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睡了嗎?怎麼不說話?」
感覺身後床墊微微下陷,看來這人今天很有說話的興致,轉身面對他,就見他笑咪咪地凝望著我──
那笑容,萬丈光芒啊!差點眩花了我的眼。
真是,頭一回見他笑的這麼明艷動人!怪怪不得了,著實魅力無法擋。
因著那抹笑容,我禁不住地問了他一個極為失禮的問題:
「你跟籐原介是那種關係嗎?」
「咦?」韓雅歌愣怔了一下,神情古怪地反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凝看著他,淺笑道:「不自在?可別以為我在打探你的隱私。會問,只是因為那天籐原介盛怒之下對你的態度實在詭異,我單看一眼,就覺得你們之間的氣氛微妙的不得了,別有一番色彩,總會教人往某方面猜想。」
韓雅歌撇撇嘴角,搖頭說道:「那你可猜錯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咦?」我睜大眼睛。「是喔?」沒騙人。
「沒騙人。」他可能覺得我的表情很好懂,大方說道:「籐原先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跟他都不是彼此喜歡的類型,只是單純的主雇關係。」
「喔。」瞭解瞭解。「還好,我猜錯了。」
「怎麼,很失望?」
「不,是替你感到慶幸,籐原介那種人不適合你。」
「是嗎……」韓雅歌笑彎了一雙美眸,低頭沉吟了下,忽然說道:「這幾天,你能夠避開籐原先生就多避開點,如果避不掉,就盡量保持沉默。」
「為什麼?」我不解:「難道這人的個性已經差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也不是,會叫你避開他是因為──」話未說完,一陣敲門聲倏地傳來。我和韓雅歌同時看向房門,又對看了一眼,接著韓雅歌起身前往開門。
「霍爾先生,你回來了。」往旁邊一站,韓雅歌客氣有禮地問候著。
霍爾僅只看了他一眼,便進到房內,朝我這邊走來。
「葳葳,身體好點了嗎?」
見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眼中帶著一絲愧疚,不能否認,我餘氣未消,雖不至於對他擺臉色,可也實在笑不出來,拉高棉被,將自己裹得密實,淡淡說了句「還好」,逐閉上眼睛不想和他多說話。
霍爾無奈歎息,轉而同韓雅歌討論我的身體狀況,過了片刻,等到韓雅歌離開房間之後,他才坐在床邊,伸手撫摸著我披散於枕頭上的那頭墨發……
輕聲說道:「我知道你還在氣我,我都跟你道歉了,別再鬧脾氣了。」
「豈敢,我以後還得靠你養呢,現在得多多巴結才行。」
「說的這麼委屈,就不怕我聽了更心疼?」
我睜開眼睛看他,恰恰望進他柔情似水的幽潭裡,險些溺斃。
趕緊收斂心神,帶著敷衍的口氣說道:
「我這幾天心情仍舊不好,你就不要自個兒找罪受,無端受我悶氣。」
「沒關係,只要能讓你解氣,要打要罵隨你。」
聽聽,他就是這樣溫柔得讓人罪惡,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好似他的善解人意,襯得耍個性的我更加可惡透頂,這……算啥呀?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明明被強迫的人是我。
我躲在棉被裡氣呼呼地想。
耳邊迴盪的,猶是霍爾半哄半勸的說話聲,我靜靜聽著,不搭話。
直到他談論起先前在書房與籐原介商討的事情,才勉強引起我的注意,卻是愈聽愈生氣!霍爾像是毫無所覺,繼續說著他和籐原介對於我的安排──
「……我跟籐原介說好了,下個禮拜一晚上我就帶你回到奧地利。」
這麼快,今天已經是禮拜三了,不過幾天的光景,籐原介就打理好一切了?
「你們要採取什麼方法把我弄出國?」聲調盡量維持平穩,可我的雙手卻是攥得死緊,所幸藏在被中,霍爾看不見。
「變造身份,這事很早以前就已經在進行了,是麻煩了點,幸好有籐原介幫忙。」
霍爾笑了笑,像是如願以償。
「放心,回到奧地利之後,我會好好照顧你,讓你每天開開心心的。」
「你能藏我多久呢?」
「足夠讓唐焰這輩子都找不到你。」霍爾笑得自得意滿。
而我已經不知道該他怎麼辦了。
閉眼咬牙,用力深呼吸,忍住心頭怨氣,冷冷地丟下一句:「隨你。」
之後翻身不再看他。
一道細不可見的裂痕阻隔在我和霍爾之間。
他的一意孤行讓我難以釋懷,隨著時日增加,那股流竄在我倆之間的氣氛愈發微妙起來,就連相處也變得小心翼翼,我和霍爾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誰也不願說破。
僅僅維持表面上的平和,在這段期間裡,我偶然注意到霍爾似乎養成一種習慣,總會在不經意間摩挲著自己寬厚的嘴唇兀自出神,想些什麼我不曾問過,只是他的眼底儘是蕩漾著濃厚的深情。
一眼望去,彷若沒有雜質的醇酒,好醉人,有時連我看了也不禁迷醉。
我猜想,那樣的深情應該是針對那位傅家小姐。
或許是我錯了,霍爾所說的喜歡,應當是有包含著愛情的部份,只是我當時太過駑鈍,以至於沒有發現;也或許是我自己太多心,才會將霍爾的感情歸依聯想錯誤?
