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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故宮裝喵的日子》第91章
第91章 三國(二十三)

  這一日,整個兗州都陷入了歡騰之中,無數人跑出城圍觀那片青麥田,守城的兵士無法應對此大流量,乾脆列成兩隊以人牆圍出了村民行進的道路。

  在此範圍內村民可活動,但是一旦出了兵士組成的人牆便需出示戶籍方可入城。

  村民雖然識字的不多,但是這些人不少都是經年老農,見到農田裏面這樣的痕跡自然知道這絕非人為可為,正是蓬勃生長時候的麥稈非但不柔軟,還非常的堅硬,並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折倒的,何況這是一夜之間出現的。

  只有是神跡啊,只可能是神跡啊!有聽到識字的人告訴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當場就跪下了,這是上天告訴我們漢室當興,董賊必亡!

  然後人群中漸漸出現了一個聲音。

  這神跡是在曹刺史接任後出現的耶!

  眾人一算時間,的確如此呢。

  百姓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這神跡是在曹刺史接任後出現,那就說明老天是贊成曹刺史做刺史的,否則為什麼不出現在別人家的田裏,偏偏出現在了兗州都郡昌邑城門口?

  一定是老天覺得曹刺史可以輔佐漢室大興啊!

  曹刺史一定是大漢忠臣,沒錯沒錯,這個想法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且還一定和我們兗州有關,否則為啥不去東郡顯靈?

  尋常居民只能跑出城去看,但有軍職在身的兵士卻是可以上城樓上看的,從上往下看更為明顯和震撼,也正因為看的清楚,他們才覺得這絕非人力所能辦到。

  領頭的兵士神情嚴肅,他再一次和身邊昨日執夜的兵士確認昨日是否當真沒有人出城,以及晚上是否真的沒有看到燈光人影。他個人還是更傾向於有人搞鬼。

  一如之前,他得到了否認的答案。

  從上往下已經能看到村民成群結隊得在那兩個字身邊跪拜了。為首的那個兵士是本地世家的旁系,自然一心向著世家,但是就在此時他心中也不免打鼓……莫非,莫非這曹孟德當真是天選之人以佐漢室?

  不不不吾怎的也能這般想?

  這定然是湊巧,指不定指的就是我兗州將要出一佐世良才……不如問問昨日兗州可有稚兒出生?

  但是他心裏另一個聲音也在說:莫要掙扎了,這顯然就是說的曹孟德啊!明顯就是曹孟德來了這裏……

  不對,曹孟德也不是昨天才到的啊!

  那個聲音又在說:但他是昨日入刺史府的呀。

  一時之間這樣的糾結心情在無數人心中蕩過,他們的內心想要推翻,但是又不敢在大家面前說。就算說了也只敢小聲反駁,不知何時曹刺史是天命佐世之人的說法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反而是曹操本人對此反應遲鈍,他似乎很晚才得到了消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姿態,在中午時候帶領手下班底出了城,對著這一行字行稽首大禮,並且堅決得否決了民眾們的猜測,極為大義凜然得表示這是上天示意漢室綿延,董賊必敗,自己只是一漢室普通臣子云云,同他並無關係。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村民更加覺得這是曹刺史謙虛不居功啊。

  東漢末年還沒有被儒學徹底洗成謙虛過頭的模樣,一般來說大家還是比較耿直的,都是有什麼說什麼,還會誇大一下,不是自己幹的都要攬到自己身上,曹操現在說和自己沒關係反而讓人覺得這不是真的,因為這是多麼大的榮耀啊!任何人都沒辦法拒絕的吧!

  曹公當真可謂高風亮節啊!

  曹操看著周圍人愈加閃亮的眼神,借著撫摸美髭的姿勢掩去了自己的尷尬。

  之前夏安然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大家都只是想了一下,覺得似乎可行,並沒有想到真的做出來居然如此驚人,若非知道這是今天清晨回來的曹純、夏安然、孫策、曹昂等人帶著親兵小隊弄出來的,曹操都要跟著真信了,他已經是屬於那種不信天意的人了……

  他都如此自然不必說別人,莫要說兗州兵了,剛剛粗粗掃了一眼,自己的曹家軍也是議論紛紛,不要太自豪。

  昨天諸人就該寫什麼進行了一番激烈討論,比較直接的郭嘉表示不如直接寫曹字,被大家駁回了,因為太明顯啦!

