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兩個工作天加上兩個休假日後再多加一個工作天，五天，梁屹崢有種前半生的烏煙瘴氣頓時清明了大半的感覺。

　　週四，他對話梁忠甫、威嚇梁嘉津，又趁著最易人心浮動的週五走了一圈公司工廠裡裡外外，六日則獨自一人跑到隔壁Ｐ市去二日遊——或者該說，是去Ｐ市住兩天，四十八個小時大概有一半時間都泡在遊戲裡，和他那一個因為對現實低頭而交不到女朋友的兄弟一起打擊他人自信。

　　賀奶奶帶著洪敦寧參加銀髮旅遊團出門玩去了，家裡沒人，不用再低聲細語，不需要隨時注意母親和女兒的動靜，賀興寶就跟拘束器被打碎了一樣，帶著小老弟梁屹崢一路過關斬將，勝率急速飆升，望之披靡；這一回可沒有誰敢再說他們開了掛。

　　另一方面，倪祈先是被賀興寶拒絕，又被步見龍二次否定，再被隱隱發怒的梁屹崢嚇了一跳，雖說梁屹崢後來找她道過歉了，但她還是有點害怕；梁屹崢的生氣不是爆發式的而是緩流型的，又不把發火的緣由說白，實在太讓人無所適從了。

　　她現在需要時間做一點思考，最好可以歸納出原因，她並不希望以後看見梁屹崢都要綁手綁腳的，就怕又不小心踩到了地雷。

　　況且——倪祈想，最少也要把賀興寶拒絕她的真正理由套出來，死也要當個明白鬼，否則她根本不能釋懷！賀興寶現下三緘其口把她當空氣，她只能把希望放梁屹崢身上——可惡啊，這一個兩個都喜歡不把話說清楚，難怪可以當好朋友，太可惡了！

　　至於這件事情裡的最後一個要角，自從被他的心上人一頓唸之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每天早上一句早安晚上一句晚安，就這麼兩句話四個字，搞得梁某人每天跟著早安晚安的，報平安嗎還是？總之兩人處在一種奇妙又詭異的平衡裡，不見面，也算不上聯絡，遊戲裡各忙各的，看不出一點互相喜歡的端倪。

　　週日晚間，賀興寶的母親和女兒回了家，梁屹崢這才下線關電腦，背起行囊，終於出門旅遊了。從下午六點玩到隔天上午六點，從海邊到山邊，從日落到日出，沒有旅伴、沒有對象，只有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走。

　　梁屹崢很久沒通宵了，以前是為了讀書做實驗寫報告，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可以翻倍，現在沒必要再熬夜反而還熬了，一大晚上不睡覺就只是看黑乎乎的風景發呆，簡直有毛病。

　　他回到房裡倒頭就睡，七點多八點迷迷糊糊地起來給步見龍回了個早安又躺下繼續睡，一路睡到中午櫃檯來電話了才起床；整理好東西退房，他再次打開手機時卻發現，早上他除了給步見龍發了一句早安，還額外傳了一張照片。

　　是一張他幾個鐘頭前拍的日出照。

　　傳這個過去幹嘛？梁屹崢自己也莫名其妙，然後看見步見龍回他：「我有迷魂招不得」；他壓下想回傳三個問號的手指，自己搜索起來。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

　　原來是千古名句啊……文字解釋看是看懂了，但梁屹崢仍然不懂步見龍為什麼要說這句話？他在旅店大廳多奮鬥了十多分鐘，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輸入「求解」送出，等了一會才想起步見龍上班呢，不看私人號的，於是他把手機收進口袋裡，進行他此行的最終目的。

　　他和范琢語的親子鑑定結果自然是非親子關係，只是檢驗師說了句高深莫測的話：「你們不是父子，但有血緣關係。」配上那一臉「年輕人玩這麼大呀」的表情，梁屹崢本來還挺淡定的，這下都傻了。

　　血緣關係？

　　靠，梁家男人那麼多，是誰？

　　梁屹崢默默地在醫院中庭曬了一把大太陽，才慢吞吞地走到一邊陰涼處，拍了張鑑定書內容分別發給謝明燈和游進邦；至於有血緣關係這件事實在太離奇，他決定先作保留，要是以後有用的上的地方再說……最好不要用上了，這有點噁心人啊。

　　又四處晃蕩了半天，等梁屹崢搭車回到Ａ區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下了；期間步見龍回覆他：「再給我一點時間」。

　　事情到了這裡，其實也解決得差不多了。

　　人人都懂柿子挑軟的捏的道理，軟柿子往往會因為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便能汲取到其中的惡意，並對應地做出退讓；所謂殺雞焉用牛刀，這般動動嘴皮就能毫不費吹灰之力達成目標，誰沒事特地自找麻煩去吃硬柿子呢？說不定還要被硬柿子嗑斷牙。

　　可另外還有些裝硬的爛柿子，你不動他，他就裝沒事。

　　週二，一摞人事異動件簽得梁屹崢手痠，不過他心裡頭高興，何止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你笑得太淫蕩了。」

　　「不好意思，我實在控制不住。」梁屹崢甩甩手，「先寫一個『建議公司更改為線上簽核系統』，我先簽。」

　　「還想簽？不想走了？」謝明燈手上拿著一份梁屹崢寫滿註解的員工名單，一邊對照公司編制幫一些沒天分又學不會的人調職，看看能不能啟發某些人刻意遺忘在大腦深處的智慧。

　　梁屹崢挑眉道：「我在改善工作環境，這裡還是有安安份份工作的人，總得讓他們舒適一點。」

　　謝明燈哼笑一聲，梁屹崢總算是把這些天來沒事不是苦笑就是自嘲的毛病給治好了；果然憂鬱文藝青年不是人人都能當，梁屹崢長的再好看，氣質要是匹配不起來，就跟在釣蝦場穿三件式西裝拍藝術照似的。

　　「比起這種舒適，我想他們更需要掃除豬隊友後的身心靈全面舒坦。」

　　「有道理。」梁屹崢點點頭表示同意，「大少你還是先留下來吧，肯定會有漏網之豬我沒發現；你放心，我不會跟媛姐打小報告說你的前女友和你共事。」

　　「呸，造口業是要下地獄的，你給我注意點啊。」

　　高級的硬體設備，偏偏配上有些不著調的腦袋，男神的神經接錯線突變成男神經也不是太機率微渺的事情。謝明燈想，還是這樣的梁屹崢看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