不能否認,我是有點羨慕那樣獨一無二的情感,也曾試著一兩次針對傅家小姐同霍爾揶揄調侃,可每回總是被他輕笑帶過,並未著墨太久。
我不解,卻也不過份追問,畢竟那是屬於個人隱私。
只是霍爾對我的討好依舊持續,撇開物質條件不說,同是愛好音樂的我,就不只一次瞧見霍爾於白天黑夜以他心愛的小提琴在我身邊悠揚彈奏,以藉此討我歡心。
其實,他真的無須做到如此地步,我勸過,但他堅持。
也因此,到了夜晚伴我入眠的,大多是那一陣陣旋律優美的小提琴聲。
為此,籐原介不只一次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甚至很不識趣的老是在我面前晃。
我忍,哪怕受不了我也忍。原因無它,只因我時時謹記韓雅歌的告誡,在這幾天當中能避則避,盡可能不與籐原介起口舌之爭,要真避不過,就盡量保持沉默,哪怕籐原介嘲諷的功力連連提升,我全是左耳進右耳出,只是……真的不是我多心,籐原介給我的感覺似乎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有點陰沉又有點莫名的煩躁,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情緒特別壓抑……
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讓我不由得心生警戒。
就連霍爾也察覺到籐原介的不對勁,說話時都不免小心琢磨。
一切的一切,隱隱透露著詭異。
豈料在這種情況下,事情仍是接踵而來──
這天午時剛過,一名訪客極為意外地光臨此地,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
每個人的表情非常值得玩味,撇開我和韓雅歌不說,單就另外兩人的反應,實在稱不上歡迎之至。籐原介臉色很是難看,霍爾則是面無表情,率先起身相迎。
「你怎麼來了?」語氣很淡,無半點喜悅之情。
女子卻是笑的柔情萬千,如彩蝶翩翩,任由手中行李「咚」地落地,一個勁地投入霍爾的懷裡,潔白細長的藕臂柔若無骨的環住霍爾的頸項,濃情蜜意地說道:
「我想你,親愛的。」
純正道地的德文從女子的口中優雅吐出,嗓音如珍珠般圓潤,悅耳動聽極了!
對她,我並不陌生。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我對她的印象很是深刻。
她是誰?
她是霍爾不久前訂下的未婚妻,尊貴的傅家小姐,傅少舲。
精雕細琢的容顏依舊美麗,哪怕未婚夫的臉色不見欣喜,但她的舉動仍是親膩,當著眾人的面,毫不避諱地就與霍爾來個熱情的法式擁吻。
真是……看得人臉紅心跳!
害我極為失禮,就著杯沿啜飲的熱牛奶一個不小心倒在衣服上,哎呀一聲,也不管多煞風景,隨手抓來一條餐巾便埋頭擦拭。
籐原介看在眼裡,譏笑道:「怎麼,這種小兒科,我還以為你早就見怪不怪了。」
這人在暗示什麼?實在不想理他,繼續擦拭牛奶水漬。
反倒是霍爾聽見了,微微皺起眉頭,中斷那記未完的親吻,稍稍分開與傅小姐嘴唇相貼的距離,目光一瞥,說道:「葳葳年紀小,見不慣是正常的。」
此言一出,籐原介當場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年紀小?都十八歲了,該懂的早就應該懂了,只怕這孩子本身的經驗比起你我來說都要來得豐富。」
無恥,這傢伙簡直可惡透頂!手裡的餐巾被我擰得死緊,忍字頭上一把刀,我著實忍到快要吐血!實在不懂這人說話有必要這麼刺耳嗎?
「你──」霍爾面色一變,眼看就要與籐原介吵起來。
傅家小姐搶在霍爾開口之前淡雅笑道:
「何必為難一個孩子呢。籐原先生數日不見,你的另類幽默仍是教人難以招架得住,心臟不夠強的,還真是承受不了呢。」
「傅小姐客氣了,只是你的突然到訪讓我頗為驚訝,怎麼不事先通知一聲,我也好讓人準備一下,省得讓你瞧見這裡不得體的一面。」
「無所謂,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兩三句話巧妙帶過,只見傅家小姐鬆開圈住霍爾頸項的雙臂,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飽含興味地溜轉到我身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靨,在兩個男人的瞪視下,踩著曼妙的步伐來到我的面前。
伸出手,對我溫柔笑言:「你就是葳葳嗎?真高興見到你。」
呃……好個落落大方的女子。
她的從容有度令我萬分欣賞,基於禮貌,我予以回握──
「你好,傅小姐,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
什麼樣的女人能讓男人心動?
