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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中,可以聽到沙沙,沙沙的聲音,忽近忽遠的。
景文猛然睜開眼坐起身來,身上的衣服還是濕濕的貼在身上,又冷,又沈,重的讓人覺得像是被一層層的繩索緊緊捆住。
沙沙的聲音聽的比半昏半醒的時候要清楚多了。是下雨的聲音。
下雨。
景文忽然想起來,是的,下雨,一件接一件解釋不清的怪事。詭異的趙暉,來歷不明的日記本,還有,還有……莊穎。
景文看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太黑了,伸手不見五指。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東西。他只是可以判斷出來,自己應該在一間空曠的屋子裏,輕微的聲響也顯得有些茫遠的回聲。這間屋子很大……很空,也很黑。
這是什麼地方?
景文抬起手來掐了一下額頭,這個動作他很久沒做了,通常在頭昏,精神不振,又或是看到讓他驚悚的事情之後他都會這樣做,掐得越重,似乎提神的效果就越好。
他現在應該還是在學校裏吧?應該是這樣。所有的異事都是在學校裏發生的。剛才那段陽光普照的時間是幻覺,而現在,這個陰冷,黑暗,帶著一股很重的土腥味和潮霉味的空間應該是真實的。問題就是,這是個什麼地方。
景文摸著牆慢慢向前走,然後發現這間屋子裏還有一些桌椅之類的東西,手摸上去,可以感覺上面都有一層灰。
是舊倉庫,還是廢棄的教室?外面的雨聲聽起來好像更清楚了。
算上次困在地底的事,這是景文第二次遇到這樣沒辦法用常理解釋的事情。那一次還好說,自始至終他們還是在地底,有人作伴,恐懼的感覺不是那麼強。但是這一次,卻只有他自己。
鎮定,一定要鎮定。
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活下去,一定可以離開這裏。
摸到了門,可是卻推不開,景文用力的敲打,高聲喊叫,但是他能聽到的只有空洞的,自己發出的「!!」的敲擊聲,還有自己喊聲在屋子裏的回音。
身上沒有力氣,溫冷的衣服顯得特別沈重,體力流失的很快。景文不肯放棄,沿著牆再去尋找。另一扇門也是同樣情況,打不開。他還摸到了兩扇窗戶,是釘死的。
景文有些洩氣,體力也不夠了,兩條腿顫的越來越厲害。
他有些喪氣的挨著牆坐下來,手撐在地上。
他靠著牆,這樣多少在心理上也有點倚仗,而不是空虛的,一個人在黑暗中無依無助。
然後,他似乎聽到別的什麼聲音。
沙沙的雨聲之外,不是自己的呼吸聲。
是一種很細微的,在這一片無邊的黑暗中卻顯得十分清晰的聲音。
像是……紙頁被翻動的,那種輕微的嘶嘶的聲音。
景文覺得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這裏剛才他已經轉過了一圈,應該是沒有人的。但是這個聲音……
黑暗彷彿有了實質的力量,沈甸甸的壓在胸口,喘氣也變得費力。景文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越是緊張,那聲音就顯得越明顯越清楚。
冷靜,冷靜,別自己嚇自己。遇到這種事情,許多人往往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傷害之前,自己已經被恐懼殺傷了一大半。
聲音很清晰,的確是有人在翻動紙頁,還有,寫字的沙沙的聲音,混在雨聲裏,仍然能聽出不同。
聽著那聲音,不由自主的就會想到那本詭異的日記本。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從那本日記開始,也都和這本日記有聯繫。
景文盡量放緩呼吸,閉上眼睛。不亂動,不亂想,就當作自己什麼也沒有聽到。他不想自己嚇自己,更不想什麼還沒做就把體力精力都耗盡了。
不管有沒有人能找到他,他能不能從這裏出去,他都要盡量的讓自己理智,冷靜,不慌不亂。
只是這樣想很簡單,想做到卻太難。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像是不斷的在向他接近著。
景文緊緊閉上了眼。
雖然睜開眼也什麼都看不到,但是閉起眼來躲避傷害,似乎是人的本能。
那聲音幾乎已經貼到了耳邊。
忽然景文聽到有人聲。
有人在呼喊,夾在雨聲裏的聲音含糊不清,可是景文卻聽到。
那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景文--景文!」
「景文!你在不在?你能聽到嗎?」
有人在呼喊,夾在雨聲裡的聲音含糊不清,可是景文卻聽到。
那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景文--景文!
「景文!你在不在?你能聽到嗎?」
是……賀瑞博的聲音
屋裡的黑暗陰冷壓得他出不了聲,似乎一張口就會有什麼從嘴裡灌進來一樣。
景文呼吸急促,越是想發出聲音,就越覺得嘴巴張不開。
況且景文沒法肯定,他是真的聽到了賀瑞博的聲音,還是又出現了幻聽,幻覺。
這黑暗中到底存在著什麼。
聽著那聲音似乎越來越接近,應該是人正在走近,一點一點的。
景文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向人聲接近的方向移動。
腳下忽然不知道絆著什麼東西,剛才這裡他已經走過一次,地下明明沒有東西,可是現在卻突兀的多出某樣物體來,景文沒站穩,往一邊跌倒,重重的撞在了密閉的門上。
剛才無論如何不能打開的門卻一下子被撞開了,景文跌到了地下。手電筒的光圈一下子掃過來,從不知道手電筒有這麼強的光亮,眼睛被照的一團暈花,什麼也看不到
「景文!」
撲過來的人帶著熟悉的聲音和氣息,景文緊緊繃著的身體和精神一下子都鬆弛了下來。
是賀瑞博。
「景文!景文!你沒事吧!」
「我沒……」
只說出兩個字,下面的話都被一個緊緊的擁抱打斷。
賀瑞博的手臂把他抱的那麼緊,胸口一瞬間被擠迫,漲滿的感覺,景文愣在那裡,全忘了自己原來是要說什麼。
「你有沒有受傷?」
另一個聲音問。
景文回過神,轉頭看。^
賀瑞博不是一個人找來的,還有一個人站在他身旁。
景文有點恍惚。這人穿著件單薄的白襯衫,有點半濕了,頭髮也被雨水打濕,顯得有些凌亂。
這個人的形象,和他在幻覺中看到的少年的形象,慢慢的貼合在了一起。
莊穎。
曾經帶著陽光氣息的少年,現在沉默安靜的中年人。
他拿著手電筒向門裡照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很僵硬。不知道是因為他本來就臉色蒼白,還是因為手電筒的光線太慘淡,他的臉龐看起來有些發青。
景文本能的回過頭去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正趴在門裡面的地上。
剛才景文絆到的,應該就是這……
不用看到臉,那個人身上穿的衣服他和賀瑞博都認識。
那是趙暉。
還有,一本年代久遠的日記本,被手電筒的光亮照著,就靜靜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