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步見龍坐在梁屹崢的位子上，整個人像是被大鐘罩在裡頭，又被人從外頭瘋狂的擊打，一下一下都震得他痛不欲生。

　　……梁屹崢剛剛主動吻他了，嘴對嘴的。

　　雖然大概就比安全之吻少了塊隔板一樣的僵硬，但步見龍可以起誓，梁屹崢隨後伸進他衣服裡扣在他腰上的那隻手，馬上讓他軟得一塌糊塗，也硬得覆水難收。

　　被撩起的下襬就搭在梁屹崢的小臂上，步見龍幾乎是光裸著下半身被牆壁與梁屹崢夾在中間，充血的地方沒有阻礙地頂著眼前人的大腿，氣氛從原本的歡快頓時變得有些躁熱起來。

　　步見龍書讀得不少，小黃片倒是看得不多，知道這是一種帶有性意味的暗示，他自然想給梁屹崢正面反應，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正確，在羞赧與理性間不停轉換思考，不自覺地雙手攫住布料，眉頭蹙起，雙唇緊抿，背脊就想往身後的牆面上貼合。

　　梁屹崢的手就擺在步見龍的腰上，怎能感受不到他想挪動的意圖？

　　上午才大言不慚地說頂多是朋友，卻連八個小時都還不到就破了功，對朋友有慾望不說，還真動手，真他媽不是東西。步見龍聽見梁屹崢在他耳邊低聲說：「對不起。」

　　梁屹崢退離步見龍，眨了眨眼睛，故作無謂地笑道：「對不起，好像玩得太過火了？」

　　玩？要有多白目、多惡劣才能對一個和你告白過的人做這些事情？步見龍火冒三丈，梁屹崢是以為他們才剛認識兩三天而已嗎？他梁屹崢是甚麼樣子的人，以前他不明白，現在還能不清楚？

　　步見龍總算頓悟到了對付梁屹崢，「思考」這個行為毫無用處，因為梁屹崢的腦袋永遠跑得比他快，與其再浪費時間去想一些有的沒的，還不如直接跟隨本心，第一時間做出回應，就能博得先機。

　　這般定下做法，步見龍在心底給自己鼓舞了幾聲，便伸出雙手去撈梁屹崢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帶，直到兩人再次重回到方才那幾乎毫無縫隙的姿勢。

　　步見龍板著臉，「你點的火，你解決。」

　　梁屹崢沒忍住，笑得亂七八糟。「好好好，我解決我解決。」

　　步見龍怪道：「你今天的笑點很奇怪啊？」

　　「是嗎？」梁屹崢反問一句，沒有多做解釋，突然地就握住步見龍那貼在兩人小腹之間的東西，惹得步見龍猛抽一口氣。「想快點？慢點？」

　　步見龍捏著梁屹崢的手腕，用力地咽了口口水，才緩道：「舒服點。」

　　梁屹崢笑道：「請先定義舒服？」

　　「你覺得的舒服就好……」梁屹崢用著虎口虛扣在冠狀溝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底邊，像是個無意識的反覆動作，卻讓步見龍說著話都在抖。

　　「其實我覺得一般人不太能接受我的解釋。」梁屹崢露出營業式笑容：「你試用看看？」

　　可能連一分鐘都沒有，步見龍就在梁屹崢的手裡繳了械。他恍惚道：「不是，你怎麼這樣子啊……」雖然本來胯下之物就已經鬥志高昂，但步見龍沒想到梁屹崢就只鎖死前頭那一段快攻猛攻，一點給人喘息的餘地都不留。

　　「舒服就是射精囉。」

　　「不對。」步見龍拿著紙巾攤開梁屹崢的手擦拭，「總要有一點留白，製造起伏，才能去享受那種……想要更多的感覺。」邊說臉頰邊騰騰地燒紅起來，這種羞人的話，他也只敢在梁屹崢面前說了。

　　梁屹崢有異議：「排解生理需求，射精就夠了，不需要那麼多要求吧。」

　　步見龍只覺得兜頭一盆冷水淋下來。梁屹崢的這段話，表示他認為這是一次為了生存不得不為的動作，而不是追求快感，或抱持著性幻想，意欲與某人交媾所進行的行為。

　　這不對勁。

　　步見龍往前探頭想去與梁屹崢接吻，這一次，梁屹崢把臉別開了。

　　如果第一次的親吻是梁屹崢情不自禁，那麼現在，則表明了他已經抽離出情不自禁的角色；他不是一個喜歡步見龍的梁屹崢，而只是一個幫忙步見龍排解生理需求的人。

　　步見龍心一橫，伸手就去扯梁屹崢的兩邊褲腳。

　　梁屹崢攢著褲頭，他豈能不知步見龍的主意。「不用。」

　　步見龍不說話了，他曉得他只要一說話就會錯失良機，動作慢點也會被梁屹崢攔截，如果想碰觸到對方，只能傾盡全力拚一回。

　　一人往下拉一人向上拔，其實還是步見龍吃力，又要彎腰又要出力，相比梁屹崢跟個沒事人一樣地站著，他額邊都冒汗了。這場毫無技術含量的競爭，終究是他輸了。他挫敗地坐在地上，悶聲道：「讓我摸一下怎麼了？」

　　梁屹崢也在步見龍對面坐了下來，「如果你想的不是要讓我體會你的說法，我無所謂。」

　　「太奇怪了。」步見龍惱怒地抓亂梁屹崢的頭髮，「實在太奇怪了，你為什麼會那樣想？」

　　梁屹崢挑眉：「想知道？」

　　「想。」

　　梁屹崢唇角上揚，明明在笑，卻笑不及眼底；他突然握住了步見龍的手，輕輕地撫弄。「因為對我來說，手淫或性交，都是痛苦的。」

　　他曾經對謝明燈說過，他並沒有因為范真婕那件事而受到甚麼傷害——假的，騙人的。

　　沒有人站在他身邊，沒有人為他說一句話。他就像是被曝曬在烈日之下，汗流浹背，口乾舌燥，即將脫水，哪怕只有一個人給他一小瓶蓋的水喝都好，他就可以活，可是沒有。

　　情感有遠近親疏，事亦有輕重緩急，梁屹崢知道那時候每個人的選擇各有己見，只是好巧不巧所有人恰恰都選擇放棄他；是他的流年不利，運氣太背，怪不得誰。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在別人身上放太多感情，有感情，才有期待，才會在期待偏離的時候產生傷害。他受得了一把小刀的淺淺劃傷，但撐不住無數把小刀一次又一次地朝著同一個刀口劃下，鮮血流了停，停了流，結不起痂。

　　不是誰都有強大的意志可以挺住自己不倒下；梁屹崢選擇用逃離現場的方式來止血。

　　他很想當回那件事發生以前的梁屹崢，就算梁家人待他不好，他還有其他好朋友好同學好老師好長輩，他仍然可以把持住人生的喜怒哀樂，好好活著；可是這一次重回現場，他試了試重新去接觸那些「好」人，卻似乎沒甚麼成效。

　　有人說當年事發時他後悔那麼做了，他對不起梁屹崢。

　　梁屹崢想，如果他不接受對方的後悔，那麼他們兩邊永遠都存有疙瘩；他若接受了對方的後悔，至少有一邊是輕鬆的。

　　——救了別人，救不了自己。梁屹崢確切地感受到了這裡不是他應該留下的地方。

　　「我喜歡你，很喜歡。」梁屹崢表情平靜，「但不足以抵過我對這裡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