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梁屹崢有一個很讓人想不透的習慣。

　　比方說吧，除了兩人剛開始同住的前一兩天，他曾經把鞋子擺得端端正正地鞋頭朝外之外，往後的日子裡步見龍就沒有見過那兩隻鞋子擺放的角度有再一致過。可能有人覺得這是邋遢，但問題在於，那雙鞋子還是好好地正面向上擺放在原位，並沒有東倒西歪地造成視覺上的不整潔。

　　再舉個例子，好比步見龍剛剛看見的行李箱。很普遍的銀灰色二十四吋行李箱，原本裡頭整齊地捲放著衣物和兩只鞋盒，但經過幾日的取用，只剩下零星幾件衣褲失去同袍們的支持，軟軟地躺在內襯上。而梁屹崢並沒有想把它們收拾進衣櫃的意思。

　　要說亂也還不至於，就是一種「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了」的感覺，但梁屹崢偏偏不做好——不過吧，如果梁屹崢真的照著步見龍想的那樣把東西都給放好了，那麼此刻他也就不會突然間生出「性」趣來——到底為什麼行李箱裡有緊身褲這種東西？平常看梁屹崢都是穿著寬鬆鬆的四角褲橫行，總不是出門之前還要換裝吧？

　　不管為什麼，步見龍可恥地硬了。雖然都只是很簡單的款式和顏色……重點在於，那是梁屹崢的。

　　若要說這世界上最難控制的慾望，大概就是處男的慾望以及熱戀期的慾望了吧。步見龍，二十二歲，還沒正式交過男女朋友，人很規矩不亂搞關係，目前暗戀自己的竹馬兄弟邁入第六年。很明顯地他屬於前者。

　　——那麼正在自我撫慰的步見龍現在有一個比天還大的問題：手淫的時候室友回來了怎麼辦啊啊啊啊啊！

　　一聽見門栓落開的聲音，步見龍以堪比反射的速度拉起被單蓋住下半身，卻發現他的小兄弟支棱起的高度出賣了單薄布料下的情形。電光石火間他靠牆而坐，支起右腳膝蓋，偽裝成正在滑手機的模樣。

　　梁屹崢抱著洗衣籃進門，很是疑惑步見龍放著好好的電風扇不吹，去貼牆壁難道會比較涼快嗎？就算真的比較涼好了，那蓋被子又是甚麼操作？

　　啊。

　　梁屹崢本來想開口說話這會兒就閉口不言了，逕自打開陽台門出去披衣服，衣服披好了走回房裡又看了步見龍一眼，然後直接走進廁所，全程沒有說上一句話。

　　步見龍心驚膽戰，直到聽見鋁合金門板闔上的聲音才鬆了口氣——氣都還來不及吐完，梁屹崢的訊息就先到了。上面寫著：十五分鐘夠嗎？

　　「……」步見龍真想一頭碰死在牆上。

　　在步見龍碰死之前，梁屹崢的第二則訊息又緊跟著來了：我帶了耳機。

　　「你很煩！」步見龍臉上一片羞紅，轉頭在牆面狠狠地敲了一記。

　　而一牆之隔已經盤腿坐在馬桶上打起手遊的梁屹崢表示，耳道式耳機，隔絕聲音最有用；至於牆壁上傳來的震動，他就當作沒感受到了。

　　步見龍傻坐了一會，內心還是平靜不下，羞憤無比，最後竟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怒氣是一種十分特別的東西，有時候它總能讓你做出一些超出預期，或是豁出去的事情。

　　梁屹崢才解了幾局的數獨，步見龍就傳訊來說他好了。想著是不是回來的太不是時候以致於壞了步見龍的興致才讓他這麼快就結束，梁屹崢整理了一下言語，全然不知道他的室友正在外頭準備進行攻擊。

　　一見梁屹崢的腿踏出門檻，步見龍趁其不備，立刻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猛然一帶。梁屹崢被拉得腳下不穩，還以為要跪，沒想到被步見龍從腰上一扯，轉了一圈，竟是恰恰好地落在床上。

