱗將他不肯外借的搨本借走,而元宵夜兆鱗前去找尋他的住處並與之共度元宵。回想那日黃昏,兆鱗驚忙跑出屋外尋找那男子的身影,只怕根本就不是擔心搨本還不回來,而是在於他想知道那人的住所吧。

  懷璧或許看起來木訥,但卻是位聰明而細心的人,兆鱗是個好結交朋友的人,但他未曾對哪一位男子如此上心,甚至未曾對哪一位女子如此上心。

  出了翰林院,乘馬車回家的路途上,途徑了一家兆鱗時常光顧的酒店,卻正巧看到了手捧兩壺酒從裡邊走出的兆鱗。

  懷璧讓馬伕悄悄跟隨在兆鱗身後,見兆鱗騎馬奔出城門。

  此時已是黃昏,看他獨身一人出門,料想是不打算回城過夜。

  懷璧知道他不該像小賊一樣偷偷跟隨在兆鱗身後,可他想知道,兆鱗是否真的在為一位男子神魂顛倒,他也想知道那位男子到底居住於何處。

  兆鱗的那匹烈馬奔跑得極快,在前方像一個小黑點一樣引路。懷璧讓車伕緊跟其後,抵達皇陵附近時,天色逐漸暗了。懷璧跟隨在兆鱗身後,來到了一片桃林便不再跟隨,因為他看到了前方溪流旁有一間木屋。

  兆鱗過了木橋,跳下馬,走向木屋。他抬手扣門,很快一位提燈籠的僕人出來開門。

  見此,懷璧便不再執意察看。坐於馬車內的懷璧雙手對握,直顫著手,兆鱗確實沒有撒謊,他從來都很坦蕩,確實是位隱士。

  "大人,要在這裡等嗎?"馬伕迷惑地問。

  "不用,回城"。懷璧回道,他將身子藏入了車廂,頹然般。

  馬伕將馬車調頭朝城門方向返回。

  抵達城門時,懷璧一路猛烈的心悸也停止了,他收拾了心情,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那片桃林再往前拐些路途便是皇陵是吧?"

  懷璧問馬伕,馬伕曾載過他和兆鱗前往過皇陵,雖然當時他們只是站在皇陵外遠遠觀看。

  "是的,大人,再往前走些路,便能見到皇陵"。

  馬伕回道。

  懷璧不再言語,只是靠在車廂裡回想那位道袍男子的儀貌,再回想京城人們傳言的那位住於皇陵附近的鄭藩世子,心彷彿被人捅了一刀。

  只怕那人真是那位鄭藩世子,兆鱗啊兆鱗,你走火入魔了嗎?你難道不知曉那人是皇室獲罪之人,不說皇室間的糾葛複雜,單只是那人是被削為平民的宗室子弟,就不會有人有膽識去結識。誰知道結識了這樣一位身份忌諱之人,會給自身帶來什麼樣的麻煩,更何況你還是一位吃朝廷俸祿,等待朝廷提攜的官員。

  *****************

  梅花開時,總是讓人聯想到甘泉書院內的梅花嶺,紅豔的梅花映襯年輕學子們那身素色的深衣。山長一襲白衣,立於梅樹下授課,他的衣角隨同花白的鬍鬚一起在風中飄飄然,彷彿是世外的仙人。

  那時的兆鱗十五歲,懷璧十六歲,兩人同為書院裡的翹楚,但私下裡並無交情,而且懷璧還甚是敵視兆鱗。

  坐於前席聽夫子講經目不轉睛的是懷璧,坐於一旁偷偷打了個哈欠,抬手掃去落於肩上梅花的是兆鱗,他們身後是眾多的同齡學子,都一臉專注,心無旁鶩的聽夫子授學。

  山長用冗長的聲音長篇陳述過後,突然那雙老花的眼睛綻出了光芒,掃視眼前的眾門徒,最後目光落於兆鱗身上,厲聲道:"兆鱗,你可知老夫適才所說的是什麼?"

  那時,只有兆鱗沒留意山長眼裡突然綻出的光芒,正用手撥去落於頭上的梅花。還以為山長還沉迷於自己所講述的事物之中,眼中即沒有門生,也沒有梅花。

  懷璧知道這位坐於他身側的鹽商之子並沒有聽進多少,他眼裡有的,只怕是那不斷繽紛落下的紅梅。

  懷璧正漠然得等待兆鱗挨訓,甚至處罰去抹洗講堂的每張書桌時,兆鱗洪亮的聲音響起了。

  他將山長所講述的內容逐一陳述了一遍,無一遺漏。

  "兆鱗,老夫知曉你自幼便有神童之稱,也不驚訝你能一心二用。但你目無師長,不可不罰,書閣裡這三日的雜役,便由你去擔當"。

  山長雖是斥責,可心裡卻是欣喜得很。

  書閣每日都必須打掃,整理,平日是由一位老先生與一位僕役負責的。

  "是,學生知錯願受罰"。兆鱗誠然接受處罰,似乎那苛刻的三日勞役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

  聽至此,懷璧心中甚是不滿,他因為與負責管理書閣的老先生交情甚好,因此被允許在書閣裡多停留些時間。按書院規定,天一黑,書閣就不准學子進入了。

  第一日黃昏,兆鱗挽起袖子拿著掃帚進入書閣,書閣裡與兆鱗交好的幾位學子,起鬨喊道:

