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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險記》第18章
第 18 章

  晚上吃的是川菜。只是地點並不是預想中華貴幽靜的高檔酒樓,出乎沈國棟意料的,竟是那種環境嘈雜的路邊大排檔。

  門面有點小,但生意卻異常火爆。他們來得不算晚,門前的空地上臨時支撐起來的桌子卻已經坐得差不多了,喝酒划拳的、聊天說笑的,人聲鼎沸。

  大師傅脖子上搭了塊毛巾,在灶台前揮汗如雨地炒菜。嗤啦一聲下鍋,油煙升起,一股油酥豆瓣的濃郁香味頓時四下瀰漫開來。

  沈國棟一聞到這味道,忍不住就連連吸氣,「好香!」

  久違的正宗郫縣豆瓣……

  「我沒發跡前,最喜歡來這裡吃飯。」郎傑嘴角含笑,找了張桌子叫他坐下,一邊倒水涮杯子,一邊彷彿不經意地:「老闆是四川人,材料也都是特意從四川那邊運過來的,口味很地道哦,好些大酒店都比不上……待會兒你要多吃一點。」

  「哦!」沈國棟心中一動,頓時生出些感激來。

  他過來這邊最不習慣的就是飲食,做夢都在懷念回鍋肉和炸醬麵。郎傑竟能細心地察覺到這一點,甚至還肯紆尊降貴地帶他到這種路邊小店來吃家鄉菜,實在讓他不能不感動。

  其實,他如果知道郎傑會帶他到這邊的真正意圖的話,那他就絕不會這麼感動了。

  郎傑會選擇在這裡用餐那是動了腦筋的:大酒樓的雅室,私密性是夠了,但那種場合太高檔太幽雅,人會束手束腳,不容易放得開。而這種路邊小店,打赤膊者有之;高聲喧鬧者有之。大庭廣眾,人會比較有安全感,神經鬆弛了,灌酒也就比較容易。

  點了幾個招牌菜,斜挎著綬帶的促銷小姐笑盈盈地過來了。「先生要幾打啤酒?」

  促銷小姐的話問得極有技巧。她不問你『要不要』,而是直接問你『要幾打』,很自然地就限制了你的選擇範圍。郎傑是商場上打滾的人,這種小心機見識得太多了,只是促銷小姐的問話正中他下懷,他很樂意地接招,微笑著,徵求意見似的看了看沈國棟,「先來半打?」

  兩個男人喝半打啤酒,無論如何這都不能算是一個很誇張的數字,沈國棟笑著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很快地,酒上來了,菜也上來了。

  郎傑不忙動筷,笑眯眯地,先一人倒了一杯,然後向著沈國棟舉起了杯子。

  「頭一次一塊兒喝酒,來,我先跟你喝三杯。」

  沈國棟一看這架式就知道郎傑是要考他酒品了,也知道這三杯有來頭。果然,郎傑接下來就說:「這第一杯麼,算是遲來的接風酒。噯,晚是晚了一點,但這酒還是要喝的。」說完,一口飲乾了,亮了亮杯底。

  沈國棟沒有理由不喝。

  看他乖乖捧著杯子仰頭咕咚咕咚喝酒的樣子,郎傑難為人察知地暗暗微笑了一下。很好,喝得這麼幹脆,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會躲酒耍賴的滑頭。這種人如果被人存心灌酒的話,十有八九都是躲不過的。

  「第二杯呢,算是給你道個歉。」

  看著對方臉上不解的神色,郎傑臉上的笑容越發真摯起來。他慢悠悠把酒注滿。

  「我答應了齊總要好好照顧你。不過,前些時實在是太忙了,也沒陪你到處走走看看,沒盡到地主之誼,慚愧!所以……」他省略以下若干詞句,只誠懇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千言萬語,盡在杯酒中』的樣子,在沈國棟不知所措的『咦?郎哥言重了……』中豪爽地一仰頭,飲乾了杯中酒。

