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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絕之南城夢覺/蛻羽/殊途同歸/九江秋曉/海晏天青》第97章
  

  第十三章

  月黑風高,本就是幹一切見不得人的勾當的好時機;如若不僅月黑風高,還有凜冽霜雪擾人視聽,自然更加有助於一切需得掩人耳目的行動進行——當然,前提是出手的人有適應此等天候的能力。西門陽雖是愚人,但那形容今夜行動「占盡天時」的評論卻非妄言……要說有什麼錯誤,也就只有占盡天時的不是他和海天門,而是早已看穿他們行動的西門曄一方而已。

  在風雪的掩護下,奪回流影谷的行動進行得十分順利。對外由東方煜率碧風樓和擎雲山莊的精銳封鎖住流影以免事泄,對內則由西門曄親領舊部對付西門陽奪回控制權。除了西門陽和幾個因意圖突破封鎖而遭擊殺的海天門暗線外,整個行動大致可稱得上兵不血刃;而剿滅海天門的計劃,也在取得西門陽黨羽手中的情報後繼續著鋪展了開。

  第二階段的行動大致可分成三個部分:其一,與朝廷聯繫,遣人保護太子並阻止四皇子可能的謀刺或逃遁;其二,前往敵人目標所在的各大營掃蕩清洗,確定軍方的穩定;最後,率員圍剿海天門在京中的主要據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一舉殲滅……今夜乃是海天門密謀行動之時,適度地將手中的力量分作三路即可——而最後議定的結果,是由和柳靖雲頗有交情、且為前宰相卓常峰獨子的東方煜領碧風樓人馬負責一路;于軍方聲望高昂的西門曄率流影谷精銳負責第二路;第三路則由淩冱羽擔當,挾擎雲山莊之力圍剿海天門於京中的隱秘據點。

  之所以兵分三路同時進發,為的是避免好聽嗎餘孽得訊後再次轉入暗中隱匿逃遁;至於為何仍將三方人馬各自領作一軍,則是出於指揮流暢性和團隊配合默契上的考量。雖說關清遠一日不死,海天門便談不上徹底灰飛煙滅,但只要借著此次的行動將那些個餘孽一網打盡,不論關清遠有何能耐,獨木難支下,短期內自然再沒有興風作浪的可能。

  當然,為了避免行動時遭遇那位大魔頭出面壞事,西門曄、東方煜和淩冱羽身上俱備有相應的傳訊煙花——儘管在這樣的大雪天裏,再怎麼耀眼的煙花都很難綻放出如何炫麗的光彩,但此趟煙花警示的對象乃是包含宮中的白冽予在內的三位宗師,自也無需擔心花火的可見範圍。

  正所謂兵貴神速,任務既已定下,各負其職的東方煜、西門曄、淩冱羽三人當即領隊分往各路進發。京城本就是西門曄的勢力範圍所在,行動上自是如魚得水,轉瞬便將手下人馬於關鍵的幾處軍營鋪展開;東方煜雖沒有西門曄那樣鮮明的地主優勢,卻畢竟曾因父親之故數度往還京中,又將與柳靖雲聯手,自然無需流影谷派人領路;惟有淩冱羽,因對京中道路瞭解的狀況只算一般,所領的又是擎雲山莊的精銳,故為求保險起見,還有由西門曄指派了連城作為嚮導隨隊。

  淩冱羽畢竟曾是嶺南赫赫有名的行雲寨三當家,昔年嶺南不少為禍一方的山寨都是葬在他手裏,對這等率隊「剿匪」的勾當自然不陌生。將人馬於連城指示的地點鋪開後,青年當即尋了個地處中心、視野良好的位置,一個輕身拉著連城上了房頂。

  和東方煜與白冽予直到今年才正式浮上水面的「友誼」不同,淩冱羽和擎雲山莊的良好關係早在多年前便已眾所周知,是以行動的山莊弟子雖不儘然與他有所交往,對這名前行雲寨三當家卻都十分敬重和服氣,讓青年得以仗著這份「人和」于來路上先行定下了指揮調度所用的手勢和號令。如今於房頂佔據制高點後,他所需的也就只有視各處的情況將人力做進一步的調遣和調整,並於必要時出手挾制敵方可能的高手而已。