是嬌艷嫵媚?冷若冰山?還是溫婉嫻柔?或是典雅出眾?
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各種姿色體態,無疑是上帝創造出來最美的至寶。
而傅少舲當屬其中最華美的一道風景!
她,擁有著令女人為之欽羨的古典外貌,尊貴非凡的雍容氣質,臉上那抹始終保持的甜美笑顏,就像質量上等的琥珀色蜂蜜,讓人淺嘗一口便難以忘懷她的獨特滋味。
縱然是我,亦是如此。
有道是「美之物人皆愛之」,若以純粹欣賞的角度來看,我想,這女子的美貌很難讓人不動心,平心而論,她是適合霍爾的。
以她所擁有的各方條件當之無愧,絕對夠格。
只是……身為一個未婚夫,霍爾表現出來的態度,就顯得不冷不熱。
為什麼呢?按理常理,一對正處於情感濃密的未婚夫妻,哪怕僅只分離數天不得相見,也會因著那份思念,而使得兩人相聚時,小別勝新婚。
可是,眼前這對愛侶,給我的感覺似乎並非如此?
我實在不解,只能看著這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氣氛,好像此刻的閒談說笑,不過是種假像?
會嗎?會是這樣嗎?
「怎麼了?在發呆?」傅少舲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她湊近的臉龐讓我直覺向後退了些許,笑道:「沒在發呆,正在聽你和霍爾說話。」
「他呀,在不高興呢。」傅少舲瞥了未婚夫一眼,直言不諱。
我沒料到她說話會這麼直接,看向一旁的霍爾,清楚可見他勉強勾起的嘴角下滑了不少,表情更顯淡漠……
我尷尬地笑了笑,實在很想找個借口將這對未婚夫妻請出房間。
真是的,到底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暫時躲開籐原介,偏偏傅家小姐對我的好奇勝過一切,像是急著連繫交情,連稍稍獨處的時間也不給我。
好無奈,對於不熟識的人,我向來是沒話說的。
霍爾顯然也拿她沒辦法,只好倚在窗台邊,看著窗外樹上枝葉隨風搖曳,一朵朵的白雲緩緩飄過天際……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傅少舲見我目光凝視著霍爾,細聲說道。
我「咦」了一聲,望進她的眸底,語帶涵意地說著:
「再好,也好不過你和他之間,他縱容我,而你縱然他。」
傅少舲聞言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他在乎你,而我在乎他。」
「不後悔?哪怕他所做所為皆是錯?」
「他滿心為你,你不該怪他。」
這女子,當真愛慘了霍爾。
原本是不想和她多談的,但現在,我不介意同她聊上幾句。
「看來你倒是情願為他犧牲徹底。你來,為的是什麼?」說話音量加大了幾分。
為的,是希望窗邊那人也能清楚聽見。
傅少舲像是瞭解我的用意,也不再刻意壓低音量,說道:
「他是我傅少舲的未婚夫,更是我此生的托付,所以我要跟他一塊走。」
「令尊同意?」
「不,他老人家還不知道。」
「為了愛情捨棄親情,值得嗎?」
「父親並非只有我一個子女,所以值得。」說完,回頭看著霍爾。
我看不見傅少舲的表情,卻看見霍爾渾身一震,眼中儘是動容。
傅少舲堅決地說道:「我就跟定你了,哪怕自己不再是尊貴的傅家千金。」
我的天,這女子當真為了愛情不顧一切!
霍爾直直地與她對望,她的坦白,讓人清楚明白她多麼害怕失去與別離。
這樣的女子,誰忍心辜負。
不能否認,傅少舲當著我的面前直接道出她對霍爾的感情,說不驚訝是騙人的。
可是霍爾呢?
在傅少舲的等待期盼下,他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我和傅少舲等了又等,等到最後,只見霍爾喊了一聲「少舲……」,在欲言又止的表情下,匆匆找了個借口,然後當著我和傅少舲的面前,一個錯身,跑進了浴室裡。
我傻眼了,不敢相信霍爾會做出這種舉動。
在白癡的人也知道這麼做會有多傷人,霍爾這個笨蛋,他到底在想什麼?
「呃……」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片面的安慰:「請不要想太多,我想霍爾可能是不習慣當著旁人的面前對你做出響應,所以……」
「沒關係,我懂,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傅少舲的語調似乎帶著一絲淒涼,十指倏地緊握,再回身,那古典華美的臉上竟蕩漾出一抹讓人望之心碎的笑。
我同情地看著她,並且在心裡把霍爾罵了個半死。
誰知,她一個箭步上前,在我不解的注視下,突然傾身貼近我的耳畔──
「傅小姐?」我喊了一聲,想提醒她男女之別。
卻在下一秒後徹底愣住!
她……剛才說了什麼?
