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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樣的春天》第2章
02

  應該相信,我們的記憶過程有時跟寶麗來[1]照片的記憶過程相同。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裡,我幾乎從未想到過冉森。我們當時相遇的時間短暫。他於一九六四年六月離開法國,而我寫這幾行文字是在一九九二年。我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對他的回憶仍處於冬眠狀態,而他卻突然在一九九二年初春再次現身。這是否是因為我找到了我和女友的照片,反面蓋有藍色字母圖章:冉森所拍,禁止翻印?或者只是因為這兩年的春天何其相似?

  今天空氣清爽,天文臺的花園裡樹枝上的新芽已經爆開,一九九二年四月如同疊印那樣,跟一九六二年四月重合在一起,也跟將會來到的其他四月重合起來。對冉森的回憶在下午伴隨著我,並將永遠伴隨著我:冉森將會是我差點沒能認識的人。

  誰會知道呢?另一個人而不是我會寫一本關於他的書,並用將要找到的照片作為插圖。有出版社要出一套袖珍本黑封面叢書,著名攝影家專題的。他為什麼不能列入這套叢書?他列入這套叢書當之無愧。現在,如果這些書頁能使他擺脫被遺忘的狀況,我將會非常高興,對這種遺忘他負有責任,他是故意要讓人遺忘。

  我感到必須在此記下我收集到的有關他生平的幾點情況:他一九二〇年生於安特衛普[2],他對父親幾乎沒有印象。他母親和他是義大利國籍。他在布魯塞爾就學幾年,然後離開比利時,於一九三八年來到巴黎。他在那裡為好幾位攝影家當助手,後來認識了羅伯特·卡帕。卡帕於一九三九年把他帶到巴賽隆納和菲格拉斯[3],從那裡他們跟隨西班牙難民逃往法國邊境。同年七月,他跟卡帕一起參加環法自行車賽。法國宣戰之後,卡帕建議他去美國,並取得兩人的簽證。冉森在最後一刻決定留在法國。德國佔領時期的前兩年,他在巴黎度過。依靠一位元義大利記者的推薦,他為《時代畫報》攝影部工作。但他仍然在一次突然逮捕時受到質詢,因為猶太人的身份而被關在德朗西[4]集中營。他在那裡一直被關到義大利駐法領事成功解救所有義大利僑民。然後,他逃往上薩瓦省,在那裡等到戰爭結束。回到巴黎後,他找到卡帕,陪他去了柏林。其後幾年,他為瑪格南攝影通訊社[5]工作。卡帕和科萊特·洛朗——就是我在冉森攝影室的牆上看到的照片上的那位女友——這兩人死後,他越來越內向。

  我說出這些細節就感到局促不安,我可以想像,冉森要是看到這些事已寫成白紙黑字,會有多麼尷尬。他這個人話不多。他為了使別人把他忘記,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甚至在一九六四年六月去了墨西哥,而且音訊全無。他常常對我說:“我到了那裡之後,就給您寄一張明信片,把我的地址告訴您。”我等他寄來明信片,但一直沒有等到。我不相信他的地址有朝一日會落筆成書。如果有這種事,我就會收到從庫埃納瓦卡[6]或其他地方寄來的明信片,上面只寫這兩個字:保密。

  沒有,我什麼也沒有收到。我只要看看他的一張照片,就能知道他在藝術和生活中擁有的品質,這種品質十分珍貴,但很難獲得,那就是保持沉默。一天下午,我去看他,他把女友和我坐在長凳上拍的照片給了我。他問我以後打算做什麼事,我回答他說:

  “寫作。”

  這種工作在他看來無疑是“化圓為方”,這是他使用的術語。確實,人們用詞語寫作,而他尋求的卻是沉默。但詞語呢?在他看來應該是有趣的事,那就是能用詞語來創造沉默。他哈哈大笑:

  “好吧,您就試圖去做這件事吧?我就指望您了。尤其是希望您不會因此而睡不著覺……”

  他對我說,在所有印刷符號中,他最喜歡省略號。

  [註釋]

  [1]寶麗來相機是即時成像相機,1948年11月26日由寶麗來公司首次推出。

  [2]安特衛普位於比利時北部,是全國第二大城市,現為歐洲著名藝術文化中心。

  [3]菲格拉斯是西班牙加泰羅尼亞自治區北部城市。

  [4]德朗西是法國塞納-聖但尼省城市。

  [5]瑪格南攝影通訊社成立於1947年,旨在忠實呈現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影像紀實,創辦者都是當時著名的新聞攝影師,如羅伯特·卡帕、布列松、喬治·羅傑、大衛·西蒙。“瑪格南”本是一種大桶香檳酒名,當時的戰地記者常在生還後與朋友喝這種酒慶賀。由羅伯特·卡帕用這種酒為攝影社命名。

  [6]庫埃納瓦卡位於墨西哥南部,是莫雷洛斯州的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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