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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71章
第71章 破界

  洛九江的生氣,當然不止是說說而已。

  四人的陣型彷彿一個拖著尾巴的不規則三角,洛九江所在的位置就是三角打頭的尖尖。四人急速前進,整條直線上所有擋路的饕餮無不在洛九江刀下灰飛煙滅,幾如切瓜砍菜一般。偶爾封雪或謝春殘向前快跑幾步,能看清洛九江半張緊抿唇角的側臉。

  謝春殘搭箭上弦,箭出如連珠星子,呈扇形大面積鋪設開來。他隨便甩開一滴已經掛到眼皮上的熱汗,沖小刃吼道:“你怕它沒吃飽,上趕著送嗎?”

  小刃一劍戳破近在咫尺的某頭饕餮,轉頭陰沉看了毫無自覺的謝春殘一眼:“要不是你……”比它們更招我……

  多年以來的敵對給小刃養成了見到謝春殘舉劍就刺的習慣,比起這個,聽到謝春殘的名字就拔劍出鞘只不過是個前置條件。

  若說謝春殘和封雪都能在“看不慣”和“宰了算了”之間找到一個穩定的區間,足以保證他們見面不到半刻就會發生的必然摩擦被控制在某個限度內,那對於一根筋的小刃來說,要她理解“謝春殘現在不是個大壞蛋”可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饒是現在漫山遍野的饕餮黑壓壓地堵在眼前,小刃的劍仍會不自覺地朝著謝春殘的方向偏。

  謝春殘幾乎氣不打一處來。他一筒連環箭射下去,基本上一半用來保自己,一半用來保小刃,而小刃那邊似乎還時不時打算給他來上一劍。吃力不討好到這種程度,他幾乎要氣嘔血了。

  不過作為兩人中保有腦子的那個,他還不至於去跟小刃發火,要找還是去找小刃監護人。謝春殘眼角稍稍一偏:“封雪,管好你家……”

  他這話只說了一半。

  另一半都被他半嘶半咽地吞在肚子裏,化作了一聲痛苦地悶哼。謝春殘持箭的右手按上被生生撕扯下一大塊血肉的左肩,鮮血很快就打濕了箭尾的白羽,有一個瞬間,他除了倒抽冷氣之外再沒法做出別的反應,稍稍緩了一小會兒後,他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髒話抵禦疼痛:“日、日你爹啊。”

  剛才不知是封雪沒有戰鬥經驗,還是她一時手軟,那頭饕餮挨她一擊竟然未死,若不是謝春殘撲掩過來以肩相替,封雪要害之處難免狠挨一下。

  封雪先把那頭叼著謝春殘皮肉的饕餮解決了,方才有心思考謝春殘這句罵指的是她哪個爹。她一把把拉不動弓的謝春殘推到三人中間,和洛九江小刃各守一角照顧好負傷的謝春殘,冷笑回復道:“好啊,你去日啊,我求求你日死他!”

  謝春殘:“……”

  洛九江:“……”

  這股大義滅親的勁兒可真是讓人感動……不敢動。

  洛九江歎氣替封雪解釋道:“謝兄你是遠攻弓手可能感覺不明顯。雪姊方才沒能殺掉那只饕餮也是這個原因——它們變強了。”

  “讓我意外,但一點都不奇怪。”封雪板著臉說,“誰叫它們剛剛一直在互相吃。說起來這一點真是跟馬上會被謝春殘日死的那個老變態一模一樣,據說縉雲四界都被他煉化成體外之體,這噁心樣子可真是同出一轍,是不是?”