「你……」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臉上笑容不減,食指輕放在嘴上,做出噤聲的動作。
這就是我來到此處的另一個目的──她的臉上明白寫著這樣的訊息,眼眸深處無法掩飾的,是一抹教人難以忽視的悲哀。
隨著傅少舲的到來,我發現這裡流竄的氣氛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是的,混亂。
如果說傅少舲的出現是個引發觸動的媒介,那麼所有人當中表現最為明顯的就屬籐原介,他的反應甚至稱得上不合常理。
此話怎講?
很簡單,至少他表現出來的態度,教人一眼看去,就能多少瞧出端倪。
好比說,他明明不怎麼歡迎傅少舲,卻故意表現的很熱情,盡職扮演好一個主人的角色,盡可能地招呼著;但是,若是細心留意,不難看出他眼中始終藏著一抹慍色。
再來,就是原本加諸在別墅內外的戒備防守與先前相較起來,也變得更加嚴密。
滴水不露的監視,似乎已不再單獨針對我。
我相信不只是我看出來,就連其它人也一定察覺到這點。
我不動聲色,狀似習以為常。
而霍爾和傅少舲這對未婚夫妻依舊持續著不容他人隨意介入的兩人世界。男方略顯被動,女方則是積極過了頭,在晚上眾人同桌用餐的過程中,體貼布菜,言笑晏晏地誘哄男方開心,說到有趣的地方,更是笑的甜蜜。
那舉止,那神情,簡直和午後時的模樣判若兩人,也讓我一度看傻了眼,以為自己眼睛提前老化,揉了幾次,才相信眼前所見盡屬事實。
難怪有句話說「女人心海底心」,果真不錯。
基本上,我是多少可以理解啦。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霍爾臉上的笑容不夠熱切,另外就是……目光一掃,匆匆瞥了籐原介一眼,果然哪,那臉色還是那麼難看。奇了,搞不懂人家情侶親膩恩愛關他什麼事了?他甚至算得上是促成這段姻緣的媒人,怎麼此刻表現出來的,活像是不見人家好,瞧他那雙銳利狡黠的眼眸此刻儘是蕩漾著墨色的怒,渾身散發的氣息冷冽刺骨,浮動難安,隨著時間的增長,愈發強烈!
連帶地,坐在他身邊的韓雅歌也好不到哪去……
看似簡單平和的一頓晚餐,其實是暗潮洶湧。
所幸飯後,籐原介難得一言不發率先離席,韓雅歌連忙尾隨在後,我見狀則是鬆了口氣,吊在喉嗓的一顆心這才跟著落了些許……
「葳葳,喝杯蜂蜜甘菊茶吧。」傅少舲笑逐顏開地遞來一隻馬克杯。
我道了聲謝,伸手接過。
入夜之後,氣溫總是偏涼,這熱熱的茶溫透過杯子的傳遞,著實令我貪戀。
就著杯沿啜飲一口,發出滿足的歎息。
「好喝嗎?」傅少舲的眼中有著被讚美的期待。
「好喝。」我笑著點頭。
「太好了!我泡茶的技術很好呢。」她一邊笑著一邊看著霍爾,神情驕傲地說道:「你看,我泡的茶連葳葳都愛喝。」
霍爾淡淡一笑,將杯中剩餘的茶一飲而盡,當作是對未婚妻的讚賞。
傅少舲笑的一雙美眸彎彎,詢問是否還要再添一杯,霍爾點頭應和。
傅少舲趕緊替未婚夫添上茶水。
總覺得她這般模樣,非常賢慧,哪裡有富家千金的貴氣。
「葳葳,今晚需要我留在這裡陪你嗎?」
此言一出,就見傅少舲持壺的手僵了一下。
我看在眼裡,搖頭道:「不了,今晚我想要自己一個人睡。」
「可以嗎?我怕你失眠。」霍爾顯然沒有發現到傅少舲的異狀。
這個粗心的男人,他必須學會更加體貼未婚妻才行。
畢竟這麼好的女孩,不應該被虧待。
再次搖頭拒絕霍爾的好意,不意外地看見他眼中的失望。
我含笑,低頭繼續喝茶。
直到將近晚上十點,我才在霍爾的目送下回到房間。
「真的不要我陪?」霍爾不死心地再問一遍。
我同樣搖頭拒絕:「晚安,早點睡。」
霍爾這才放棄,牽著傅少舲的手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在那瞬間,我看見傅少舲對我投來感激的一眼,以唇語說了聲謝謝。
我露出笑容,朝她揮了揮手,隨後關上房門。
佯裝的笑容在下一秒垮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壓抑許久的輕顫……
一整個下午,我都逼自己不要去想,可是當希望的種子一旦種下,是會生根發芽的。她說……那個人就要來了,就要來接我回去了……
天,這是假的吧?還是真的呢?
雖然她當時並沒有直接點明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否就是唐焰,可是我就是有種感覺,傅少舲說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要來了嗎?真的要來了嗎?
如果是,為什麼傳話的人會是傅少舲?
我不懂,卻也找不到機會問,或許是害怕,害怕帶來的會是失望。
唐焰哪,你不在的時候,我想你。
倘若你真的尋來,我該怎麼面對你?
