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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第174章
一七四

  歆兒“呵”的冷笑一聲:“往常你們是怎麼說西邊的?‘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大逆不道的烏合之眾’——你們寧可相信這種人說的話,不相信天下最高貴的太皇太妃?真不知道你們和朕相比,誰更荒唐!”

  “陛下——”

  “都住嘴!”歆兒大力拍著御案,驚得金鑾殿上一片寂靜。他看了看殿門外美好秋光,口氣忽然又輕鬆起來:“常言道,‘春狩秋獵’,打獵的時節又到了。”

  一聽這話大臣們猜到他又想貪玩逃避,紛紛勸阻:“陛下十日之前剛剛從御苑獵歸。近來非節非慶,為何又有出獵之意?”

  歆兒臉色一變,腦中轉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昨夜朕夢到順聖皇帝在黑山下鬱鬱徘徊,似乎受到什麼阻隔,難以前行。黑山乃是人世魂靈所歸之所,黑山如生妖氛,人世必起禍端。朕既是天子,也為人子,難道不應該親自掃滅孽障,惠澤於天下,盡孝於先人嗎?”

  大臣們明知這是他信口胡謅,可是誰能在金鑾殿上說皇帝根本沒做這夢,又有誰能說皇帝的夢境毫無意義?便是百般阻撓,對著一貫詭辯的小皇帝,怕也是徒費口舌。有幾位大臣不死心地建議皇帝在宮中設享,或是請高僧做個法會,全被歆兒否決。性情耿烈的馮相向來直諫,這時忍不住要一舒胸臆,卻被劉相一聲咳嗽止住。

  歆兒心道:這可奇了,三宰一向神離貌不合,今日竟打起一個算盤。這趟黑山之行可要多加小心。

  皇帝出獵籌備十天半月是常事,這一次匆忙準備五天就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了京。

  忘機不喜歡打獵,近日身體也不大好。雖然歆兒很想攜她同去,她只是一味婉拒。可是宮中沒了皇帝,驟添冷清。忘機整日神思飄忽,倍感無聊,時不時去玉屑宮陪伴太皇太妃解悶。

  這天宮裡安靜得有些異樣,素盈指點她調製香料到很晚,白公公突地踉踉蹌蹌奔入宮中。忘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神色,甚至從未想過素來平靜的白公公也會如此倉惶。

  “娘娘!”信則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讓素盈想到一個不祥的傍晚。那天他也是這樣臉色蒼白地跑入丹茜宮,說:“宮中有變,娘娘快走!”

  此刻他竟又這樣說。素盈恍如墜入前塵舊夢裡,唇邊浮起一個淺笑。信則見她一動不動,催促道:“娘娘,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素盈黯然神傷,伸出一手扶住髮髻,眼雖不見,也知指尖正觸在其中那一縷灰黑相間的發絲上。另一隻撐在榻上的手緊緊抓住茵褥,抓起一把揪心的難過。

  走到哪裡去呢?那時,她可以拼上全部力氣跑來玉屑宮,因為這裡有他……有他在,她絕不會橫死階下。現在,她就在這玉屑宮裡,可是沒有他。讓她跑到哪裡去,才能找到另一個把她緊擁懷中、揮劍相護的人呢?

  “忘機,你趕快回自己宮裡。”素盈簡單地叮嚀一聲,向信則道:“來的是什麼人?這京城之中不聽謝大將軍調遣的,可不多。願意頂著犯上作亂的風險跟著三宰起鬨的,就更少了。是——榮安的私兵飛虎衛吧?”

  信則側耳聽了聽,口氣更急:“娘娘快走吧!今日宮中乏人相護,娘娘留下等什麼呢?速速前往黑山面見聖上與謝大將軍,即刻回京處置逆賊。”

  忘機去而復返,跑得氣喘吁吁:“娘娘,正道上迎面來了好多人……”宮中本有數名宮女宦官,方才不知所措說不出話,這時始知禍起,一個個慌得哭起來。

  素盈掃了他們一眼,嘆惋道:“可憐這些都是沒經見過的,指望不上。”說罷不再理會。又想,既是榮安的人來了,旁人多半無事,忘機留在宮裡只怕活不成。她快步上去牽起忘機的手,跟著信則繞到玉屑宮後一面牆邊。

  忘機已沒了主意,只管跟著他們奔逃,正不知逃入這死巷之中是何打算,就見白公公伸手在牆上重重地推了一把。隆隆一聲悶響過後,整面牆轉開一道狹縫,竟是活牆,後面是條靜謐的宮道。忘機瞠目結舌:過去也曾從這條宮道上走過,惱怨這牆封死了路,害人多繞個大彎,怎能想到其中別有玄機!

