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僕人端藥穿行過兆鱗房間裡前來探病的友人,最後走至床邊停住了腳,將藥遞給懷璧。明泉攙起兆鱗,讓懷璧喂兆鱗藥。那一碗藥,一勺勺的喂,大多沿著嘴角流入了兆鱗的衣領。
"知會了兆鱗的家人與否?"典簿在門口處低聲問管事,管事一臉愁苦地搖了搖頭。
"公子醒過來一次,就說了幾句話,特意吩咐了別讓他家人知道。典簿大人,這可如何是好?不說這傷什麼時候好,任期也到了。"
管事很焦慮,兆鱗的話他都是聽的,再說他也了主意,這兆鱗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怎麼被打傷成這樣。
"大夫說他的傷幾時能好?"典簿問,他也覺得無奈,傷成這樣還怎麼上任。
"大夫說,傷成這樣,一兩月也未必能下床。"說至此,管事直嘆息。
"縱使不行也得上路。"嚴學正神情嚴肅,這上任日期是定死的,如不能準時抵達,會遭受朝廷處置,甚至蹲監。
"朝廷裡總該能通融一下,他傷成這樣,哪忍受得住長途的奔波。"
懷璧拿手巾擦去兆鱗嘴角的藥汁,皺著眉頭。
"這事不好說,關押兆鱗的可不是一般人,這該如何陳述他因何故受傷?"
明泉讓兆鱗躺回床,拉被子將他蓋嚴實。
"不如,等袁兄醒了再說,讓袁兄自己做決定?"
見眾人一幅愁眉苦臉的模樣,馬勝說了自己的想法。
"只能如此了。"明泉點了點頭,這事關一生的前途,得兆鱗自己做決定。
"我們還是先到大廳裡坐坐,他一時半會也醒不來。"懷璧將床帳放下,與明泉離開了兆鱗的木床。
於是一幫人前往了大廳,談了會關於兆鱗的傷勢,又做了一番討論,關於兆鱗到底得罪了哪個高官,竟被如此對待。知道兆鱗被太子關押的,也只有明泉與懷璧,兩人都保了密,畢竟這關係到那位鄭王世子的聲譽。
國子監那些人坐了會便都離開了,他們都是抽空來的,一聽兆鱗失蹤且受了重傷,都趕來了。
此時只剩下明泉與懷璧兩人坐在一起就兆鱗赴任一事,做商議。
重林回來的時候,明泉與懷璧還在客廳,見到重林獨自一人回來,明泉心裡便也預料到了什麼。
"朱公子呢?"明泉問,對於承昀沒跟過來,明泉顯然還是很吃驚的。
"只寫了信,兩封都讓我交給你。"重林將信遞給明泉,一封收信人寫著張公子,一封寫著兆鱗。
明泉急忙將給他的信取出,信裡承昀委託明泉暫時保管兆鱗的信,除此,竟無其它。
明泉於是打開了給兆鱗的信,裡邊並無信紙,只有一件玉珮。
見到那玉珮,懷璧有些愕然,那正是當初兆鱗贈予那位鄭王世子的信物,他竟然還回了。
明泉重重坐回椅子,一手持信紙,一手持玉珮,神色茫然。他該如何去跟兆鱗交代?那鄭王世子要決裂了這份情嗎?在他為兆鱗付出之後,他為何要如此做?
"兆鱗要知道了還不發瘋。"明泉呢喃。
"暫時別告訴他。"懷璧擔憂地說。
不只是那位世子打算決裂與兆鱗的關係,他們也都知道那位鄭王世子是與太子做了交易,因此兆鱗才保住了一條命。要是兆鱗醒來後知道這些,確實如明泉所說,對兆鱗是個沉重打擊。
"這瞞不住,兆鱗一醒來就會知道。這兩人感情很深摯,雖然你我都覺得太過荒唐,可兆鱗是真喜歡這位世子,世子也對他情真意切。"
明泉憂心地說,瞞不住兆鱗的,他只要一醒來就會問。
"若真是情真意切,何以會連信物都退回?"懷璧心裡有點不舒坦,那玉珮兆鱗並不是隨便贈人的。
可人一旦在絕望的時候,一旦無助的時候,什麼都做得出來,再無法容忍的事情都會去容忍。何況是當自己所愛的人遭受了關禁,生死未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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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兆鱗醒來了,人十分虛弱,聲音是啞的,幾乎發不出聲。他意識倒還清楚,即使當他被丟在自家門口,被眾人抬進屋時,他醒來一小會兒也是能意識到自己在哪裡。
兆鱗剛睜開眼,就聽到重林呼叫聲,而後管事,明泉,懷璧都出現在他床前,一位老大夫也急忙提醫箱趕進來。
"有哪裡痛?"大夫詢問,他雖然診斷過病患的傷,可那時候病患是昏迷的,還是得親自詢問再確認。
"胸口。"兆鱗回答,他胸口痛得難受,想咳嗽,可一咳嗽又會喘不上氣。