  最後幾個謀士商量了很久,甚至還翻了典籍,就在夏安然聽得昏昏欲睡的時候,曹操一錘定音,就寫漢興。

  一來這是他的願望,二來指向性沒那麼明顯。

  只是現在站在牆頭看來,曹操內心就一個想法……

  幸好,沒聽奉孝的……

  如果真的寫操的名字……咳,那麼大個字,那還真是怪羞恥的。

  要說這事還是夏安然幹出來的,在決定了寫什麼字之後,他當下就畫了策劃圖,麥田做圖案絕對不簡單,每個字的大小角度都要做好設計,而且因為使用的是小篆,這個字體顯得更加莊重威嚴一些,但是夏安然並不會書寫這個字體,還是荀彧寫了給他看的。

  又因為作業時間是在深夜,什麼都看不見,為了方便計算大小,大家都拿著粗細不同的草繩,一丈的為一股,二長的為二股,以此類推,如此方法,用手摸就知道自己拿的是多長的繩子了。

  所有的草繩都被綁在了孫策身上,因為他底盤比較穩,其實一開始是綁在夏安然身上的,以他為中心……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被幾個大力王扯得東倒西歪。

  因為之前大家都說好了為了隱蔽,都不能說話,需要發言時候先用動物叫聲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然後有一個空閒的人負責來回傳話,因為夏安然扛不住這些人的移動的力道,他一連串急促喵叫之後,眾人便圍攏過來換了孫策。

  為什麼讓孫策來……因為壓田很有趣大家都不願意換人,誰讓孫策年齡最小,軍銜最低呢,這就是殘酷的職場欺壓呀。

  也因此最後這個圖案做的比計畫中的要更大。

  曹操站在城樓上,一眼看下去便是極為醒目的二字,和虔誠拜倒的兗州百姓。

  他眼眸中光華閃動。

  若是,若是這當真是神跡該多好……若是當真天下定預,大漢將興,該有多好。

  罷了,莫要多想。

  曹操告訴自己,萬事皆在人為,即便當真有天註定這東西,吾亦是要為夙願打破這片天。

  他一甩披風,趁著兵士們心神蕩漾之機登高一呼“諸君,上天已下吉兆,吾欲起兵西征,誅董賊,光復漢室,可有君願同我共行?“

  他立於閱兵臺上,舉起長槍,劍指蒼天,大聲喊道“何人願隨!”

  就在此時,有一干人越眾而出,正是曹營的幾位將領,他們走至人前,並不看背後的兵士,立正後以搶擊地,口中喊道“漢興!”

  雖只有寥寥數人,但是喊起來卻有振聾發聵之感,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兵士也跟著跨前一步,他們同樣以武器擊地,隨將領一起喊著這兩個字。

  氣氛是會感染人的,當兵的都是年輕人,正在容易被感染的年齡,又見身邊的曹軍跨前一步,回過身來看他們的眼神帶著【嘿嘿,不敢來了吧】的意味,受到這等刺激,兗州兵自然難以忍受。

  娘的,不就是打仗嗎!一幅我們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爺爺當年也是殺過黃巾軍的好嗎!到時候給這些孫子看看我們兗州兵的厲害。

  就在兵長阻攔不及的時候,越來越多的兗州兵亦是跨前了幾步,有些兵士更是蹬蹬蹬跨前了好幾步越過曹軍到了隊伍最前方,吼得比曹軍還要大聲,見狀曹軍也不甘示弱,紛紛向前,如此,整個部隊前進了許多步,顯得留在原地的兵士極為顯眼,這些人站在原地,面色漲的通紅,不停得粗喘氣,前面的人雖然沒有回頭看他們,但是這些人彷彿都能感覺到從他們那裏投來的鄙視眼光。