是投入你的懷抱?還是抓著你追問所有事情的真假?
問你是否真是造成我家破人亡的幕後黑手?
……雙手掩面,許多的疑問湧上心頭,不斷叫囂著想要尋找答案的出口。
百般滋味交雜其中,又驚又喜又是惶恐不安。
好似在遇見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是如此矛盾……
時值深夜,輾轉難眠,僅管精神已是疲累,我卻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總覺得室內的空氣沉悶的令人連呼吸都覺得壓迫,五感始終無法得到放鬆。
為什麼會這樣……
「咚!」
咚?恍惚中,似乎聽見一件重物落地的聲音。
不安穩的睡眠被擾亂,我直覺睜開眼睛,鼻間清晰嗅覺到一股濃重的酒臭味……酒臭味!怎麼回事?是錯覺?
心,無來由地猛跳了一下,來不及翻身,黑暗中,不尋常的氣息在流竄,身體本能地發出警訊。房間裡除了我還有別人!
「誰!」一個問字剛喊出口,一道龐大的氣壓也猛然向我壓來。
熾熱的體溫貼上我的身軀,像是野獸捕捉獵物的感覺──
「啊──」想尖叫,但開啟的唇卻被堵住。
不,不是堵,是吻!
那種感覺熟悉的令人噁心!瞳孔不斷收縮又放大,渾身肌膚泛起雞皮疙瘩──
「你的滋味還是這麼好!給了唐焰實在可惜。」瀰漫酒臭的氣息迎面撲來。
放肆的手掌同時越過衣物的阻隔,探進我的皮膚,上下游移。
恐懼湧上心頭,我驚慌失措地叫喊:「籐原介,你在幹什麼!放開我!」
「放開你?」籐原介忽然笑了起來:「不,我早就想品嚐一下你的獨特滋味。」
身上的重量未曾移動分毫,我看不見他的臉,但他的話卻讓我聽了心驚膽戰!
「你醉了!你在胡言亂語!快點放開我!」我蒼白著臉,拚命抗拒。
籐原介不說話,侵犯的動作卻愈來愈明顯!
天,這人酒後亂性,想來真的!
「不要!」我拚命搥打他的身體,開始揚聲呼救:「救命啊!快來人啊!」
「啪!」地一聲脆響,臉頰是熱辣辣的痛。
「想叫人!好啊,你叫啊,我看有誰會來救你!」
隨著耳邊挑釁的聲音不斷,一陣陣衣服被撕裂的聲音跟著傳來,直直刺激我的感官知覺,像是巨大的漩渦,讓我恐懼害怕到了極點!
「你瘋了!籐原介!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
腦中一片空白,我不停出聲叫喊,哪怕臉頰因而挨了不少打,我求救的舉動卻是有增無減。身體在排斥,不,我不容許唐焰以外的人碰我,絕對不容許!
生平第一次我意識到原來遇到危急時刻,我也是會抵死反抗!
無奈,我的力氣和籐原介相比根本不值一哂……
來不及深想今晚的籐原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這人壓根就是個變態不正常的瘋子!
天哪!誰來救救我?
霍爾,你在哪裡?
唐焰唐焰,我的焰主,救我……
「吵死了!唐焰唐焰的叫個不停,你就這麼欠男人操嗎!好啊!我就操到讓你連叫都叫不出來!你這個賤貨!」
籐原介一手箝制著我的雙腕,隨手拿起被撕毀的一塊碎布塞進我的嘴裡──
「不!」我淚流滿面,卻再也叫不出聲:「嗚……嗚嗚嗚……」
強烈的絕望襲擊而來,讓我看不見生天,感覺到雙腿被逼迫分開──
挺立的灼熱物已然頂到我的股溝間,正準備趁虛而入!
我幾欲崩潰,渾身劇烈顫抖,就連呼吸都要提不上來……
如果真的被侵犯,我寧可死,也不要帶著籐原介給我的屈辱活下去……
「嗯……」一陣悶哼傳來。
就在我完全死心的時候,本來已蓄勢待發的籐原介不知何故竟軟倒在我的身上。
怎麼了?怎麼了?
「你沒事吧?」感覺身上受制的重量被卸除,隨著室內燈光亮起,我看見韓雅歌手持一管針筒,站在籐原介的身後。
比說話的速度更快,在籐原介被推倒在地後,我連忙扯過棉被裹住自己的狼狽不堪,臉上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韓雅歌看了看我的模樣,鬆了口氣:「看來,我是趕上了。」
我嚇壞了,只能一再說著「謝謝。」
很快地,我就聽到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霍爾和傅少舲衣衫不整的匆匆跑來。
兩人在看到地上的籐原介時,臉色都非常難看。
「這是怎麼回事!」霍爾又驚又怒地問道。
我撇過臉,不願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噩夢。
韓雅歌佯裝鎮定的笑了笑:「籐原先生喝醉了,行為失常,連自己做些什麼都不知道。」轉頭看了我一眼。「真的很抱歉。」
一句抱歉並沒有說服霍爾,他一個箭步上前,抓起倒臥在地不省人事的籐原介就要給予一頓暴打,卻被韓雅歌出手制止。
「請冷靜,霍爾先生,杜先生並沒有出事,還請得饒人處且饒人。」
「沒事!那麼現在發生的這一切又是什麼?」霍爾怒瞪他:「我知道你護主心切,但我也絕不容許葳葳受到半點傷害。」
「天哪!葳葳,你的臉頰是怎麼回事?怎麼被打成這樣!」像是響應未婚夫,傅少舲在看見我臉頰浮腫的慘狀之後,掩嘴驚呼。
「碰」地一聲,霍爾當下朝著籐原介的腹部揮出一拳!