  淩冱羽所用的雖不是軍方的正規路子,卻多深諳兵法只要,應對沉著、指揮有度,表現竟是比起連城以往看過的某些剿匪行動都要來得好——他真正和這位曾是流影谷「敵人」的年輕高手相熟是在西門曄傷癒潛伏京中之後,對青年的認識亦只限於那似乎頗為高超的實力和機敏慧黠的玲瓏心竅,雖覺其不凡,但也還不到能與自家主子相提並論的地步……直到此時、此刻,看著眼前洞察全域、指揮若定,舉手投足見俱透著大將之風的青年,連城才終於明白少谷主他老人家的眼光絕對是不容置疑的——這位前行雲寨三當家年紀輕輕便能縱橫一地,果然有其道理在。

  只是……思及上回臨別前青年和自家少谷主之間的糾葛,以及自個兒當時意外聽著的某些「動靜」,眼見前頭的戰況已經趨於穩定,有些擔心對方狀況的連城終忍不住一聲輕咳、試探性地同已暫時在屋頂上歇坐的青年開了口:

  「那個……淩少俠……」

  「怎麼了,連大哥?不是說你叫我‘冱羽’或‘小冱’都成嗎?怎麼還如此生分?」

  「不不、淩少俠何等身份,我若真那麼喊了,可是會挨少谷主他老人家罵的。」

  「嗚、他還不是記恨那時的事兒麼……要不,連大哥喊我‘淩兄弟’也成。否則聽你一口一個‘淩少俠’,冱羽都覺得拘束起來了。」

  「好吧,那……淩兄弟,」

  思忖著橫豎少谷主他老人家也不在,暫時這麼喚著也無妨,連城這才按著青年的意思喊了聲,「那個……你當真沒有勉強把吧?」

  「嗯?連大哥何出此言?」

  「不、那個……唉,當初你離京前時那副模樣,和少谷主又……雖說見著你如今氣色極好,精神也恢復了,但畢竟只過了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所以我才在擔心……你會不會勉強自己什麼的。」

  畢竟是牽扯到對方的隱私,連城雖是純粹出於關心,卻仍不免因尷尬而微微紅了臉:

  「咳嗯、我、我只是想確認你是真的沒事而已。其餘的事兒淩兄弟若不便談,直接忽略就好了。」

  「……連大哥知道了?我和曄的事。」

  「這……唉,因為那日兩位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少谷主令我守在前院,所以……」

  「原來如此……」

  此事淩冱羽還是頭一回聽說,儘管當時自身的狀況已經糟糕到無暇顧及其他,但思及自個兒和西門曄的「動靜」就這麼給對方聽著了,臉皮還算不上太厚的青年仍是不由得面色一紅:

  「放心吧,我沒有勉強的。只是……兜兜轉轉,終於想通一些事,下定了某些決心而已。」

  「是嗎?那就好……雖說白二莊主先前入京時已經跟我說了你沒事兒,但一想到淩兄弟你當時難過的模樣,我心裏便怎麼也無法釋懷……不過淩兄弟你本非常人,想來不論遇到何等艱難的困境,亦都能破繭而出的。」

  之所以會有這麼番話,自是因清楚二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明白青年可能的心理掙紮所致……這番設身處地地為己著想的關懷言詞讓淩冱羽聽得心頭一暖,不由展顏一笑,道:

  「雖覺連大哥有些過譽,但還是承你吉言了。」

  他今回本就是正大光明地以「淩冱羽」的身份現身,自也無需像以往那樣在打扮上刻意掩飾自個兒的身姿氣度……也因此,在西門曄的有意操持——估計是受上回聶揚的話所激——下,今兒個的他除了慣常的武者衣袍外,更罩了身剪裁得宜、俐落中不失大氣的皮襖,再襯上此刻明朗燦然的笑,即便是僅能以「晴朗俊秀」形容之的面龐,卻仍讓連城一瞬間起了幾分見著白冽予時的眼暈之感。

  白二莊主曾說過他和淩兄弟乃是師兄弟關係,莫非這便是黃泉劍一門的不傳之秘麼——給那笑容晃花了眼的連城甚至忍不住起了這般全無道理的感慨,卻不想還沒來得及等他「適應」,眼前青年的容色卻已倏忽一變。

  ——不過是刹那間的功夫,方才令人目眩的笑靨已逝,取而代之的,卻是隱蘊著濃濃殺氣的凝肅。

  「終於現身了麼……」

  望著西南側似乎因某些變故而轉入膠著的戰況,青年原先清亮的眼瞳轉瞬已為某種過於深切的恨意所籠罩,隨之脫口的音聲亦已是迥異于早先明朗的凝沉。

  此趟兵分三路,他雖比任何人都盼著能親手讓那人伏誅劍下,卻也清楚自個兒不見得真能「好運」到碰上對方……但此時、此刻,感覺著那已在師兄的訓練下變得「熟悉」的、枯海訣功法特有的氣息,對此期盼已久的青年又如何按捺得住?一句「連大哥且在此稍候」簡短交代罷,淩冱羽也顧不得對方的反應便自長身而起、提劍便往那氣息所在處奔了去。