  素盈拉著她側身而過,轉身招呼白公公。信則卻向她愴然一笑,“娘娘,我老了……不是當年那個能跑能打的年輕人。”那宮牆便是一轉,又閉得嚴絲合縫。素盈大叫一聲:“信則!你做什麼?!”牆上機關原是兩面皆有,可無論素盈怎樣按動這一邊的暗磚,硬是紋絲不動,顯是那邊扣死了。素盈急道:“我們是發過誓的!”

  那邊再沒聲響。忘機拽著素盈的衣袖,硬是將她拖著小跑起來。可忘機心中全無目的,跑了一陣就不知方向。反是素盈定下神道:“往北宮門走。”

  忘機訥訥道:“那是大宮門。”素盈笑道:“找麻煩的人都從大門進來了,我們為何不能換個大門走出去?”“可這時候出大宮門,腰牌、口令或是准條、手諭,總要有一樣。”

  素盈向身後望瞭望,一時半會兒還沒人追到這個方向。她拉起忘機的手說:“諒榮安不敢鬧遍整個後宮。此時不難找到一兩個藏身之處。你是尋一處穩妥的地方躲起來,還是跟著我,快做決定。”

  忘機耳中聽得遠處人聲鼎沸,顫聲道:“出宮談何容易!娘娘為何不躲一躲?禁衛、宮衛不消多時便可掃平亂黨。”

  “三宰與榮安這麼大的舉動,事先會不考慮對付禁衛、宮衛的法子嗎?”素盈的聲音低沉,讓忘機隱隱有些害怕。“這樣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遇到。我不會再相信什麼宮衛、禁衛。”她說著大步向北宮門方向走去。忘機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歆兒說過楓苑裡有個絕佳的匿身之地,他從小藏在那兒躲人。可是看看素盈孑然一身的背影,忘機跺了跺腳又跟上去。

  宮中本該有一隊隊宮衛、禁衛巡查,可她們兩人走了老大一段路,沒遇上半個。忘機終於相信,這夜的宮廷絕非尋常。

  惟有北宮門前氣象森嚴:十二隊兵衛持槍嚴守,銀甲毫光巋然不動,渾如排兵佈陣。望見素盈與忘機徒步走來,前列兩名首領大喝一聲止步,待看出是光華燦爛的兩位貴婦,便迎上前來高聲問:“貴人乃是天子內眷,何故夜至宮門?”

  忘機認得服飾,一是禁軍統領,一是宮門督。她不知如何應付,心自虛了,向素盈身後側了側身。素盈默然從頸上扯出一根絲絛,末端繫著一塊兩指寬的玉牌。禁軍統領認得玉牌,當下低聲說:“小人位卑,從未有幸瞻仰娘娘聖容。印信不假,卻不知……”素盈無意與他為難,道:“可將暗語來對。”忘機聽得雲裡霧裡,那統領自然明白,低聲說了一句:“中秋月。”素盈不假思索地應答:“早春雷。”門督也有一句暗語:“邊塞風雷隱。”素盈又道:“深宮明月生。”

  兩人聽得字字清楚無誤,立刻拜倒,“我等是禁軍衛尉北宮門將與北宮門督,奉大將軍令嚴守宮門。大將軍唯恐變生肘腋,臨行前吩咐過,說娘娘及至,可快馬送入大將軍府。”

  忘機氣道:“既然知道宮中有變,為何不入內平敵救駕?在此一味靜守,是何用意?”素盈一扯她的手臂,又問門督:“馬呢?”門將門督二人立刻引著她們出了北門,外面果然有三匹良駒。他們又道:“剛才已有快馬往黑山傳信,大將軍黎明前定可帶兵返京。”

  素盈翻身上馬,黯然看了看謝震為信則準備的黑風駒,向站著未動的忘機道:“快走。”忘機的臉色讓她立刻恍然大悟:“你不會騎馬?”

  “沒有學過……”忘機手足無措地看著比她高大許多的矯騎,忽見素盈騰出一隻馬鐙,向她伸手道:“來——”

  忘機從來沒有見過太皇太妃這個樣子,痴痴地握住她的手,踩蹬躍上她的馬背,從後面攔腰保住她。這大膽的舉動真是此生想也不敢想的……忘機雖然感受她溫暖的背,仍覺得此刻的她仿如幻境,錯愕地喚了一聲:“娘娘……”

  “抱緊!”素盈沒有給她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流星騅一聲長嘶,衝破了夜色晚風。

  信則點燃最後一盞燈,玉屑宮中再沒一個角落遺漏光明。宮女們已被他打發去躲避,他安然席地而坐,恰在氈毯中心。燭光裡,五色綵線鉤織而成的花朵紛紛環繞著他搖曳。

  玉屑宮被團團圍住,他能聽到外面松明火把噼噼剝剝燃燒,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信則知道他不需要等太久,果然,很快就有一雙輕靴踏上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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