  他們憋的額頭青筋暴起,誠然,此刻和這些被蒙蔽的兵士解釋這是曹孟德的陰謀自然行不通,也不能和他們說世家的態度兗州的情況等等,甚至都不能說黃巾軍還在蠢蠢欲動,當留人駐守城郡。

  這群熱血沖腦的糙漢子只會覺得他們這是找藉口,是怕事。

  而且這些也說不出口,因為他們不是世家的親兵,而是漢代的軍隊,作為漢代的軍隊,為漢皇室效忠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不應當有半分藉口。

  臺上的曹操掃過他們一眼,並無指摘,僅僅是表揚了那些願意出列的,他文采極好,又深諳演講技術,雖然兵士們普遍沒有念過書,也能聽懂他在誇獎自己,一時之間更加激動,紛紛舉起武器回應。

  ……整個場面就和邪教現場似的,旁觀的夏安然這樣想著。

  他的視力不錯,可以清楚得看到最後面遠遠站在最後的幾個兵士雖然被人拉著,但是顯然也有想要上前的,尤其是幾個年紀比較輕的,被氣氛感染的不輕。

  如此,沒有給他們更多的思考時間,糧草已經備全,這些人很快列隊出城,在兗州世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曹操直接帶走。見到他們立刻就準備出行,立刻有幾個小將生怕錯過這次再沒機會,掙開了拉住他們的兵長,拿著自己的兵器跟著跑了出去。

  至於兗州的佈防,就交給了濟北相鮑信。

  鮑信也是之前支持曹操在陳留時候起兵的人,只不過後來酸棗聯軍拆散後,他也不得不跟著原太守劉岱回了兗州,之後劉岱要出征黃巾軍他也是極力反對,但是沒用,劉岱執意出城鮑信能做的也只能是收攏兵士,截回劉岱屍身不讓其受辱而已。

  之後,也是他在兩個同僚中選擇了曹操而非張邈,因為相信曹操能夠治理好兗州,便舉薦了自己的同級成為上官,這份心胸也實在是讓人佩服。

  也正因為二人曾有共事,亦有瞭解,所以曹操對鮑信極其信任。

  這份信任讓他敢於使用這項計策。

  要從世家手中騙走兗州的駐軍,絕對不能讓他們有插手的時間,兵士普遍比較好騙……咳,是直爽,只要有個契機,再有帶動,兵士定然會心動,更何況兗州兵中心向世家的也僅是少數,大部分都是一心報國的尋常兵士。

  所以曹操就借著這次的“神跡”為藉口聚集全兵,然後速戰速決,只怕直到他們出了城門,世家才匆匆得到消息正要趕來阻攔呢。

  而到了那時,城門會被回城的村民堵上,為了防止衝撞,城門將被限定為單向通行,只能進入不能出行。

  計謀一環扣一環,此計策主要出於夏安然,由荀彧、鐘繇完善,全員執行。

  這就是曹軍的風格,全數都是陽謀,事後哪怕兗州世家氣得跳腳,也沒有任何辦法,更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而結果也一如他們所計畫的,時候世家沒少想要找茬,但是都被深諳世家手段的荀彧、鐘繇等人一一攔回,其中,鮑信亦是在其中幫了不少忙。

  這一切直到一個月後才安定了下來。

  就在曹操離開兗州一月後,傳來了董卓的死訊。

  夏安然是從曹純的飛鴉這裏先行得到消息的,也不知道大黑究竟是什麼品種,居然能夠從長安一路飛到昌邑來,一得到消息,夏安然立刻就去找了荀彧,後者聽聞消息後更是激動不已,他激動不已,當夜更是極難得的喝了個大醉。

  但是接下來的並非都是好消息。

  曹操到了長安,恰逢王允慫恿呂布擊殺董卓,他大軍入城平定了因董卓被誅而混亂起來的西涼軍,和皇甫將軍一同穩定了長安局勢,只不料王允因此大功內心膨脹,同時又害怕曹操入了長安後重蹈董卓之禍,雖然獻帝相信曹操,但是在忠心耿耿的王司徒的以命相逼,涕泗橫流之下,也只得給曹操封了一個職銜,便將人打發出長安。