  ——雖說行雲寨於擎雲山莊交好、幹的又是山賊的行當,和流影谷本就是天然的敵人,可若非海天門的橫加插手、若非那人的安排算計,他和西門曄便有相識相對的一天,也是斷不至於生出那麼多恩怨糾葛的……當然,在彼此已然兩情相悅的此刻,前頭的諸般波折已很難一言而斷,可就算不計較那些,卻仍有一筆賬,是他不論如何都要和那人——景玄——算的。

  正如他先前執意手刃西門陽的理由。

  因為陸伯伯的死。

  若不是他們為將自個兒引出而布下奸計,陸伯伯就算擺脫不了流影谷階下囚的身份,也絕不至於失了性命……回想起那日險些將他逼瘋的、長者遺骸給人曝屍在午門前的情景,饒是他已學會平心靜氣地面對這些,可始作俑者近在眼前的此刻,他卻不想、也不打算控制自身的情緒。

  ——儘管已遲了半年之久,但能以海天門的覆滅和西門陽、景玄二人的鮮血為祭奠,想必也能告慰陸伯伯在天之靈了吧?

  心思數轉見,淩冱羽足下腳步未停,不多時,前方巷口交戰的情景已然映入眼簾。

  交戰的雙方分別是一名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和八名以劍陣將其圍困住的山莊弟子。其中山莊一方雖借劍陣之威就勉強阻住了對方,卻因實力相差過劇而逐漸有了潰敗的跡象……瞧著如此,青年當即一個輕身躍下了房頂,接替著八人進到了場中。

  八人的劍陣早已到了崩潰邊緣,眼下得己方高手出面,本還擔心會否讓敵人逃脫的他們自然大大鬆了口氣、知機地配合著往外退了開;也在同時,淩冱羽已自提步上了前,手中靖寒離鞘,冷容迎向了場中暫時歇手、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的中年男子。

  見青年提劍上前,那人眸光一閃,卻未馬上擺出備戰的姿態,而是仿佛見著救星似的苦著臉朝他拱了拱手:

  「閣下能令擎雲山莊的弟子聽命如斯,想來該是東莊的重要人物……在下不過借宿此處,卻不知貴莊因何這般為難在下?」

  「事已至此,景兄這般藏頭露尾又有什麼意義?」

  淩冱羽雖未曾見過景玄,眼前之人的面貌也與師兄和曄敍述的不相符合,但其招數和功法間蘊著的、那枯海訣特有的邪異氣息,卻是如今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錯認的,自然不會為對方的掩飾所欺。「況且……就算你到死都不承認自己是誰,今日也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塊地。」

  「這位少俠好生霸道,擎雲山莊平日自詡公理正義,難道便是這般辦事的麼?」

  「且不說我並非擎雲山莊之人,這頂大帽子對我沒有任何作用,單是兄台一身枯海訣奇功使得如此流轉,今日在場的山莊弟子便已有了一千、一萬個出手的理由。」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腦海中不知如何竟浮現了早前西門曄冷言擠兌西門陽的情景:「還是說,便連‘枯海訣’這樣的海天門頂級功法,如今也到了江湖中人手一本、隨隨便便都能在路上撞到幾個懂行人的地步了?」

  「雖久聞淩三當家大名,但如此犀利的詞鋒,還是多少出乎了在下意料之外……也不知該說是近朱者赤,又或近墨者黑呢?可三當家和生死仇人親近如斯,若陸大當家地下有知,只怕也難以瞑目吧?」

  許是覺得那般做戲下去已沒什麼用處,那人微微一笑除下了面上的偽裝,如同白樺畫像上略帶邪氣的儒雅面龐就此展現,可伴隨著自其唇間流瀉的,卻已是意有所指的尖刻言詞。

  若淩冱羽仍未想通一切、只是自欺欺人地放縱麻痹自己,或許還真會受他的話語刺激而亂了心神;但眼下他早已克服這些、心中亦早已有了決斷,又怎會著了對方的道兒?景玄的一番話確實令聽著的青年瞬間變了顏色,但卻不是因為羞慚、悔恨或任何足稱打擊的情緒,而是深沉冰冷的憤怒。