  他話說得漂亮,酒更喝得乾脆,沈國棟更沒有理由不喝。於是,第二杯酒也下了肚。

  「這第三杯,才是祝賀你今天獲得冠軍。」

  這句話從郎傑嘴裡一說出來,沈國棟就忍不住笑了。他不太好意思地搔一下頭,「郎哥,別取笑我好不好。」

  一個校運會的冠軍而已。如果是同學之間這樣祝賀會覺得很正常,但同樣的話由郎傑這麼慎重其事地說出來,感覺這一點點成就哪裡上得了檯面。

  「哎,怎麼是取笑呢?郎哥可是很誠心在祝賀你。」郎傑主動碰了一下他的杯,「來來,喝酒。」

  三杯飲過,郎傑知道該歇一下了。

  勸酒是一門藝術,要迂迴而上。死皮白赤地一昧強灌,那落了下乘,也容易招至對方的警惕和反感,所以他握了筷子就開始給他挾菜,「來,嘗嘗這個爆炒腰花。」

  沈國棟忙不迭道:「郎哥,我自己來。」

  郎傑微微笑一下,並沒有真的讓他自己來,反而又給他多挾了幾箸,輕描淡寫道:「你可別和郎哥客氣啊。」

  沈國棟難為情地笑笑,吃了口菜,卻並沒有集中精神品嚐菜的味道,他偷瞟一眼郎傑,心中微微有點猶豫。

  和熊飛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那麼多顧慮,他們簡單,他也就簡單。但和郎傑在一起,無形之中他的思維模式就會變回到成年人,而成年人的思維模式此刻正在提醒他:以社交禮節來說,眼下這種場合,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向郎傑敬杯酒說上幾句好話的。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有一定難度的動作。有些人,即使面對初識的人也能讓感性的語言像水一樣從他們嘴裡流出來,動聽的言辭、誠懇的表情,彷彿已將對方視為生平惟一知己恨不得就這麼刎頸相交——而沈國棟永遠都達不到這樣的水平。他的感情是含蓄的,同時,也羞於這麼明顯露骨地討好別人。

  自然了,這樣的個性,在旁人看來,就是木訥、內向、不會為人處事。

  沈國棟自己也明白,在現在這個社會裡,有些話你不說出來,別人是不會知道的。所以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下定了決心,在心中反覆默念了幾遍組織好的詞句,又主動取過酒瓶,將兩人的酒杯慢慢斟滿。然後,他終於捧起杯子,鼓起勇氣,望向郎傑。

  「郎哥……」只叫了這一聲,耳根就微微有點發起熱來。

  郎傑一看,覺得有點意思。

  這小傢伙要向他敬酒?而且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帶一點鼓勵的神色笑著等他。

  沈國棟有點緊張,台詞也是唸得結結巴巴。

  「那個……這段時間,麻煩郎哥的地方太多了……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說完,也不等郎傑的反應,舉了舉杯子便把酒乾了。

  郎傑失笑了。

  果然和以前那些都不一樣呢。雖然也知道在這種場合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但到底還是不能圓滑自如,場面話說得乾巴巴的,實在不能取悅於聽者。

  ——不過,不知怎的,他也並不希望駱雲起會有玲瓏手腕巧言伶俐的一天。其實他硬著頭皮敬酒的樣子也很動人啊,手微微地抖,耳根子漲得通紅……郎傑輕輕笑著,仰頭幹了那杯酒。

  完成了給郎傑敬酒的艱巨任務,沈國棟感覺就像是闖過了什麼難關,擱下杯子,放鬆地籲一口氣。郎傑只裝作沒看到他臉上那種如釋重負的細微神情,一邊笑著倒酒,一邊就勢扯開了話題。

  說起來沈國棟兩世為人,但其實生活圈子相當地窄。而郎傑卻不同。

  郎傑唸書念不出名堂,十幾歲就跟著別人跑長途貨車走南闖北,經歷過不少事,現在刻意把當年跑車的經歷挑挑揀揀地拿些出來做佐酒的談資:怎麼怎麼被吸毒的粉客故意撞上來訛詐啦、怎麼怎麼在公路上遇到女人搭車一上來卻原來是要和他們做皮肉生意啦、又怎麼怎麼跑雲貴一帶聽聞窮山惡水出刁民,於是藏刀於駕駛座下,果然半夜和當地的搶匪拼刀子啦……他口才本就不錯,這些又都是他親身經歷,說起來更是繪聲繪色、活靈活現。

  人,都只有一張嘴巴。既然用來說話了,自然就沒空去喝酒。

  而沈國棟,這麼真實的驚險故事,讓他聽得津津有味,邊聽邊吃,不知不覺中,那酒就有大半進了他的肚子。

  郎傑適時地打住話頭作勢倒酒,一握酒瓶,瓶中只有小半瓶液體晃呀晃……"小姐,啤酒再來半扎!"

