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之歌

　　風暴過後，他們迎來了夏季。

　　海面上的陽光變得毒辣起來，墨菲每天三次下水沖涼，但回到船上時仍然被曬得脫皮。淡水變得緊俏起來，尤其在十天半個月都不下雨的時候。

　　這時候就體現出以諾的作用了，他出現的時候，房門外也會神秘刷新一個水桶。

　　墨菲把頭埋在裏面嘩嘩喝水，感動道：“我這條命都是你給的！”

　　“又在胡言亂語。”以諾說著，嘴角卻是彎的。

　　墨菲喝完水，看見水桶上有個記號，便問：“這是哪里的水？你們人魚應該不用這樣的桶裝水吧？”

　　“裴濟島。”以諾說，“最近的島嶼，你可以去那裏取水。”

　　墨菲想了半晌，回憶起地圖上的這個地方。

　　感情他們已經在海上漂流了幾百公里。

　　時間過得相當快，以諾身上的傷完全痊癒了，每天隨機出現2到8個小時，偶爾會在船艙裏面睡覺。

　　他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墨菲推測他是回去幹正事兒了，每次出現在這裏都像是皇帝微服私訪出來度假似的，在水面上一躺，慵懶地看著自己做事。

　　他在的時候，墨菲是一條鹹魚；他不在的時候，墨菲是一條更鹹的魚。除了釣魚和收集淡水，墨菲沒有什麼要做的事兒，他就會在無聊的時候跟海豚玩兒，順便唱唱歌。

　　“雅度尼斯”的帳號上，已經多了上百萬粉絲，在這個人口並不多的年代，已經算是家喻戶曉。據說裏頭竟然還有人魚，雖然兩邊文化不通，網路也不通，但是雅度尼斯的大名傳到海底下以後，還是引起了人魚的興趣。

　　有人魚稱讚“雅度尼斯”是人類當中難得的歌者，這個評價被搬運到人類的網路當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就好像是神仙背了板，雅度尼斯瞬間變得深不可測起來，甚至有人猜他是人魚的混血兒，在人類社會當中只是玩票性質的唱歌。

　　但雅度尼斯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甚至也從來不回消息，不玩社交媒體，不和粉絲互動。堪稱是個“神秘巨星”了。

　　網路上一時間多了很多狂蜂浪蝶，不少人對著他的歌單一一進行翻唱。因為雅度尼斯有時也翻唱人魚的歌，有時也哼唱一些原創的小調，每一首都能引起一時間的風潮，倒也養活了很多小翻唱歌手。

　　這個號上最著名的歌叫做《寒星》，出名是因為調子非常高，能達到人類音域的極限、只有人魚的歌喉能到的高度，讓許多吃瓜群眾為之傾倒。當然，這首歌也完全沒有人能翻唱，全網搜到的原版歌全都是雅度尼斯的版本，底下評論紛紛對此進行了調侃，認為是偶像的招牌歌。

　　其實以人魚的審美看來，《寒星》是以炫技為主，真正讓他們為之側目的是《風暴》——那首墨菲在暴風雨當中即興唱出來的曲子，後來經過以諾的修改，墨菲重新唱了一遍上傳。《風暴》在人魚的國度裏引起了軒然大波，只是還沒有人類能夠知道而已。

　　類似《風暴》這樣的曲子，也會引起以諾的關注。

　　墨菲寫曲譜的時候，以諾偶爾會看一眼。他喜歡大氣的、孤高的音樂，墨菲都已經看出來了。

　　以諾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修改曲子，墨菲有時欣然改之，有時則堅持不改。

　　墨菲道：“這首歌就是講小屁民的生活，你要改了那不是四不像了。柴米油鹽，怎麼就不重要了？你想想你缺錢的時候，就明白了。”

　　以諾想了下，說：“隨便你。”

　　墨菲看著他，半晌後：“你是不是壓根沒有缺錢的時候？”

　　以諾不說話。

　　墨菲就明白了：“啊！你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資本家！”

　　以諾一手支著下巴，嘴角微微上揚，道：“你可以為我工作。”

　　“工作什麼？做飯啊還是掃地？”墨菲道，“我謝謝你了大爺，你吃飯可沒有付給我一毛錢過。”

　　以諾道：“我不缺僕人。你說過你在哪里都可以生活，那麼你也可以在海下工作。”

　　“那麼，大爺，請問你是讓我去做什麼活呢？”墨菲好笑地問，“有錢人就是什麼都不缺啊。”

　　以諾好像確實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但他停頓了一下，就說：“你可以是顧問。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可以保持現在的生活狀態，願意寫曲子的時候就寫，不願意的時候也隨你。”