  而曹操,在郭嘉的建議下,趁著獻帝的滿心內疚,向獻帝要了豫州刺史的職位。

  當然,曹操的說法是,豫州比之東郡離長安更近一些,若再遇亂臣賊子,可誅之。

  此時獻帝並不知曉曹操身上正肩擔兗州刺史的職位,只以為他是一個東郡太守,又因為曹操是唯一一個響應他召喚長途跋涉而來的諸侯,自己屈于王司徒的威懾只能將人驅趕,雖然此舉並不合規制,只是見曹孟德一身風沙,加上之前小黃門對他說,曹操之軍,除掛了曹字旗,還掛了漢字旗,此忠心耿耿之態表露無遺,最後,曹操去年也是諸侯間唯一一個上供納歲的,種種因素之下,小皇帝答應了這一個要求。

  曹操此時又提出了一個小請求,他的友人蔡邕獨女之前為傳遞長安消息跑至東郡,因旅途勞累病倒無力再回洛陽,他替友人之女向皇帝要了個恩典,將蔡邕府上的藏書搬至東郡。

  這事小皇帝自然沒有不應允的,曹操于情於理都可以自己去搬,現在來向他申請已經是非常尊重的表現了,小皇帝還為此給死去的蔡邕封了一個諡號,也算全了他的一片忠心。

  曹操臨走前,在王允虎視眈眈之下跪在小皇帝面前,向小皇帝發出承諾,只要陛下有召,無論在天涯亦或者海角,就算是爬,操亦會爬到陛下身邊。

  這把小皇帝給感動壞了,他握住曹操的手簡直就想要他不要走,只是王允之前威嚇的話就在他耳邊縈繞,當年董卓如何假借洛陽之威入了洛陽他還沒有忘記,更沒有忘記看到兄長同何皇后被毒死,董卓淫亂後宮的場面。

  這使得他最終也沒有勇氣說出“曹愛卿請留下”這句話。

  為此,他對著忠心耿耿的曹孟德更加內疚了,將曹操的賞賜又豐厚了好幾成,並且在聽到曹操體諒長安缺糧,拒絕了糧草只要圖書之時,更是被感動的不行。

  就連封侯的話都說出來了,只是被曹操毅然拒絕。

  曹操自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大漢臣子應當做的事,而且現在只是開始,並非結束,南邊有袁術盤踞,北邊有袁紹,如今天下雖還是姓劉,首惡董卓也已伏誅,依然大意不得。

  他在長安的時候還私底下想要拜訪王允,誰知王司徒越看他越像心懷不軌之人,竟然拒絕了與他會面,曹操無奈,只能去拜訪了另一功臣,正是呂布。

  呂布此時名聲尚且沒有後頭的糟糕,他雖數獨換主,只是名將擇明主,在此時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他為投董,殺了義父丁原之事,有個污點還在,但是看在最後呂布誅殺董賊,也有不少人給他美化了一下,說這是呂布和丁原的計畫,丁原以身相殉,使得呂布獲得董卓的信任,加上之後冠絕天下的呂奉先在為董卓守城之時屢屢敗北,反而為投敵是假,內應是真添加了可信度,也不是完全說不通。

  畢竟他現在是大英雄,又剛任奮武將軍,進封溫侯,自然有的是人給他洗地。

  呂布對曹操觀感倒是不壞,因為曹操也是一個出身凡凡之人,而且幾面之交下,也覺得此人行事作風比較合胃口,於是就見了曹操,二人可以說是相談比較愉快的,曹操自己雖文采斐然,但是當他和武將交流的時候,也極喜歡直來直去。

  最重要的是,曹操會誇人啊!

