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顧睿端沒有追上來繼續糾纏下去，倒是有些出梁屹崢的意料之外。

　　但他也不能回頭去提著對方的領子問甚麼吧；總之值得欣喜的是，這個作戰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起了些作用，只不過後續如何仍待持續觀察，畢竟顧睿端若能夠因為知道步見龍有伴了就放手祝他幸福，怎可能還會有今天的局面。

　　梁屹崢將步見龍安置在他隔壁的空位上，並遞上菜單：「吃東西？」

　　「＆︿＄＃％＊？」

　　「不，抱歉，我欺騙了你，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甚麼。」梁屹崢從身上摸出手機和紙筆往桌上一放，示意步見龍打字或寫字。

　　見步見龍拿起了筆，梁屹崢便轉頭回去大口大口地吃起他的東西；步見龍明天還是要上班，時間也不能拖得太晚，顧睿端已經先走了，只要讓步見龍稍微晚一點回去，兩人碰不上面就可以了。

　　而步見龍在紙上緩緩地寫了幾個字後停下動作。

　　他想說的不只區區四五個字一句話，他需要更有效率的方式；於是他伸手拿過梁屹崢沒收回去的手機，按亮螢幕。

　　看著鍵盤鎖，步見龍想起之前有一次問梁屹崢借手機，同樣是這個畫面，他竟沒想讓對方自己輸入而是張口就問密碼，當時梁屹崢也沒甚麼特別的反應，直接說是生日，他一聽，還隨口吐槽這密碼實在太好破解，被回了一句甚麼來著？「那我把前後對調，夠難了吧。」

　　前後對調……步見龍鍵入了四個數字：０、２、０、９。解鎖成功。

　　不算上晚讀和留級的人，梁屹崢必定是同屆裡年紀最大的那個；步見龍記得國小老師總說一號活最久懂最多，老是喜歡點一號起來，要第一個自我介紹、回答問題、演練示範，但因為一號是梁屹崢，做甚麼都沒問題，正因為有梁屹崢在前面給他做範例，很多事情他才能依樣畫葫蘆地過。

　　步見龍笑了笑，可惜他們九月份重逢的時候，梁屹崢的生日也已經過了；他至今積攢了六句生日快樂沒有送出去。

　　主畫面還是他熟悉的那一個手機自帶的素色背景，所有圖示都按照類別一一排好，系統的、通訊的、遊戲的云云，都一定自成區塊，絕不會天南地北左上右下地亂放。

　　步見龍迅速地找到記事本打開。

　　「龍龍。」

　　步見龍還聚精會神地打著字，卻突然被梁屹崢圈住一邊的手腕，著實嚇了一跳。

　　「……％＄＆……」

　　雖然步見龍還是口齒不清，但結合現下情境，梁屹崢大致可以猜出這三個音節想要表達甚麼意思。「店家要打烊了。」

　　打、打烊？步見龍震驚地翻看了一眼手錶，才發現十一點近在眼前。他竟打得如此忘我，半點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一時只覺得丟人丟大了。

　　梁屹崢明顯看出步見龍處在一個找不著北的慌忙之中，手上多用了些力氣，微微地捏了捏對方的手腕做安撫。「走吧。」

　　一出室外，溫度比他上一趟出門來時更低了不少。步見龍伸手把衣領豎起，將拉鍊拉到了頂端，裹住整個原本便已經被圍巾包圍的頸部。

　　梁屹崢看步見龍完成武裝，才指了指在步見龍手上的他的手機，問道：「打完了？」

　　「沒……」步見龍絕不可能現在就把東西還給梁屹崢，他可還沒刪掉記事本上那一段寫著四十五分鐘前的那一聲「見龍」讓他覺得非常傷心，強烈要求改回原稱呼的話。

　　梁屹崢點了點頭，把兩隻手收進褲口袋裡。「不過還是先回家，外面愈來愈冷了。」

　　步見龍一點都看不出梁屹崢冷在哪裡。

　　最外面的大衣只扣了兩顆鈕扣固定還捲起了袖子，再來是一件襯衫，看這厚度頂多再穿一件Ｔ恤在最裡邊，脖子和小臂都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裡體會氣溫，說冷？騙子。

　　察覺步見龍充滿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一直鎖在身上，梁屹崢失笑：「我怕你冷還不行啊。」

　　可以，最好再多怕一點。步見龍臉上溫熱一片，被心上人關心的感覺就是特別好。

　　許是覺得步見龍不能回話，梁屹崢一路上也沒再開口，兩人就只是靜靜地並肩走著；至於半路上步見龍鼓起勇氣去拉出梁屹崢的手牽著的這檔事，默默尾隨的倪姐姐表示欣慰。

　　到了租屋處的大門前，梁屹崢本想停下腳步問一聲今晚方不方便讓他借住，沒想到步見龍停也不停，還氣鼓鼓著一張臉向他說了好長一串＊＠＆％︿＊……照樣讓人聽不懂，不過就動作上來說，是允許的吧。

　　梁屹崢自然而然地道了謝，卻收穫了步見龍的一記嘆息。

　　看著步見龍引領自己走到那兩個多月前他經常出出入入的房間，梁屹崢訝然問道：「你沒搬回去單人房？」

　　步見龍「嗯」了一聲。

　　「房租怎麼辦？」離開前曾問過彭阿姨可不可以讓步見龍再住回單人房，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後才算了兩個月的錢交還，梁屹崢哪裡知道會是這種情況。

　　步見龍在桌上胡亂找了張紙寫道：「只收一個人的錢。」

　　梁屹崢這才放下心來。「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去洗漱，早點休息。」

　　步見龍卻搖了搖頭，把梁屹崢的手機拿了出來，指向記事本第一行：你為什麼回來了？

　　「倪祈說顧睿端老纏著你，要我回來看看能不能幫上甚麼忙。」

　　「那你就回來了？」步見龍不能相信梁屹崢這麼簡單地就應允了倪祈的請託；畢竟當初梁屹崢說得那樣決絕，如何都不會為了他留下來。

　　梁屹崢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謊了。「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只是後來覺得，不如一次讓她看見我和你之間不會有結果，讓她自己選擇放棄，日後就能各過各的，甚麼事都沒有了，這樣。」

　　步見龍畫了一個翻桌以示憤怒。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另外有件事想問你。」梁屹崢深深地吸了口氣，「你說過讓我等你，既然我答應你了，自然會做到；只是，你想讓我等多久？總不能永遠等著你，是不是？」

　　梁屹崢這是在求去嗎？步見龍低著頭，焦慮地劃動筆尖。此刻他的心臟正被不停地拉扯，一邊是自私地想留住人，一邊是想放他自由。

　　最後他寫下了一個「是」字。

　　「如果……如果你有那麼一點想跟我走的念頭，我會竭盡所能帶你走，好嗎？」

　　步見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梁屹崢蓋在他手上的手，正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