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梁屹崢低眼看她，似笑非笑：「我不能跟妳保證是或不是。」

　　「你別誤會……」梁屹崢的眼神太冷，倪祈硬是撐著才沒把視線挪開。「我不是要拿這個威脅你……」

　　「否則？」

　　「我相信你不會亂搞男女關係，如果女朋友其實是男朋友，那麼那一個未婚妻就是你家人強加給你的對吧！」

　　梁屹崢失笑，也不去說倪祈的解釋漏洞百出：「你比我還激動做甚麼？」

　　倪祈認真答道：「朋友被人誤解了，我當然激動！」

　　梁屹崢搖搖頭，「我們認識沒很久吧，妳不覺得妳太熱心了嗎？」

　　倪祈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無力感與挫折了，梁屹崢還是把她劃分進那群人的範圍裡。雖然確實他們不過只在網路上認識兩個禮拜，在現實裡甚至見面一天不到，這麼短的時間裡，怎麼有辦法要別人掏心掏肺呢？

　　或許聽著很傻，以前的倪祈交朋友，只要交上了朋友，不管是才認識一分鐘、一小時或一天，她都是用著真心實意，用著半點也不隱瞞的方式對待人；所以她朋友很少。

　　很少有人受的了身旁有個不分場合、不論好壞，只要有話便直說的朋友。就算那個人可以為了你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總歸敵不過所謂的社交規矩，是個人就會怕尷尬怕丟臉，有誰禁得起一顆不定時炸彈如影隨形？

　　被他人多次拒絕的倪祈不知道該怎麼交朋友了。她只能遁入書海，去認識那些不會拒絕她的人；躲進網路，去結一張破了也不會哀痛的網。

　　究其原由，倪父要長女倪祐溫柔賢淑，要次女倪祈天真爛漫。他認為，新一代的富家公子不見得喜愛傳統的安靜端莊，或許跳脫上流社會模板的嬌俏女性更受歡迎；於是他將倪祐塑造成頗得老一輩心意的善持家模樣，另將次女千寵萬寵，使她不諳世事，理想化整個世界。

　　可千算萬算，人類仍舊是最難算清的那一道坎——倪祈自己從美夢裡醒來了。書本告訴他，這個世界不是黑不是白，而是灰的；這個世界不存在完美，不存在完全的對等。

　　她遠走他國，把自己埋進知識裡。父親和長姐對她的好她銘記在心，但也並不能藉此強行決定她的未來；若是有朝一日不得已必須回國，她希望能夠改變他們。

　　遺憾的是就現況看來，她的作為無異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我知道你覺得很奇怪。」倪祈鼓起勇氣，「但是我是這麼交朋友的，只要認定了，我就會和你同一陣線。」

　　梁屹崢不以為然：「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的鶴男神吵架，妳站那一邊？」

　　倪祈苦著一張臉思考，「我不知道……不然，你們先吵一架？」

　　「哦，好啊。」梁屹崢作勢掏出手機。

　　「你幹嘛呀現在都幾點了不要打擾別人睡覺！」倪祈擺出打地鼠的姿勢蓄勢待發，就等梁屹崢哪一隻手把手機拿出來就打哪一隻。

　　梁屹崢往一邊躲開，「妳肯定站他那邊。」

　　「飛飛，霸道總裁不是每個人都演的出來的。」倪祈語重心長，一雙美目卻又晶亮得不行：「尤其是你這種戲路狹窄的溫潤型男二。」

　　梁屹崢辯道：「我有個優良範本——」

　　倪祈伸出食指晃了晃，「謝先生嗎？人家是天生的，你是人工的，而且我覺得你頂多就是騙騙外行人了，像我這種閱霸道總裁無數的女人，就憑你，哼。」

　　「妳小說看多的吧。」

　　「不只，還有電視劇。」倪祈嘆了口氣，「我都審美疲勞了，總裁為什麼非得霸道不行？為什麼一定要高挑健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病弱的瘦成皮包骨的不行嗎？」

　　梁屹崢吐槽：「病成那樣還當總裁是想早點死嗎……」一點也沒發覺倪祈有個奇怪的開關被打開了。

　　倪祈話鋒一轉：「欸飛飛你男朋友長甚麼樣子？」

　　「我沒有男朋友。」實話。

　　「……你真的有女朋友？」

　　「也沒有女朋友。」

　　「還好還好，我的雷達沒有壞。所以你是單純怕別人摸你囉？」

　　梁屹崢雖然想反駁她的前一句話，但最後還是作罷：「可以這麼說。」

　　倪祈目露憐憫：「哇，那你不就要一輩子單身了。」

　　「……不會。」

　　「怕別人摸可是又想不單身？」倪祈想了想，「你想談柏拉圖式戀愛？不好吧，你還年輕，傷身。」

　　梁屹崢受不了了：「奇怪的小說能不能少看一點？」

　　「不可能的，小說是我的血條。」

　　梁屹崢順口一問：「那藍條是甚麼？」

　　「糖分。」倪祈笑答。

　　倪祈也沒問梁屹崢要走去哪裡，兩人一路亂七八糟地聊，直到梁屹崢踏進超商。

　　梁屹崢目標明確地買了冰塊、毛巾、飲用水和口罩，結完帳後冰敷著臉就去看倪祈在幹嘛——好吧，提籃裡似乎搜刮了架上所有的小說，現在正蹲在糖果櫃前挑商品。

　　「飛飛你有想吃的嗎？我請你。」

　　梁屹崢伸出空著的手拿過倪祈的提籃，「飛飛是我的新名字？」

　　倪祈嘻笑道：「對啊，你甚麼去改一下叫梁子飛或梁飛飛？這樣我就可以順利地喊出你的名字啦。」

　　「嫌棄我本名啊？」

　　「總覺得……彆扭，我已經習慣你另外那一個名字了。」倪祈撇了撇嘴，又道：「而且我害怕一不小心就把你的名字曬給大家了。」

　　梁屹崢一聽，覺得也是，中午倪祈往群組裡發送的那句話讓他提心吊膽了好幾分鐘，還好步見龍可能以為只是玩笑話，沒有追問；這要是換成名字被爆了，可能就得解釋好久了。

　　「你回去嗎？」

　　「不回，隨便找個地方住。」這副模樣說甚麼也不能回去。

　　「去我那裡啊，滿近的。」

　　「太貴了。」離天亮也沒多久了，梁屹崢實在不想為了短短的五六個小時花太多錢。

　　倪祈眨眨眼睛，「在我房裡加一床就好啦，就算我脫光了你也不敢做甚麼。」

　　「……所言甚是。」梁屹崢決定把之前對倪祈的評價全部打掉重建。

　　梁屹崢送倪祈回旅館後，先是把她趕回了房間，自己掉頭就走，另外找了家便宜的旅社將就一晚。

　　已是凌晨十二點多鐘，幾個鐘頭之後還各自有仗要打，倪祈雖然生氣也被梁屹崢安撫了下來，約定了明早在旅館餐廳碰面，便各自上床睡覺。

　　翌日早晨，倪祈眼前擺著溫沙拉、麵包以及果汁，邊進食邊看著梁屹崢幾乎把所有菜色都吃過一遍，最後滿足地用一杯奶茶結束早餐回合。

　　「……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不好意思，天生麗質。」

　　倪祈自然而然地就回了一句：「臉呢？」

　　「在這。」梁屹崢指了指顏色明顯不對的左臉頰，「皮膚不好還打不出這種效果。」

　　「要不要這麼自娛自樂啊？」倪祈忿忿地在嘴裡咕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