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小龍抬頭望去,遠遠的路邊草地上,四匹鞍轡俱全的馬停在草地上,兩匹在低頭啃草,另兩匹在追逐。
那四匹馬,極可能便是這四個死者的坐騎。
路客行旅們在七嘴八舌地談論死者,當然全是推測之詞,一致的看法是發生了路劫。
小龍走向草地,觀察那四匹馬,沒受傷的,有一點奇怪的是四匹馬之中的一匹鞍轡不同於另外三匹,而那匹馬正被同鞍轡的三匹之一趕逐,像是不許它靠群。
從馬匹的習性和現場情況,小龍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他試著分析——
那匹被趕逐的馬是生馬,不是三匹的一群。
四馬一傷,傷的已在前面樹叢。
四個死者都是江湖人。
假設運贓的就是這四騎馬,由於一匹馬受了傷,影響趕路,而湊巧碰上那小老兒,於是臨時起意殺人換馬,之後,四騎馬又遇劫。
如果判斷正確,劫至郭家的財寶已落入另一夥強梁的手中。
黑吃黑的強梁該是何許人物呢?
站在草地邊緣,小龍發了呆。
事情演變到如此,已經無可再追了。
無意間,小龍發覺腳邊不遠有塊羅帕,下意識地撿了起來。
羅帕是女人用的東西,怎會遺落在這種地方呢?
淡淡的香味還沒消失,說明遺落的時間不會太久。
展開羅帕,帕上有血漬,仔細一看,是血字,小龍心頭“咚!”地一跳。
帕上只三個字,若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是字,寫得十分潦草,寫的是:“東,磨坊。”
東,磨坊這算什麼意思了
是殺人劫貨者故意留下的暗記麼?
小龍覺得這想法很合理,東,指的當然是方向,而磨坊應該是地點。
沒經多少考慮,小龍彈身朝東奔去。
越過曠野,岔上小路,一匹毛驢在小路旁草地上打滾,驢身上沾滿了白粉。
拉磨的驢子。
小龍知道磨坊就在附近不遠,不由精神為之一振,左顧右盼之下,果然發現一間小瓦房隱在林子裡。
此地別無人家,這間小瓦房必是磨坊無疑,小龍快速地朝小瓦房迫去。
“三元!”
“八馬雙杯!”
划拳聲從屋裡傳出。
屋簷牆頭像染了一層霜,是麵粉飛灰的積塵,也是磨坊特有的標誌。
小龍從側方欺過去,湊近窗口一望,四個看上去相當精悍的年輕武士圍坐著木桌喝酒,一個粗布衣衫的老頭抱著雙膝蹲坐在角落裡,一望而知這老頭是磨坊的主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老頭,買酒去,大罈子!”武士之一朝老頭揮手。
“不成,不能讓他出門。”另一個出聲阻止,“漏了風可不得了。”
“沒酒了,怎麼打發時間?”原先開口的瞪大了眼。
“老五去跑一趟!”出聲阻止的目注下首的一個。
下首的一個吐口氣,很不情願地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舉步出門。
小龍閃開身,讓那武土走過,然後跟了下去,想了想索性用那塊寫有血字的絹帕矇住臉。
那武士進入磨坊後的林子裡,小龍跟進,林子裡拴了四匹馬,那武土解下其中一匹,躍上馬背,出林順小路馳去。小龍也隨後解下一騎,銜尾追去。
奔了半裡左右,將要岔上大路。
小龍猛一拍馬股,抖韁,疾馳上前。
那武士急勒馬探看。
小龍就馬鞍上縱起,凌空飛腿。
“哎喲!”一聲,那武士被踢落馬下,小龍也正好落地,那武士蹦起身,瞪著小龍。
馬匹受驚,狂奔而去。
“什麼人?”武士喝問,隨手掣劍。
“過路的!”小龍冰聲回答。
“想幹什麼?”