  他一見呂布,還沒等後者擺出驕矜的姿態,就一通話把人誇得上下舒坦,如此一來,呂布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等曹操入席,呂布看著他卻忽而一樂。

  這二人尚且有一段因緣。

  那日曹操刺殺董卓之時,呂布亦在其側,誰知董卓為了拉攏曹操,讓呂布出去給曹操牽來一匹好馬要送給曹操,就在這一時間差內,曹操便拔刀欲刺,然而董卓命大,竟是躲過了,後來曹操見被董卓發現,又恰逢呂布回來,只得假借獻刀的名義暫且脫身,那匹被呂布牽過的馬正是如今曹操的愛駒絕影。

  那時呂布還向董卓提了曹操的可疑,只是現在看來,還真是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緣分。

  曹操向呂布送了禮物——出產自東郡的牙刷和牙粉,禮物一送上呂布的表情就和善了不少,這位目前東漢第一猛將即便在家中也只卸下了外甲,可見在曹操面前,他並不能完全放鬆。

  二人相對而坐,呂布命家中僕役上酒,曹操並未帶侍人,他是孤身一人前來,誠意十足,待到酒足飯飽,曹操就對呂布提了一句:溫候可要小心董卓舊部啊。

  這也是呂布所擔心的,王允在誅殺董卓後,不肯聽從他的建議斬草除根,反而想要以仁德感化他們,這樣的想法令呂布覺得可笑,只是董卓一死,原本鵪鶉一樣的朝中官員就猛地一翻身,他一發言反對他們就用各種論據來駁斥他,一幅相信人間皆美、萬惡都可被教化的模樣,更覺得他心中骯髒,看人才會只看到人的缺點。

  被圍攻幾次後,呂布便懶得再說,上朝時候也多半冷笑著看著他們自己吵成一團的模樣,只等著看戲。

  只今日曹操與他意見相仿,倒讓呂布有了一絲英雄見英雄的感覺。

  他一口飲盡杯中酒,也不說自己遇到的冷遇,只唇角一揚,扯起一抹諷笑“布說過,只可惜司徒信人本善,反倒說布這是以吾之心,度那些賊子之腹,故而,布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布的心小,還是那些賊子的心小。”

  他如此一說,曹操也沉默了,他飲盡杯中酒,久久後,歎了一口氣。

  曹操的視線停在了空中的一輪明月上,此時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也參加了這幾日的朝議,和他記憶中的朝議完全不同。

  在他離開洛陽之前,廷議中只有董卓一人的聲音,昨日聽到的卻全都是誇誇其談,而當他說到重修洛陽都城,以遷都回洛陽之時,卻跳出來一堆愛民如子的臣子來駁斥他,理由很簡單,重建漢庭勞民傷財,不若就在此待著,也沒甚不好。

  董卓拼了命,還耗光了老底把漢庭移到了他勢力範圍,遷出洛陽的目的他們難道不知道?

  長安邊上就是董卓舊地:涼州,南邊是態度不明,喊聲比動作大的漢室宗族劉焉,若其當真有心,怎的沒見他北上救主?

  如今竟然因為洛陽都城被毀,就寧可相信邊上的豺狼是家犬,也不願意再遷回舊地。

  舊都洛陽雖然殘破,但是稍加修葺安身還是可以的。

  說是說勞民傷財……實則還不是怕洛陽留下的世家勢力再對如今勢力進行衝擊。

  他長歎一口氣,舉杯邀月,頗有些無奈得說了一句“嗚呼哀哉……”

  “孟德不必多想,”反倒是呂布比他更灑脫一些,他為二人滿上酒盞,大口飲盡杯中酒後將酒盞擲向地面,陶碗四分五裂的聲音在月夜聽來格外刺耳,就見呂布哼笑一聲,他側臥於廊下,“且看來日,看看孰是孰非。”

  見他如此態度,曹操已經明白這位溫候的想法了,這呂奉先性格本就有些喜怒無常,又或者是極其善變,雖然他不知道王允是怎麼說服呂布誅殺董卓,但是看他如今態度,顯然他也不是站在王允這邊的,倘若董卓舊部當真要反,他顯然是不會幫著漢庭的。

