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眾位愛卿平身。今日月圓花好，乃舉國同慶之中秋佳節。朕邀諸位前來一聚是為君臣同樂也。故此，那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諸位且開懷暢飲，盡享團圓之樂……咳咳……"老皇帝語罷，掩口輕咳，一揮手，曲樂奏起，一列宮裝舞伎從座下不遠處款款行來。

　　頓時，席間鶯歌燕舞，觥籌交錯。我抬眼瞥見那個熟稔於心的少年，正伴在御駕旁。一身月牙色的朝服利落地勾勒出他年輕美好的身段，金冠攏住髮髻，顯得意氣風發。彷彿感覺到我在看他，他也側目望向我，那眼神幽深而熾熱，隱隱帶著股質問的味道。質問？哼，他憑什麼質問我？想到這裡，我冷冷地瞪了回去，然後埋頭吃東西，不再看他。

　　一曲終了。老皇帝饒有興味地提出以月為題，當場賦詩。

　　百官各自沉吟，斟詞酌句。

　　"月攏輕紗樹影深，風過淺塘舞出塵。

　　萬里山河何所向，茜草園中人上人。"

　　哇！好大的膽子，敢把皇帝吟進詩裡！

　　席間儘是抽氣聲、竊竊私語聲……

　　"哈哈哈哈。吾兒好氣魄！"老皇帝朗聲笑著，顯得絲毫不以為意，頓了頓，又道："諸位卿家，這就是朕失散多年的長子--傾王。近日他才重返宮中與朕團聚。好個'茜草園中人上人'，雖稍失雅緻，卻也是氣勢磅礴。眾愛卿且說說，吾兒可有天生的帝王風範？"

　　座下的官僚聽聞此言，均是暗暗吃驚，但對皇帝的言外之意也立刻心領神會，於是，紛紛點頭稱是。一時恭維聲四起，很是熱鬧……

　　"父皇，兒臣乃是拋磚引玉，實在是獻醜了。您可別再這麼種花贊花香，惹諸位大人取笑呢。"雪難得地微笑道。

　　"唉。在座的諸位愛卿都是體己之人。為父與你失散多年，自是怎麼瞧怎麼喜歡。如此心情，想必諸位都能理解。怎會有人非議呢？"老皇帝可真是話裡有話，明的是說父子情深，重逢之樂，言下卻是在暗示在場的官員皇長子不容置疑的身份和威儀。

　　正在眾人怔忡之時，我身旁坐著的朝若風舉杯站起，帶頭高聲道："老臣斗膽。僅以此薄酒一杯，先敬傾王殿下！願殿下福壽安康，從此與我鏡國共榮。傾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頓時，一呼百應。眾官員紛紛站起，舉杯高呼，"千歲"之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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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過三巡，眾人均是面色微紅。

　　我心不在焉地執著筷，開始著急。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出來比較妥當，會不會失儀冒犯了聖駕……

　　"啟稟聖上，恕老臣莽撞。"朝若風站起來，望瞭望我，微微勾了勾嘴角，轉而朗聲道："小女自幼習琴，算是略通音律。今日想趁此良辰美景，在聖上與眾同僚面前獻歌一曲，聊以助興。還望聖上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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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老狐狸，為什麼幫我？

　　為什麼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

　　說什麼王權富貴，道什麼戒律清規。

　　只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愛戀伊，愛戀伊，願今生常相隨，

　　願今生常相隨，常相隨……

　　我懷抱著琵琶，輕撥琴弦，娓娓唱來。

　　眸中含情，媚眼如絲……

　　心下卻思量著如何吸引這老皇帝，遂了做"母妃"的心願，讓雪悔恨終生……

　　簪 釵

　　而此時，暮辰雪的雙眸也正灼灼地望著眼前吟唱著的女子。

　　今晚的她，一襲雪白的絲質長裙，領口袖邊鑲嵌著金色繡紋，腰帶像是罕見的金屬，反射著瑩潤的月光，不斷變換顏色。（沒見識的臭小子！那個東西叫修羅忒！）一頭白髮在月下，更是別有一番情致。果真是娥眉淡掃，粉面含羞……

　　攥緊袖底暗藏的物件，心中更是篤定："意中人兒"？婀離璇之嗎……

　　想嫁他人？哼，難了點！

　　一曲唱罷。對暮辰雪的心思一無所知的我緩緩起身，福了福。

　　似乎又有人在咒我？耳根又開始發熱了！我微微抬眼，望去，正看到暮辰雪那廝神情複雜地凝望著我。心，不禁輕輕一顫。

　　"好！"老皇帝突然這一聲好，驚得我轉頭直直看向他，旋即又意識到不合禮數，迅速低下頭。

　　"哈哈！曲子特別。人也特別。"老皇帝由太監總管攙扶著，徑直朝我走來，"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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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色叔叔了？直接不用我勾引？

　　我怔怔地抬頭，心中百般猜度……

　　"果然是個妙人！'鏡室朝若女，色絕冠古今。'此言不虛，此言不虛啊！哈哈哈哈！"他笑著，轉而看向席間的朝若風，又道："丞相好福氣。有如此絕色愛女……讓朕羨慕得緊。"

　　朝若風被他這麼一誇，一時之間參不透聖意，竟不知如何應對，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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