  沈國棟沒有提出異議,他此刻除了肚子有點漲之外還沒有什麼別的症狀,也就是說還有繼續喝的餘地。而且他看得出郎傑興致頗高,不僅笑容滿面,談興也正濃,他再怎麼也不能掃了他的興。

  天色漸漸黑下去,華燈初上。馬路上車水馬龍,四周食客笑語喧嘩。

  天氣熱,吃的又是以麻辣著稱的川菜,郎傑已經脫了西裝,扯了領帶,袖子高高捲起。他額頭鼻翼都泛著油光,現在的他距離平素那種企業精英的形象已經有了很大的偏差,倒是更接近於沈國棟熟悉的市井平民的模樣。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氣氛,這樣的郎傑,都讓沈國棟倍感親切和放鬆,彷彿回到了以往和三五好友喝夜啤的時候。

  時間慢慢過去,酒瓶一瓶一瓶地空了。他們換了一輪熱菜,也分別上過廁所。等郎傑第三次舉手叫酒的時候沈國棟終於覺得有些不妥了。

  其實他直到此刻也沒有對郎傑起過任何懷疑——人的戒心通常是針對不認識的陌生人,象郎傑這樣的'熟人',好好的他怎麼會對他產生防範心理?

  所以,現在他之所以覺得不妥,是因為他感覺到駱雲起這個身體已經給了他一個『已到底限』的信號。

  坐著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但適才上廁所時猛一起身,頓時腦中一暈。他知道要適可而止了,眼看郎傑又慇勤地把瓶口湊了過來,沈國棟連忙張開手掌擋住杯口,討饒似地說:"郎哥……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哦?"郎傑在他臉上盯了幾眼,像在確定他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確實,沈國棟的臉上已有幾分酡紅之色,但,還不夠,他說話還比較有條理,眼睛也還對得準焦距,這與郎傑想要的效果還差著一段距離。

  郎傑笑了笑,溫和而堅持地拿開他的手,「郎哥很久沒像今天這麼高興過了……雲起,反正明天你不用上學,陪郎哥痛痛快快喝一場!」

  沈國棟哭笑不得。"不是的,郎哥……待會兒我還有事……"

  「什麼事?」

  沈國棟張了張嘴,啞了。

  如果直接告訴他和同學有約,那等於是證實了同學遠比他來得重要,那豈不又是不給他面子的一個明證?

  郎傑彷彿也看出他有難言之處,二話不說,轉頭招手又叫小姐上了半扎。然後,金刀大馬地往那些酒放沈國棟面前一放,說:「喝完這幾瓶我們就散場!」他彷彿覺得自己還很體貼很退讓,問:「怎麼樣?郎哥夠意思了吧?」

  沈國棟無語看了他一會,只得一橫心,硬著頭皮道:「好……」希望這個身體能支持到最後吧……

  離開的時候,沈國棟終於如郎傑所願地醉了。

  他哪裡是郎傑的對手,既不會躲酒耍賴,又不會花言巧語地討饒,被對方軟硬兼施一杯杯地灌下去,雖然還不至於露出那種誇張的醉態,但走路已經明顯是深一腳淺一腳,上車時一個踉蹌,差點撞在門上。

  郎傑及時地拉了他一把,哈哈地笑,「雲起,你酒量不怎麼樣嘛。」

  沈國棟虛弱地笑一下,只覺得頭有些昏昏的。

  車廂裡的環境特別舒適。南方九月的天氣氣溫還很高,乍鑽進開著冷氣的轎車裡,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得想要嘆氣。

  郎傑吩咐開車,特意叫司機開慢一點。

  緩慢平穩的車速有催眠作用,沈國棟本來眼皮就有些重,此刻緋紅的臉貼在冰涼的真皮座椅上,那倦意一點點地湧上來。雖然隱隱約約好像聽到郎傑在說什麼,殘存的理智也知道這麼睡去彷彿有些失禮,但一雙眼睛就是好像被縫住了似的,怎麼睜也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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