　　步見龍一手還抓著梁屹崢不放，另一手則壓在身下人的耳邊，兩人的距離好近好近，近得連一個唇齒相接都不需要一秒鐘。

　　原來偶像劇的經典畫面並不是騙人的啊。這一刻，時間恍若靜止，心臟卻發了瘋地狂跳。步見龍攢緊了梁屹崢的手，身軀不由自主地下沉。

　　「……」實話說，如果他身上的這個人不是步見龍，梁屹崢恐怕會管不住他的理智和手，只想把人給打個半死。他壓下心中的牴觸，平靜道：「龍龍，長點心眼。」

　　一個裸露的男人對上一個穿戴整齊的男人，誰有勝算？

　　「咦……」

　　步見龍還沒從旖旎中醒來，梁屹崢曲起膝蓋，就往那半勃的下身一頂。不意外地聽見步見龍奇妙的呻吟聲，奇妙可譯為又痛又爽，但痛還是比較多一點的。

　　因為疼痛而反射性地身體一縮，步見龍馬上便被梁屹崢給反制住了。

　　「等等……」

　　「沒得等。」梁屹崢問道：「你剛剛想做甚麼？上我嗎？」

　　「沒有沒有沒有……」步見龍力氣輸了梁屹崢一大截，掙扎也是徒勞，況且他也不想掙扎。「就是開個玩笑……」

　　怒氣散了，隨之而來的不是羞恥，是恐懼。這個動作太出格了，已經超出了朋友的分際。步見龍還沒有準備好跨過那一條名為兄弟的界線。

　　步見龍只覺得雙手一輕。梁屹崢放開他了。

　　「抱歉阿崢，我太沒輕沒重了……」步見龍面紅耳赤地攤平在床上，懊惱極了。

　　從小到大都是「獨居」，步見龍一個人一間房，想做甚麼就做甚麼，鎖上門，就不用擔心會有其他人闖入。雖然手動出清存貨這件事他平時做的也不多，但在他心裡就是一種比較隱密比較私人的行為，尤其又被梁屹崢給撞破，那真真是驚懼羞赧惱怒各種情緒一起衝破臨界點，而理智的速度卻又追趕不上，就只能讓那些情緒主掌自己的腦袋了。而後果……

　　無人回話。步見龍轉頭去看梁屹崢，發現人已經坐在了對床上，正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些甚麼。步見龍嚥了嚥口水，想自己現在正面朝下，應該，沒有甚麼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吧？「阿崢？」

　　萬萬沒想到，梁屹崢竟然跟他科普起大學宿舍的居住經驗，還是聽著讓人羞恥卻現實的那種。

　　複選題：住在宿舍裡，想擼管的時候怎麼辦？Ａ忍著；Ｂ廁所擼；Ｃ洗澡擼；Ｄ寢室擼。Ｄ選項又可再細分：ａ趁室友都不在房裡時擼；ｂ蓋著棉被擼；ｃ光明正大擼；ｄ邀請室友一起擼。

　　梁屹崢說，他們寢室比較大剌剌，Ｄ選項的細項都發生過。

　　「……」步見龍無言以對，他現在正在嫉妒與羨慕和梁屹崢一起清過槍的大學室友。

　　「排解生理需求，大家都男的都能理解。」

　　「好的梁老師，是的梁老師。」步見龍訥訥說道。

　　梁屹崢看著再度面朝下打算悶死自己的步見龍，「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這麼介意。」

　　步見龍介意的不是梁屹崢覺得的介意，而且其實，他不是在反省。

　　「欸阿崢。」

　　「嗯？」

　　「你們會……互相幫忙嗎？」

　　「有些會吧，看個人的接受度。」

　　「……」控制不住自己的腦洞怎麼辦。

　　梁屹崢看著步見龍紅透的耳根，竟也有些不知所措。雖然都是室友，但大學室友和步見龍在他心中還是有差異的。一邊能一起開葷段子說諢話罵老師，一邊卻是想安安穩穩地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