  「如果我真受你的胡言亂語所激而讓你走脫,陸伯伯才會無法瞑目吧……不說別的,若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又如何能這般好運地正好碰上了景兄所在的這一路?」

  冷聲一句反問脫口,淩冱羽右臂一抬,靖寒隱蘊烏芒的劍身已然隔空遙指向景玄面門:「就算不論行雲寨之事,單是你攛掇西門陽殺陸伯伯這點,我便留你不得……償命吧,景玄!」

  音聲初落,半空中已是劍芒陡現,卻是青年身形一閃、長劍一挺便朝景玄攻了去!

  看似樸實無華毫無花俏的一劍,其意卻迅猛如鷹襲,一旦瞧准目標你,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而下——淩冱羽師承黃泉劍,走的本就是淩厲狠准的路子,領悟劍意之後,所效仿的「鷹勢」更將他原有的長處發揮到了極致,一經施展開來,饒是景玄早已暗中戒備,亦不由為青年瞬間的威勢所懾,晚了半拍才猛地側身一避、同時雙掌一翻,借著青年一劍刺出不及回防的空隙襲向了他肋下要害。

  只是淩冱羽早已深得進退之要,乍看之下一往無前的劍勢,實則卻仍留了三分餘地。眼見景玄側步避開,他右腕一轉、身形一退,便有如鷹襲一擊不中複歸於空,毫無滯澀地撤回劍勢避開了那意圖沾身的雙掌。

  一切只是在電光石火間。

  在旁觀的山莊弟子眼裏,兩人根本只是一個錯身調換了位置,卻哪像是已經過了一次險之又險的交鋒?但便是這一招過去,景玄原先仍存著的一分不經心卻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臨大敵的凝重。

  本以為淩冱羽仍在一流水準徘徊,不想今日一試,方知這個本只是於江湖一隅學猴子當大王的青年竟也有了一流頂峰的頂級高手實力……該說不愧是黃泉劍弟子麼?

  自是觀城中之勢,己方此次的行動竟似全入了對方算計。如果不能用最快速度拿下淩冱羽,難保不會引來西門曄等人的夾擊,若因此折在這裏,可就得不償失了……思及此,景玄心中退意複起、眸光一轉便欲覓條脫身之道,怎料便只這一瞬分神,那抹淩厲的烏光卻已二度間隙而至!

  景玄雖打方才便驚覺自個兒有些托大,但卻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他自以為能隨時走脫的想法有多麼愚蠢——但他能成為關清遠這些年來賴以籌謀立業的心腹,自然也是當斷則斷、懂得審度時勢之人,見眼下不解決淩冱羽勢必難以走脫,便也暫時斂了逃遁的心思,收攝心神專心應付起了眼前的人。

  兩人都是實力居於一流頂峰的高手,又是事關生死的交鋒,自然不是三五招就能解決的事兒……只是景玄本自忖經驗豐富又有枯海訣功法之利,就算一時半刻拿不下對方,也必能保持著相當的優勢,不料淩冱羽應變之佳竟遠超乎他預期,不僅未曾被他幾度刻意露出的破綻所欺,更總能在他變招之後及時撤出以免枯海真氣沾身……雖說如此一來,青年每次出手都難以組織起連續的攻勢,可其走的本就是淩厲快疾的路子,便是一擊不中便即退去蓄勢重整,亦不至於對其戰意心神造成影響;反倒相較之下,景玄不僅連連出手卻都未建寸功,更覺自個兒的一招一式仿佛都受了對方牽制,心下隱隱起了幾分驚疑……他本就是被逼著打上這一場的,如今又出乎意料的處在了下風,自然讓整個精神氣勢較之對方弱上了幾分。

  ——可他又如何能不驚、如何能不疑?

  如果今日面對的是已觸及宗師門檻的白冽予,這種處處受人挾制的情況倒還能理解。但他眼下對著的可是近年才剛晉身一流頂峰的淩冱羽啊!更別提對方與其說是看穿了他出手的氣機變化從而加以對應,還不如說是對他的出手招式有所瞭解,從而推斷出後續的攻勢並加以應對躲避……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景玄反手一個勾帶抬掌擊向青年肩頭,心頭的不安卻在對方又一次知機閃避後越發加深了幾分。

  觀淩冱羽的動作,簡直就像是曾與一名精通枯海訣及海天門諸般招式的高手對練拆招過一般,不僅對應的招式變化和連接十分熟練,甚至還偶有針對特定招式而起的克制之法,讓他幾度險些栽在了對方手裏……問題是,當今天下間,修習枯海訣且又通曉海天門諸般招式的,當只有師尊、他和莫九音才是……難道是莫九音親自出手同淩冱羽喂招的麼?又或者……

  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修習枯海訣,且又通曉海天門諸般招式,更同淩冱羽親近到願意這般出手相助其鍛煉的人?