  "兆鱗,你爹可真是白花了銀子,都當你是來讀聖賢書的,誰知道是來做雜役的"。

  "一邊去,一邊去"。

  兆鱗揮舞著掃帚,聚在他身邊說笑的友人四處逃散。

  "你們一個個廢紙不准亂丟,帶進來的都帶出去"。

  兆鱗一手抓著掃帚,一手叉腰,頗有立於田堤,手抓鋤頭的農夫派頭。

  此時天已快黑,書閣裡的學子也不為難這位從沒拿過掃帚卻要負責三天雜役的富家子弟,收起身邊的物品,陸續離開了書閣。

  懷璧自然也是,不過他特意在窗口停了下腳步,回頭看向書閣裡打掃的兆鱗。

  出乎他意料,這位全揚州最富有的鹽商子弟滿不在乎地掃著地,嘴裡還哼著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小調。

  第二日黃昏,兆鱗扛著把掃帚進來,學子們便自覺得離開了,雖然兆鱗那堆朋友也不忘再取笑他一番,結果被兆鱗拿掃帚掃了出去。

  坐於角落裡的懷璧,手裡的一卷書正讀到一半,依依不捨,於是就當沒聽到周邊聲響,繼續讀書。奇怪的是,兆鱗也不理他,悠然地掃地,掃到懷璧身邊,懷璧把腳縮了縮。

  "李懷璧,我也不趕你出去,不過你等下得幫我把書收拾好"。

  兆鱗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懷璧不得不抬頭看他。

  "我為什麼......"。

  要幫你做雜役......

  後面的六個字還沒說出,兆鱗那張英俊的臉就湊到了懷璧面前。

  "誰讓你最後一個留下來"。

  兆鱗說得理直氣壯。

  你這個無賴......

  懷璧在心裡罵兆鱗,不過為了多看會書他也只得同意幫忙了。

  懷璧跟家裡有錢,自幼又是神童的兆鱗不一樣,他家很窮,是賣豆腐的,學費還是跟親戚湊來的,其次懷璧天賦並不高,主要是靠刻苦,也難怪他一直對兆鱗有敵意。

  兆鱗見懷璧既沒拿書砸他頭,也沒憤然離開,便知道這人是同意了,於是又繼續漫不經心的掃地。

  書閣藏書眾多,內部也十分的開闊,可以容納全書院的學子。可想而知這樣的地方,打掃起來需要花費不少時間,何況還得將翻亂的書整理好。兆鱗被處罰的不僅僅是要打掃書閣,是負責書閣雜役,所以自然也包括要整理書卷。

  兆鱗打掃完地面,將雜物裝竹筐裡提出去倒掉,返回書閣時,見懷璧正自覺得在整理書卷。懷璧對於雜役並不排斥,他沒進書院前,在家裡除了讀書外,還要幫忙做豆腐呢。而且他之所以和負責管理書閣的老先生交好,就是因為他經常幫忙整理被其他學子亂丟的書卷。

  有了懷璧的幫忙,在天黑漆前,兆鱗終於可以離開書閣,去填飽肚子了。兩人出書閣時,兆鱗從腰間取下書閣鑰匙,丟給了懷璧。由於連續三日兆鱗都得做雜役,所以書閣鑰匙給了兆鱗。

  "你還想看書就繼續看,鑰匙放你那裡"。

  兆鱗灑脫地說道,話說完人就走了,留下揣著鑰匙,一臉愣然的懷璧。

  於是,第三日,不用兆鱗要求,懷璧便主動幫忙整理書卷,反正這也是他以前一直在做的。

  "你要是想看書,也不是一定要在書閣,直接去跟柳晉借就是了,那人家中的藏書不比書院的少"。

  將最後幾本散亂的書整理好,兆鱗與一旁的懷璧交談。

  "我和他沒有交情,他未必肯借我"。

  懷璧回道,在書院裡的其他學子看來懷璧雖然文才很高, 但姓情孤僻,自然懷璧也就沒有什麼朋友了。

  "你怎麼知道柳晉不肯借你,他前些日還拿你作的文章在齋舍裡念叨呢"。

  兆鱗與這位柳晉是同居室的,柳晉甚是欣賞懷璧的文才。兆鱗將這事告訴懷璧,無疑是出於善意,他看得出懷璧是那種窮到買不起幾本書的人,也因此只能到書閣裡看書。

  "哦"。懷璧遲疑了下才應道,還是這樣的回答。

  "你這是贊同還是否決?"兆鱗極其不滿對方含糊的話語。

  "我帶你去找他,不就是借幾本書"。

  兆鱗不由說,拉著懷璧就要出去。走到門口,撞見了看管書閣的老先生,兆鱗才停了下來。

  "范夫子,書閣鑰匙,書都已經整理好了"。

  懷璧擺脫掉兆鱗的拉扯,上前去跟范夫子說話,並將鑰匙遞給他。

  "兆鱗,你是不是欺凌懷璧?"

  范夫子收過鑰匙,大眼瞪向兆鱗。

  兆鱗正想喊冤時,懷璧笑著做了解釋。

  由此,懷璧結識了家藏萬卷書的柳晉,也結束了在書閣熬夜看書的不方便。

  這是梅花開時的故事,屬於那年的兆鱗與懷璧。

  梅子成熟時,沒人敢攀爬的梅樹上總是坐著兆鱗,他悠然地將背靠在樹幹上,隨手摘著梅子,啃了一顆又一顆。

  懷璧與柳晉坐於梅樹下,柳晉有眼疾,問道:兆鱗呢?不是約我們到此聚會。

  樹上的兆鱗停止了啃梅子的動作,俏皮的對懷璧眨眼睛。懷璧望著兆鱗哭笑不得,只得回道:可能是有事耽擱了。

  夏日的風吹拂過三位學子的臉龐,素色的朱子衣飄揚著,頭上的黑色巾腳飄揚著。於樹幹高處貼著的四方紙,也被風颳走了,那上面寫著不許攀樹偷摘果子之類的警語,那字是出自山長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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