　　墨菲不回答，就是看著他笑。

　　以諾道：“你在笑什麼？”

　　墨菲說：“笑你冤大頭啊傻瓜。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住在你家就行了，你這顯然不是雇用我，你差不多是包養我。”

　　“你可以這麼認為，”以諾顯然不認為這是個問題，繼續輕描淡寫地說，“我養得起你。”

　　“我可不願意被你包養。”墨菲歎了口氣，“你這個人啊，容易始亂終棄。我要是自己拳頭不硬，遲早被你丟到天邊去，到時候說不得再包養個女人回來氣我……”

　　以諾皺了下眉頭：“為什麼你會胡思亂想？我不認為我有對你做過什麼。”

　　墨菲笑了笑，道：“我認識你的時間，比你想像中久一點。你對不喜歡的人，實在是太冷酷了。比如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我都在海上漂泊的那麼可憐了，你是掉頭就走，一丁點救人的想法都沒有。”

　　“當時我確實不認識你。”以諾說著，並沒有否認自己當時的意圖。

　　墨菲突然道：“要是我現在掉在海上了孤立無援呢？”

　　“我不會救你。”以諾想了一下說，“可能會趁機迷惑你，帶你回海底養起來吧。”

　　“……”墨菲道，“你還真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居心不良啊喂！”

　　他假裝生氣的樣子，撲了上去，捏以諾的臉頰。

　　以諾躲了一下，沒躲開，於是修長的魚尾一卷，乾脆將墨菲整個人帶倒了。

　　兩人滾成一團，掉進了海裏，撲通一聲，好大一朵浪花。

　　還好客家人水性好，墨菲才能在海裏跟人魚玩。

　　又過了幾天，船上的生活物資不多了，墨菲有意識地靠近裴濟島。

　　他攢了一些海產品，打算拿去賣錢，然後買點紙筆回來，順便可以看一下木料，修一修船底，這船有些地方太老舊了。

　　隨著越來越接近島嶼，以諾出現的時間便少了。

　　因為附近開始出現人類漁船和飛行器，海警會騎著海上摩托進行巡邏。墨菲猜測以諾並不想引起其他任何人的關注，於是這段時間先藏了起來。

　　兩天后，墨菲在裴濟島的邊境上登記完畢了，可以用客家人的身份在島上停留三天。他還為此多付了兩顆珍珠的價格。

　　船也要停進船屋裏。

　　墨菲趴在船舷上跟以諾說：“喂，船我先停進船屋裏，找人修一修補一補的，你可不要以為是我偷跑了哦。最多三天我就會回來了，要是我沒回來，那多半又是被員警給抓了。你也別著急，先找人把船弄走，然後等我，我肯定還會回來找你的。”

　　以諾潛在海水中，說：“你怎麼找到我？”

　　墨菲笑道：“心靈感應呀寶貝。”

　　以諾無奈地看著他，眼神像在說“胡鬧”。

　　墨菲道：“好吧，那你倒是給我個聯繫方式？”

　　以諾想了想，將手上唯一的裝飾品——一枚玉白色的戒指取了下來，放在墨菲掌心中，然後淡淡地說：“拿著它，我會來找你。”

　　墨菲將戒指攥在掌心裏，笑了一下：“我們終於算是好朋友了？”

　　以諾看了他片刻，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又潛入了海底。

　　接下來，墨菲先去換了點錢——真不多，裝了半個船的海產品，結果也就能換那麼一點錢而已。

　　就連雅度尼斯的帳號上，光一天的打賞都差不多了。只可惜墨菲沒打算將這個帳號折現，要是被人認了出來那還是很麻煩的。

　　墨菲並不在乎錢，更遑論人類社會中的虛名。他是為以諾的神格來的，目的很明確，過程很隨性。

　　他算了算這點小錢，先托人買了點原木，準備自己修補船隻；接著他又去買了些蔬果，在海上缺乏維生素是不行的。

　　最後他想到這裏有個淡水批發處，便過去問價格。

　　價格還沒問出來，突然來了一大堆海警，各個拿著武器，如臨大敵一般將墨菲給生擒活捉了。

　　海警興奮地向上報告：“長官，我們抓到在逃的嫌犯墨菲了，馬上押回去！”

　　“……”墨菲就琢磨著：我是不是把flag立得太早了？這就秒收了呀。

　　於是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又被抓了回去，這回還是帶電的鐐銬伺候，全方位封鎖他潛逃的可能性。海警將他身上所有東西都搜出來了，放在一個袋子裏。

　　隔天，人魚派了人來接手嫌犯，將他的袋子也拿走了，裏頭還放著以諾給他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