  儘管清楚後頭的那個猜測怎麼想都似無稽之談,可思及己方多年謀劃毀於一旦、卻到大敗虧輸至斯亦不見師尊出手力挽,心下疑慮便怎麼也無法排除……眼見淩冱羽反手又是一劍刺來,景玄旋身飛退堪堪避過,試探性的一句卻已再難克制地自唇間流瀉:

  「白冽予不思如何突破宗師境界,卻來煞費心思地幫你喂招鍛煉?真不知該說他是好算計還是捨本逐末、愚蠢至極。」

  「夏蟲不可語冰。景兄自身多年來無有寸進,又如何能與我師兄相比?」

  淩冱羽本就有著一副玲瓏心竅,眼見景玄連番受挫之下氣勢已弱,卻還分出心思提及這些,哪好不知對方有意試探?他得白冽予多年薰陶,深明攻心之要,當下順著對方試探的言詞予以回敬,手中劍勢更是陡然加劇,卻是將原先預留應變的三分餘力減到了一分!

  聽淩冱羽不僅未曾否認白冽予喂招鍛煉之事,言下之意更似其人已突破宗師境界,對心下本就有所猜疑的景玄自不啻于平地驚雷,只覺先前記憶中有過的種種跡象紛遝而現,最終拼湊成了一個他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驚人真相——

  可淩冱羽的劍,卻也在此時攻了到。

  便在他因那過於驚人的發現而深受震懾之際,青年原先細水長流的攻勢已然轉作滾滾洪流,竟就這麼趁他心神失據之際破了他的防守!饒是景玄已驚覺不妙匆匆抬掌反擊,可原先總是盡可能避免他雙掌及身的淩冱羽卻不僅未曾躲避,反倒還捨下最後一分餘力挺劍刺向了他心口——便在他僅來得及用上三分力的掌襲上青年左腹時,對方劍上的那抹烏芒,亦已徹底沒入了他心口。

  感受這自左胸傳來的劇烈疼痛,望著前方因同樣挨了一掌而微微蒼白了臉色的青年,景玄顫抖著牽了牽嘴角,神情間已然帶上了幾分自嘲:

  「想不到我……竟會被你所欺……栽在你的算計之下……」

  之所以會有此言,自是將青年方才的那句回答當成了刻意亂己心神的伎倆所致……明白對方的想法,淩冱羽心下幾分憐憫升起,卻終還是帶著些許惡意的痛快搖了搖頭:

  「我不過是把握了該把握的時機而已,並沒有一絲虛言。」

  「什……!怎……麼會……」

  如果淩冱羽所言屬實,不就代表白冽予不僅已突破宗師境界、還得到了海天門真傳……?若是如此,他先前的那番推想,豈不——

  過於驚人的事實所帶來的打擊讓本就已在死亡邊緣的景玄更是心神俱亂,那強自牽動著的嘴角,亦終因而化作了一抹過於慘然的笑。

  「原來……我們都是棄……子麼……」

  因劇烈的疼痛而幾乎難以延續的話語,帶著的,卻是徹徹底底的心灰意冷與絕望——

  「尊師……您……騙得我……好……」

  最終的一字,消逝於那再無力氣掀動的唇間。

  望著那仿佛於生命的最後一刻失去了所有生存意義的男子,淩冱羽抽回靖寒任其屍體倒落於地,心中卻沒有多少先前所預期的快意——倒不是說他因景玄的反應而有所不忍什麼的。他依然認為此人死不足惜,可即便心願已達,胸口那份源自于對方作為的痛,卻依舊沒能平息。

  『逃避永遠解決不了事情。如果夢魘和傷痕都已是必然,那就讓它們成為你自我鞭策的力量,知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為止。』

  『至於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和人吧。』

  回想起到達九江那晚、師兄微微苦笑著道出這番話的情景,明明周遭風雪已漸漸有了止息的跡象,淩冱羽卻突然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地渴望起西門曄的陪伴、渴望起那份環繞著自身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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