  見此,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勸慰幾句,見呂布面色淡淡,只能歎氣。

  漢室……哎,漢室。

  曹操東歸之時,心中竟是有著淡淡的疲憊。

  如今他已達成大半目標,將陛下自董卓手中救了出來,只是不知為何,歸程時心中迷惘更甚,半點都沒有喜悅之情,他看到的漢庭,看到的長安,和他的東郡全然不同。

  董賊剛剛伏誅,大臣之間便開始互相攻訐。

  長安百姓見已經殺死了董卓,在喜悅之後表情就陷入了一片空白。他們常常呆坐在路邊,沒有希望,沒有動力,面上什麼都沒有,只有麻木。

  如果說東郡是充滿希望的地方,長安就是一座還活著卻已經死了的城市。

  這樣的地方,曹操也不願意多待,他帶著討要來的藏書出了城,準備儘快回到他的地盤去,此次兗州軍沿途經過幾番運作,已被曹軍融入,適應良好,即便回了兗州問題應當也不大,倒是討要來的豫州有點麻煩,豫州是曹操的老家,曹家的根就在那兒,也算根深地茂,只是那裏現在被袁術的勢力盤踞著,他雖有官方文書,也有當地支持,但是還是要看袁術會不會安安分分得將勢力交出來……

  一邊沉吟,他一邊往嘴裏塞了一塊飴糖,這採買自長安的一家老字型大小,聽說因為董卓喜歡他們家做的飴糖,這家人才得以保全。

  唔,味道尚可……只是尚且不如景熙之前試手所制的麥糖,這飴糖有些過於甜膩了。

  曹操邊想著邊將糖袋往身側的幾個從弟那兒一塞“都吃吃看,難得的飴糖。”

  曹家和夏侯家的漢子們也沒和他客氣,一袋子飴糖很快就被分了個乾淨,曹純還分了一塊給胯下駿馬,等布袋回到曹操手上之時已經乾乾淨淨了。

  他的弟弟們回饋來的資訊和他想的一樣,好像還是夏安然做的比較好吃。

  一行人分了糖之後氣氛倒是變得輕鬆了不少。

  正在此時,他們忽而看到了就在東出長安之所,有一馬車在那候著,見著他們,一青衣文士下車朝著曹操一拜“見過曹公。”

  “在下乃潁川荀攸,字公達,此來為投效曹公。”

  夏安然並不知道曹操那邊發生了什麼,他現在正在兗州的軍備處被圍觀。

  閑著沒事幹的人是非常可怕的,因為現在是春播剛剛結束的空閒期,又因為兗州剛剛經過麥田事件,現在整個兗州的氛圍都非常好,基本上能說政令通暢,曹軍說一句下頭都沒個反駁的,夏安然一空下來就根本閒不住。

  他一閒不住就開始到處走,東郡的武器製造局裏面部分人員留在了原地,也有幾個跟著他們一起到了兗州都郡昌邑。

  兗州畢竟是一個州,軍備、儲備、材料都比東郡豐富不少,甚至有一個自己的煉鐵爐可以打造鐵器。

  東郡當然也有鐵匠鋪子,但是那個鋪子只能修正毀壞的農具,並不具備鑄鐵的功能。

  也因此,曹軍的裝備在進入兗州之後遇到了一次可以升級的機會,兗州的鐵匠會使用炒鋼法,並且大概有百煉鋼的概念。

  在後世中,就廣為流傳曹操用三年時間得到五把百煉鋼的兵器的故事。

  百煉鋼的做法就是電視劇裏面經常看到的經過無數次鍛打所形成的一塊含碳量和所含雜物能夠達標的鐵塊,是的,雖然在如今已經可以說“百煉成鋼”,但是在後世看來,這仍然是含碳量稍稍達標的鐵塊而已。

  制約華夏冶煉技術發展的不是沒有溫度,也不是沒有高爐,而是缺乏足夠品質的鐵礦石。

  中國雖然不缺乏鐵礦,但是缺乏富鐵礦,但也因為如此,我國比西方國家更早學會了使用輔料降低鐵的燃點,以及分離鐵礦石內的殘渣,當然,也同樣因為這個原因,使得後世的煉鋼技術很長一段時間在原地踏步。

  夏安然不會煉鋼,在這個時代如果要真的靠燃料和構造達到鐵的熔點是不可能的事,和他做火炕困難的原因一樣,鐵的熔點是一千五百度左右,耐火磚的承受溫度到不了,到時候火的溫度還沒到,估計窯就得開裂。