"那是必然的,這是你傷得最重的地方。"
大夫平淡地拉了兆鱗的被子,解開中衣,輕按兆鱗的胸部,邊按邊問哪個地方痛。
大夫也只是輕輕一按,可兆鱗額頭都出汗了,再按他腹部,痛得他直皺眉頭。
"你可真算是命大,一般人傷成你這樣,再餓個兩三日就去閻王那裡報導了。"
大夫那幅模樣竟像是有些驚嘆。
兆鱗顯得漠然,他是真以為自己會死的,這倒不用大夫告訴他。
當他人被帶出來時,他已經昏迷不醒了,所以他醒來時看到管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時,他也才意識到他被放回家了。
"我再開幾服藥,喝後你的胸口就不會那麼痛,腹部的傷需要用藥熱敷,其他的外傷倒沒什麼,涂下藥就行了。"
大夫起身,拿出筆紙在桌上唰唰的寫藥單。他也算是京城裡有名的大夫,可以算藥到病除,只要那病不是什麼無藥可救的。
大夫開了藥單便離開了,管事送大夫離去,順便去抓藥。懷璧見兆鱗醒了,交談了兩句,也離開了兆鱗的房間。明泉留了下來,他想走也不行,兆鱗看向他的目光裡有訴求。
"你好好休息,其它的日後再說不遲。"明泉勸道,他也不問兆鱗是如何被抓走,被如何虐打,兆鱗能保住條命已是難得。
"明泉,我被抓走這幾日,承昀找過你嗎?"兆鱗問,他擔心承昀,尤其是承昀不在這裡,他真擔心承昀出了什麼事。
"找過,是朱公子通知管事,然後管事再將我喚來。"明泉只得如實說了。
"承昀知道是太子做的是嗎?我失蹤了得這麼突然,他該是知道的。"兆鱗咳嗽了下,感到胸口疼痛得厲害。
"知道。"明泉拍了拍兆鱗的背,兆鱗背部都是汗水,他顯然正在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像兆鱗被打成這樣,完全是體無完膚,每動彈一下,都混身疼痛難耐。
"我是怎麼回來的?我記不得。"兆鱗停止了咳嗽,抬起頭看向明泉。
"你被太子的人送回來,人就丟在家門口。"明泉說,他不打算保留什麼,兆鱗一直是個聰明的人,即使他不告訴兆鱗,兆鱗也會猜到他被放回來是怎麼回事。
兆鱗果然愣了下,他單手緊抓住床柱,隨後竟是個揭被的動作。
明泉被嚇壞了,急忙抱住兆鱗不放。
"承昀呢?我要見見他!明泉你放開!"兆鱗掙扎,無奈他現在的氣力根本比不過明泉。
"他沒事!他真的沒事!"明泉叫道,兆鱗根本不能下床,以現在的情況,他爬都爬不出自家門口。
"我不信,我不會平白無辜被放回,太子是真的想將我殺了!"
兆鱗身子一用力,又痛得直喘息。
"明泉,你扶我出去,讓馬伕備馬車,我要去見見他。"兆鱗抓緊明泉的手臂,說得執著而堅定。
"再兩日,兩日後我帶你去。"明泉知道兆鱗的姓子,他是真的急瘋了,難於去阻止,只能妥協。
"明泉,讓我見見他, 或讓他來見見我......。不能等......我等不了......"兆鱗弓身咳嗽,他不能激動,一激動就喘不上氣,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兆鱗?"明泉見兆鱗激烈咳嗽的模樣有些嚇到,兆鱗就彷彿是要將心肺給咳出來一樣。
"重林,去喚大夫!"明泉感到不對勁,急忙奔出門大喊。
大夫很快又被喚來,見兆鱗痛苦得弓身咳嗽,面如土色,直叫著:"讓他躺下,快來兩個人將他按住。"
明泉和懷璧一人按身一人按腳,讓兆鱗平躺,大夫幫兆鱗推拿。兆鱗的咳嗽緩緩平息下來,他仰向的臉像死人般灰白,衣領處有血污,他剛嘔過血。
經過這麼一鬧騰,兆鱗似乎也沒了力氣,他本就傷得極重,剛舒醒過來,身體還十分虛弱,隨後便疲憊不堪的睡去了。
"明泉,不如去請下朱公子。"懷璧大概聽到了明泉與兆鱗的答話。
"不行,那人該是有了自己的顧慮才會如此做,兆鱗能被放回來,他已盡力了。"
明泉搖了搖頭,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不能將話說開,可兆鱗要是再這樣折騰一回,還不把這半條命都弄沒了。
"懷璧,你我與兆鱗朋友一場,多勸勸他,即使哄哄他也行,就他現在的情景,我看再勉強,半把月都都別想下床。"
明泉是知道兆鱗傷得重,可沒想他發病時如此可怕。天知道被關押那幾日,兆鱗究竟吃了多少苦。那太子下手竟如此狠,實在是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