「霍爾先生,不要。」韓雅歌趕緊出手阻止。
霍爾怒氣正盛,哪肯輕易善罷干休。
傅少舲則是連忙進到浴室,擰了條冰涼的濕毛巾讓我擦拭敷臉。
我緊繃的情緒再也承受不住更多,在看著霍爾又揮出一拳之後,出聲說道:
「出去,你們都出去。」
所有人全都停下來看我。
「葳葳?」霍爾的拳頭被韓雅歌擋在手裡,一臉心疼的望著我。
我卻連搭理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淡淡要求: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葳葳……」
相較於霍爾,傅少舲就顯得冷靜許多,縱然她也是一臉擔心,倒也選擇尊重。
尤其在這個時候,更需要如此。
「我們先離開好了,葳葳不能再受刺激了。」
「可是……」霍爾不放心。
傅少舲見狀歎了口氣,瞥了籐原介一眼。
「先處理你手上的麻煩吧。至於葳葳,我會讓人在門外守著,確保他的安全。」
霍爾仍舊有點猶豫,但在看到籐原介的時候,心頭火又起。
只好點頭,在韓雅歌的陪同下,拖著籐原介一塊離去。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我低頭不語。
傅少舲在看了我一會後,顯然欲言又止,可最後終究什麼話都沒說。
一聲歎息,人也跟著走了出去。
隨著房間緊鎖關上,我仍舊無法從這場混亂中跳脫出來。
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染上了污穢不堪的氣息,好髒!
於是拖著棉被,想要衝進浴室裡好好洗個乾淨,卻在甫雙腳落地時,可憐的腳趾一下子就踢到一樣東西──
好痛!
皺著眉,低頭一看,微微一怔。
那是什麼?
彎腰拾起,竟是一本攤開的日記。
日記的頁面有些泛黃,但做工相當精緻。縷空鑲邊刻有薔薇籐蔓,點綴幾片綠葉,深墨色的硬皮封面,非常有質感……只可惜,應是掉落造成的結果,有幾頁明顯折損,再來就是日記本身也沾染不少圬漬,深褐色,像是滴落,又像是濺上;有的分佈密集,有的只是零星幾點……
這東西,是誰的?
明知這樣私密的物品,往往代表著一個人刻意隱藏的心事,身為外人是不該看的。
我本來也不打算看的,但是在無意中淡淡掃過的字裡行間,那其中一頁上頭所記載下來的事情卻是該死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書寫的筆觸其實相當凌亂,不難看出當時的人在下筆時內心的激動……
文字是中日參半,卻大多以中文居多。
其中被寫到最多的,是一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的名字,同樣深深刻印在我的心版之上。於是,我的目光再也移不開,就這麼膠著那一頁頁的日記上頭……
1997年4月22日天氣雨
……台灣的氣候依舊濕冷,五月已然到來,適逢梅雨季,每天每天,天空就是不斷下雨,一如映照著我的心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提筆寫下心情記事的?連我都記不清,但我卻始終記得當初的動機是什麼……焰,此刻忙於工作和學業的你,可會想到我……
1997年5月15日天氣晴
……是夏天了呀,我的心情開始放晴,因為昨天深夜焰回來了,我好開心。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總是因繁忙分身乏數,我與他見面屈指可數,哪怕我們見面時,都是在床上做愛,但我已是非常滿足……回想起他昨夜的疼愛,我便感覺非常甜蜜……我不在乎他人看我的眼光,只要焰不嫌棄,就算傷痕纍纍我也甘之如飴……
……
……
1998年10月3日天氣晴時多雲偶陣雨
……今天我和焰吵架了。起因於他和女人之間從不間斷過的一夜風流……為什麼呢?你不是已經有我了嗎?為什麼還要留連花叢之間?
是我不好嗎?我問你,你卻不回答。
我多麼害怕你會轉頭就走,丟下我,守著這偌大華美卻寂寞的青閣。
我寂寞呀,唐焰。
但我的寂寞從不敢告訴你,你說你會疼我,究竟是肉體上的疼,還是放在內心呵護的疼……
求你,不要捨下我。
我除了你,早已一無所有……
坐在浴缸裡,我捧著日記小心翼翼地閱讀著,遇到看不懂的日文我就直接跳過;所幸,日記的作者中文造詣不錯,雖然字體寫得有些亂,但我還看得懂,卻是愈看愈悲傷;愈看愈毛骨悚然!