  但是他知道別的技術呀。

  這個技術是他當年看紀錄片時候看到的,是唐代冶煉陌刀時候的方法——灌鋼法。

  咳,之所以研究陌刀,還是因為他玩的遊戲裏面有一個當爹的職業門派武器就是陌刀,之後遊戲大更新,削減了遊戲角色武器的長度,引來萬千網友攻擊和比對圖,還有歷史資料轟炸,這才讓他跟著看了幾眼。

  之後紀錄片中也有介紹陌刀的打造方法,這才讓灌鋼法這個概念進入了夏安然的眼中。

  灌鋼法說白了就是也就是將生鐵液和熟鐵絲或者熟鐵片高溫融合,然後得到含碳量較為合適的鋼,而前道工序,就可以使用炒鋼法,如此形成的鋼品質不變,雖也需要工匠錘煉,但是耗費的時間卻會大大降低。

  更完美的是,在這一過程中,生鐵會變成鋼,熟鐵也會變成鋼,也就是說在此操作模式下,並沒有鐵料會被浪費。

  同時,他改造了鼓風機,將之前翻車的稍稍改造,通過齒輪的切合,將拉風箱的任務交給了畜類,又建議將煤塊研磨成小塊或則乾脆碾碎以粉末狀態倒入如此可以促進煤的全面燃燒,更利於提高溫度。

  至於是否可行,還需要工匠摸索。

  另外,是否可以試著在刺擊類武器上開槽,古代兵器開血槽的目的到底是為了節省材料、為了放血還是為了方便武器拔出來這個在現代還每個定論,但是總歸是有好處的就是,前提是不要降低武器的硬度,而且劈砍類武器就暫時不需要血槽。

  他這樣說,工匠便做了實驗,只是煉鋼時間太過漫長,直至曹操回到兗州第一把鋼刀還沒完成。

  有了曹操之前的允諾,夏安然在曹操離開後沒多久就又鼓搗出了新的東西。

  因為研究煉鐵,他自然也接觸到了鐵礦石,就在夏安然湊熱鬧研究鐵礦石的時候,他得知了古代人是怎麼尋找鐵礦石的,正是吊著一塊磁石,邊走邊看磁石的動向,一旦磁石稍稍有了偏移就能知道本地有鐵礦石,當然,如果磁石大量偏移,那無疑就是一塊品質極高的鐵礦石了。

  對於這簡單粗暴的方法,夏安然沉默片刻,然後問工匠討要了一塊磁石,並且尋了石匠切割下一塊,又細細尋了與手上這塊磁石相斥的那塊,將兩塊石頭黏在了一起。

  他當然搞不清楚哪個是S極哪個是N極,但是他知道現在所在位置的東西啊,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每個學生都背過,以此他很快判定出了這兩塊大磁石的南北屬性。

  並且很快批量生產。

  指南針最好的用法初中教過,是懸掛法,夏安然試著做了一個匣子,將指南針系線上上塞進去,時候時候打開小匣子倒出來即可,棉線的另一端在匣子內鑽孔捆綁,並不會掉落,用完再塞進盒子就好。

  行軍打仗最怕迷失方向,雖然之後的戰役大部分都是內戰,但是歷史上曹操還有遠征烏桓呢,烏桓就是如今的內蒙古遼寧一代,在現代雖然是國內,但是在東漢那屬於國外。

  但凡國外,就意味著方向不明,沒有輿圖,說到輿圖……

  東漢末年的輿圖簡直是抽象畫!

  他研究了半天,又跑去問了荀彧,最後大概將東漢如今州郡地圖畫了出來,雖然線條仍然非常粗糙,但是有了尺規後顯然清晰了不少。

  荀彧本事漫不經心得看過去了一眼,這一看當下就翻出了兗州州郡的地圖,讓夏安然再試著繪一下,這個工程就太大了!夏安然被荀彧這壓榨勞工的姿態給驚得目瞪口呆,他連連推拒,就差要在荀彧面前撒潑打滾,最後才換來得了兩個助手的福利。

  這兩個助手到位後夏安然差點沒去找荀彧拼命,一個人他認識,是曹昂,大佬的兒子!

  另一個他雖然不認識,但是那個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童啊。

  壓榨他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壓榨童工?