“問幾句話。”
“嘿嘿嘿嘿,你是想找死!”刷地就是一劍,相當地凌厲。
小龍沒拔劍,連鞘揚起,圈,點。
武土的劍脫手,一屁股坐了下去,駭極地望著小龍,他做夢也料不到這蒙臉的人功力會有這麼高。
“現在回答我的話:”小龍轉到武士身後,連鞘劍擱在對方的頭頂上,“大路上一共死了五個人,可是你們的傑作?”
“朋友……到底是誰?”
“別問,回話,否則砸碎你的腦袋。”
“這……這……”
“別這那的,黑吃黑是不是?”
“……”武士的臉孔在扭曲。
“說?”劍向下一壓。
“朋友……想分一份?”這一說,等於承認了小龍的問話,是黑吃黑。
“嗯!”事情已得到證實,小龍不再追問,轉了話題道,“你和那三個同伴是什麼來路?”
“朋友!”那武土咬了咬牙,臉上露出狠色,“你如果也想吃黑,便找錯了對象,我打賭你走不出三里路。”
“說你們的來路?”
“朋友真要知道?”
“廢話,快說?”
“很好,朋友聽清楚,我們是‘彩雲令主’手下!”
“彩雲令主?”小龍大為困惑,他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彩雲令主。 “不錯!朋友如果沒聽說過這名號,我可以提醒你一點,八年前空手闖少林;擊敗十大長老,單劍上武當,傷七大高手,一夜之間使白虎幫除名的便是咱們令主。”
小龍倒為之心頭一震,這些震驚武林的大事他是聽說過,傳言中是個戴五彩面具的神秘人,想不到他便是彩雲令主。
“朋友,你仔細酌量一下,咱們令主是睚眥必報的,從不放過任何敵人!”那武土以為小龍已被他的話鎮住,說話的聲音也大了。
“本人不在乎什麼令主,現在說,你們黑吞的東西在什麼地方?”
“磨坊裡!”
“這話不假?”
“我可以帶朋友去看。”
“那就不必了,本人自己會去,你們殺了五個人,談抵命還欠一個,你就……”
“你……”那武土一聽話風不對,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他非反抗不可,你字出口,身形一塌,側裡滾開,躍起……
小龍的連鞘劍閃電點出。
“啊!”地一聲慘叫,那武士躍起的身形踣了下去。
小龍踢出一腳。
那武士趴下,這一腳踢中了命門大穴,登時斷氣。
小龍吐了口氣,把屍體拖到小路邊被雨水沖刷成的土壕裡,折些樹枝掩上,摘下絹帕然後回奔。
磨坊裡巳不再有聲音傳出。
小龍又回到原來的窗邊,一看,不由傻了眼,三名喝酒的武士沒了蹤影,磨坊老頭仍蹲坐在角落裡,頭俯膝頭上。
這是怎麼回事?
小龍木了片刻,繞過去進入坊中。“喂!老人家!”
沒有反應,老頭連動都沒動。
小龍皺了皺眉頭,過去用手一拉,老頭栽倒,原來已經是死人一個。
就在離開的片刻,此地又發生了事故?
另一邊的窗外忽然有人影一晃。
小龍閃電般穿出磨坊門,繞到人影出現的地方。
林木陰翳中,一個錦袍人背對這一方。
小龍在轉角的地方停下,注視著錦袍背影,心想:“這錦袍人又是何許人物,是殺害磨坊老頭的凶手麼?三名武土哪裡去了?”
“報名!”錦袍人發了話。
小龍心弦為之一顫,對方的聲音沉宏得震耳,象金鐘湊在耳邊敲擊,從聲音可以判出對方的內力修為已到了上乘之境。 人各有性,不管你如何學習世故,但只能侷限於某些場合或時間,本性始終是潛存的。
小龍出道以來,還不曾被人吆喝著報過名,一聽報名兩個字,立生反感。
“閣下何方高人,何不先報名道號?”
“你敢對老夫無禮?”
“根本上就不知道閣下是何許人,談不上無禮兩個字。”小龍傲然回答。
“老夫要你報名。”
“閣下先自報來歷。”
“你找死?”
“並無不可。”
“準備自衛吧,老夫要殺你!”
“在下隨時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