因為透過日記裡的陳述,我逐漸瞭解到以前的唐焰在房事上究竟有多瘋狂!那樣的殘忍血腥,光是想像就難以想像的出,而日記中的作者居然能夠承受唐焰在床上加諸給他的所有傷害!天哪,這是個什麼樣的人,當真深愛唐焰到沒有了自己?
莫名卻又深層的恐劇侵蝕而來,我的雙手微微顫抖。
隨著日記一頁頁的翻過,我的內心除了恐懼,更多了抹無法掩飾的心疼……
1999年6月4日天氣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我卻不記得自己已經幾歲了?還是後來經由焰的提醒,我才記起過了生日,我就滿十九歲了。
十九歲呀……我跟焰在一起也有四年了吧?
果真是歲月不留情,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活的這麼久。
可能是上天垂憐我一片癡心,所以多許給我一點時間。
……焰,有句話我從來不曾對你說過,因為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笑我?
我好愛你,好愛好愛,只要你能夠將我放在心中一點點,哪怕有朝一日我會因此血流滿床而就此死去,我也心甘情願……
1999年10月2日天氣雨
……
……好像……有些事情不太對勁了。
我卻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裡?
……
……
日記的日期開始混亂了,期間甚至中斷好長一段時間。
我原本以為是否是日記遭到撕毀,來回翻看了幾遍,確定日記沒有受損,這才猜測出或許是那段空白的日期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吧,才會讓他無心寫日記?
後來再瞧見他重新提筆,日子已跳躍過足足一年的時間,而且那筆觸也不同以往。
竟是挾帶著莫大的憤怒,以及教人不忍卒睹的心碎悲傷。
我看的專心,隨著日記中作者的心情毀滅起舞……
2000年11月13日天氣陰
……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唐焰變心了,他居然說他從來不曾愛過我,還要我別自作多情的妄想其它不該得到事情……呵……呵呵……我好想笑啊!但為什麼流出來的卻是心碎的眼淚?
果然啊,像我這樣的人,憑什麼得到幸福呢?
我問天問自己,卻是一個無解的諷刺。
五年來的癡心愛戀呀,竟是枉斷腸……
我悲泣,好不甘心……
不懂自己為什麼還能清醒的呼吸這世上的每一口空氣?
難道上天不知道這樣的呼吸,其實是對我的一種折磨。
多餘的……我果真是多餘的……才會連奢求擁有一點點的幸福,都是一種不被上天饒恕的罪惡……沒有人要我……沒有人……
焰,我好想恨你!
我可以恨你嗎?
2000年12月1日天氣雨
……焰,這是我留在青閣的最後一晚。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這本日記裡的秘密,我永遠都不會讓你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冷傲無情的你,是否偶爾會想起在這世上曾經有一個名為「籐原熏」的可憐人……
這是日記的最後一頁,看到這裡,我終於明白作者與籐原介之間的關係。
而我眼中的淚水,早已決堤……
我好煩惱好猶豫呀……
該不該去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好久。抱著日記,在房裡不斷繞圈圈,走了一晚上,到天亮都還停不下來。唉……籐原介,你這人果然令人討厭,居然讓一個善良敦厚的少年煩惱了這麼久,真是罪惡。
拿不定主意,只好抱緊日記,繼續在原地繞個不停……
像陀螺。
「叩、叩、叩。」輕輕三下的敲門聲敲的遲疑,我停下腳步,咦了一聲。
直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以及牆上壁鐘的時間,還不到七點,這麼早!
誰呀?趕緊上前開門──
「葳葳,早安。」傅少舲端著早餐,巧笑倩兮地同我打招呼。
「早……」我溫順點頭,側身讓過。「傅小姐這麼早起?」
傅少舲走了進來。「不早了。昨晚發生那樣的事情,誰還能睡的好呢。」
放下早餐,她旋身看我,愣了一下,問道:
「你手上的東西是什麼?」
下意識地抱緊,回道:「沒什麼,是籐原介掉落的物品,要還的。」
「是什麼?我看看。」傅少舲好奇不己。
「不行。」我搖頭拒絕,不讓她碰觸:「這東西好像是日記,很私人的,不能看。」雖然我已經看過了,卻是打死也不會說。
傅少舲狐疑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是日記?你看過?」
「才沒有。」好精明的女人,居然被她猜中了,而我否認的毫不心虛,甚至理直氣壯,說道:「這麼厚的本子,隨便猜猜,總是八九不離十,所以……不能看。」
傅少舲見我把日記護得緊緊,聳聳肩,倒也不強求。
只是望著我浮腫淡青的眼窩,搖頭歎息:
「你的樣子看起來好淒慘,面容憔悴,眼睛像是兩顆核桃鑲在上面,這要是讓某人看見不心疼死了。」
以為她說的是霍爾,我笑得尷尬:
「沒那麼誇張,不就是眼睛腫了,過段時間就會消退了,什麼心疼不心疼的。」
傅少舲見我說的輕描淡寫,只是淺淺一笑,指著桌上的食物:
「餓了吧?一塊用餐。」
「好。」點點頭,與她一同在圓桌前落坐。
用餐的過程中,傅少舲顯然怕我無聊會胡思亂想,時不時地找話說。
將日記放在腿上,我忙著吃飯,自然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
說到最後,傅少舲話鋒一轉,終究繞回到主題上頭。
「怎麼辦?你那本東西不給碰,是要自己拿去還嗎?」
我手中正在扒飯的筷子僵了一下,像是被點中死穴。
回想昨晚籐原介那副瘋狂的模樣,仍是餘悸猶存;可是東西不還又不行,萬一被他知道了,誤會是我故意霸佔,到時候只怕下場會更慘!