  大概是夏安然震驚的表情太過明顯,那個小童抬頭看著他,目光澄澈卻閃著鋒銳“亮聽聞夏公亦是少年之才,如今莫不是因為在下的年齡小看吾?”

  夏安然一愣,隨後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夏公!

  他終於被人叫夏公辣!

  就沖著這一聲!

  夏安然對這個粉雕玉琢長的極為精緻可愛的小孩好感度便急速上升,他坐在這小兒面前,讓兩人視線保持在了相對的水平線上“小公子名亮?”他自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於是他微微笑著解釋“並非是安然不信小公子,只是此行吾等需走遍兗州,此實為耗時耗力之事……小公子尚且年幼,此行傷身,故而吾勸小公子莫要同行,待爾稍大一些,便無妨了。“

  小孩仔仔細細得觀察他的表情,確定他此言出於真心,便袖手道“夏公不必多慮,亮常于山野間奔走,身體很結實,另,夏公此行是為繪製輿圖吧?”

  他既然到了這裏,便也沒什麼可以值得隱瞞的,夏安然對著他點點頭,就見小孩驕傲道“荀公之所以擇了亮同夏公同行,便是因為亮是過目不忘之能。”

  他見夏安然露出了小驚訝的神色,繼續道“亮是同批內最好的。”

  過目不忘?

  夏安然回頭同荀彧確認了一下,後者微微點頭“此兒確為最優。景熙也不必擔心路程不便,之前此兒改造了一輛馬車,彧試過,極為舒服,此行景熙可搭此車出行,可便宜許多。”

  見他這麼說,夏安然自然沒有再拒絕的道理,於是就這麼定下了三人明日便一同出行,因為事發突然,夏安然的只能給家裏頭的兔子挨個擼過去,將它們交付給了家中僕婦,然後急著打點了一下出行衣物和用品,因為此行帶上了一個小孩,他沒忍住掏了一把糖塞在了布袋之中。

  咳,倒不是夏安然嗜好甜,只是這個時代實在沒東西吃,尤其是一個冬天,今年還算有了柿餅可以吃,於是等到了春天,夏安然就沒能忍住發了麥芽做了麥芽糖,麥芽糖經過拉扯就是飴糖,不過直接吃有些太單調,而且需要拉扯攪拌不太方便,夏安然就做成了沙琪瑪。

  切得小了些,用作廢了的糯米紙包裹,曹純試過之後覺得很好吃,於是夏安然就送了些給曹純的兄弟們,因為要解釋為什麼用這個名字太麻煩,於是就直接叫湯糕,這個甜品得到了曹營謀士們一致的好評。

  因為飽腹感和高熱量,以及原材料的易得,還有用腦的謀士們普遍嗜甜等因素,使得它的地位直線上升,都要超過酥餅了。

  而事實證明,亮小少年也非常喜歡吃這個。

  畢恭畢敬端坐在馬車上的亮小少年很快在甜食下頭折服,原本嚴肅的小表情變得軟乎乎,眼角更是因為心情愉快微微下垂,連連吃了三塊糖糕才極為克制得取了清水將手擦乾淨。

  而在這一過程中,夏安然一直在研究這兩據說是亮小少年改造的馬車。

  夏安然不知道小少年是怎麼做到的,在沒有彈簧和輪胎的時候,這輛馬車的避震性的確被提高了很多,平衡感也極佳,坐在鋪了軟墊的榻上之後,人只會有輕輕的碰撞。

  據亮少年給他解釋這兩馬車其實有兩層,他們乘坐的一層是裏層,和外層通過機扣相連,嚴格來說,他們其實是懸掛於外層車廂中的。

  夏安然聽得目瞪口呆,這採用的技術就是懸掛減震原理啊!是古羅馬馬車通用的減震方式,他曾經在看書時候看到過一句,但是沒弄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現在這個技術似乎被亮少年用到了馬車上……

  他看著小少年面上不顯但是明顯帶著自豪的模樣,頓時明白了為什麼荀彧將他派了過來,只怕有的不僅僅是過目不忘的本事吧,這個少年本身就是一個發明奇才啊!

  夏安然當下對小朋友的好感度直線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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