光是想像就有點膽寒,好可怕……
只好嘿嘿乾笑,尋思有誰可以靠,想來想去,也只有那麼一號人物可以讓我放心。
「霍爾呢,怎麼不見他陪你一塊來?」
傅少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
「我還以為你把他給忘了呢。」
「哪有。」不提到霍爾,還不是為了顧慮到她的心情。我撇撇嘴角,說道:「你別誤會,我心裡有人了,霍爾只是朋友。」
傅少舲一臉錯愕,顯然沒料到我會把話挑明,臉上的笑容變得牽強,彷若掩飾般地撥弄著一頭亮麗的波浪長髮,眉目低垂地說道:「我說你呀,怎麼說話這麼直。」
「我會看人,如果是對其他人,想聽我說真話可不容易。」
「唐焰也是嗎?」
心,「咚」地一下,有些紊亂,我盡可能維持平和的語氣說道:
「他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
「喔,哪裡不一樣?」傅少舲眉梢挑動,風情萬種。
「才不要告訴你。」我努了努鼻子,四兩撥千金,希望她就此打住話題。
但她顯然不願配合,盡往我的罩門上猛打:
「你喜歡他?你愛他?你不恨他?」
一連串的問號,得不到答案,因為我不想說,哼哼哼。
雖然我對她頗有好感,但還不到交心的地步。
有些太過隱私的問題沒必要說清楚。
傅少舲是聰明人,哪可能不懂。只見她的目光變得幽深,笑得曖昧不明。
搞得我嘴裡的飯菜差點嚥不下去。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別這樣看我,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傅少舲掩嘴輕笑:「抱歉抱歉,我沒惡意的。」
話雖如此,但食慾終究是被打斷,放下筷子,我拿起桌上擺放的紙巾擦拭嘴角,趁著此刻無旁人打擾的機會,我問出心中困惑已久的問題:「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瞞著霍爾對我說那些話?」
傅少舲眨了眨眼,晶亮晶亮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足以教人吐血:
「如果我說那時只是純粹心血來潮跟你開個玩笑,你會相信嗎?」
「我會直接哭給你看。」我瞇眼瞪她:「你應該明白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沒辦法,我就是這樣的人。」傅少舲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似真似假地說道:「我一向率性,但做事絕對有準則。葳葳,如果我說自己是站在唐焰那邊,你會怎麼看待?」
「不可能。」我直覺否認:「你那麼愛霍爾,怎麼可能會背叛他。」
「那就是了,既然你這麼認為,我也不多說了。」
「你在敷衍我?」
「不,我只是在教導你人性難測。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永遠絕對的。」
「傅少舲,我真是不懂你。」
「這是正常的,我們才認識幾天呀。」傅少舲笑逐顏開地問道:「吃飽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前往籐原介的房間?霍爾也在那裡呢。」
話鋒轉向,讓我呆了一下,不解看她。
「霍爾在那裡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聽說我來的時候,籐原介快醒了。」
「不是吧?這麼快!」
傅少舲拉開椅子站起來,順了順身上的衣服。
「籐原介不是普通人,這時才醒我們還嫌晚了呢。」
「啊。」我啞口無言。
傅少舲見我動也不動的,目光溫柔地說道:
「還是別去了,東西讓我轉交吧,省得你看見他就怕。」
我搖頭,雖然有點猶豫,可我就是想要把東西親手歸還。
「我要去。」緊緊抓著日記,跟著站了起來。
「何必勉強。」傅少舲一臉歎息。
我抿唇不語,態度堅決,率先往外走。
傅少舲見狀,趕緊跟了上來,卻是一把拉住我──
「怎麼了?」我回頭看她。
「拿著,收好。」傅少舲原本空無一物的手,突然多了一樣物品。
冰涼的觸感塞入我的懷裡,引起一陣哆嗦。
我睜大眼睛看著。「這是……」
「防身用,以備不時之需;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可是……這種東西好危險。」我從沒用過。
「不想再被侵犯,就好好收著。」傅少舲表情嚴肅地告誡著。
昨晚的事情是噩夢,肩膀不禁有點瑟縮,是害怕,我只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