  謝春殘表示對自己剛剛的口不擇言感到歉意,以及對封雪過分高估自己某方面能力的事實致以無盡的感動和慚愧。

  距離洛九江做下標記的地方已經越來越近,他們這支人馬苦中作樂的本事可真是天下一等一,腳下踩著鋼絲一掉掉一串的緊要關頭居然也能說起群口相聲,洛九江有點想笑,又有點高興,或許是為身後鬥嘴的親切感,或許是出於某些更溫暖的別的。

  這些饕餮具體說來本不屬於實質,洛九江打碎他們也不會讓自己的刀刃沾上一滴血。但不知道有哪里古怪,隨著它們互相吞吃,一個個養蠱般的變得更強,洛九江的長刀落在他們皮肉間時,愈發能感受到那種刀鋒碰上血肉特有的粘滯感。

  除了加在刀鋒之上粘滯,他們這四人組成的尖刀小三角也同樣感覺到了和方才相比起來驟然緩慢的速度。

  如果說他們最開始是刀切豆腐,那現在至少也是在剁根棒骨了。

  “留神,他們互相吞吃後增長的實力不是加減法。”洛九江凝重地皺著眉,“要是一個吃三個只變成四倍的戰鬥力,剛才那只不可能活到要傷雪姊的時候——我感知裏留意著呢,那只饕餮一路跑一路吃,只吞了三隻,可實力說是普通的八倍也有了。”

  眾人一時都提起心防,只有封雪聽懂後第一時間打個哆嗦。誰讓四人裏只有她接受過正經的數學教育,棋盤谷粒問題又是從小就耳熟能詳的科普知識。

  “別管它們,我們快!”漫山遍野的,誰吃誰根本管不過來,無法確保削弱敵人實力,就只好加緊己方速度,封雪緊張到舌頭發僵,“在他們吃到五個之前跑路!”

  然而速度又不是能靠喊“跑跑跑”喊出來的。

  洛九江倒稍好一些,他眼下採用的並不是最快速度,只是最能照顧剩餘三人的速度。謝春殘雖受了傷,但他向來以敏捷著稱,既然現在不用拉弓,那再快一點不是問題,反而是最著急的封雪和封刃一邊疾奔,還一邊要花心思應付對手,速度著實提不起來了。

  不,還是能更快的。封雪猶豫一瞬,瞳孔緊縮微顫:只是那樣做的話,就如同把本質是冰雪的丟入火焰,把稀薄粉塵扔進狂風,將最柔軟脆弱的部分置於千萬片刀俎之下。這是強行用野性覆蓋理智,拿本能代替文明,把清水毫無保留地潑進墨缸中,當她再醒過來時會很痛苦,很痛苦。

  封雪回頭看了身邊的三人一眼。

  謝春殘此前傷了左肩不能張弓,洛九江雖然看起來還遊刃有餘,可他的力量應該保留起來為那最重要的一擊準備。至於小刃……她剛剛突破築基就已經夠辛苦的了。

  算了,早晚的事,最後一步不還得這麼幹,最多她恢復時多難受一會兒。封雪在心中暗歎一口氣,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她自懷中取出一物分開,把另一半塞到小刃手裏:“我同你說過的,拿好它。”

  “什麼東西?我倒還空著手。”謝春殘活動了一下完好的右臂示意,得到的只是封雪的一聲笑:“你不行,你不會用,也用不起來。”

  當年封雪從縉雲界直入死地,打算今生不再往那老變態跟前一步,最壞不過一死而已。這種行為當然不受她的“父親”贊同,原主的東西她又一樣沒碰,因而她近乎淨身出戶。

  說是近乎,是因為她還從縉雲界裏帶下來了一樣東西。

  哢嚓一聲,一個圓環緊貼著封雪的脖頸合攏,謝春殘愣了一愣才意識到那是個項圈,而小刃手持的那個小小圓環……

  小刃面無表情,一如服從往日每個封雪給她的命令。她手腕一抖,聲音四平八穩地喝道:“姐姐,變成饕餮。”

  那看上去如金屬一樣冷硬的項圈居然隨著封雪形態的變化而變化,只是不論封雪體態如何,它都始終嚴絲合縫地緊貼著封雪的皮膚……或者說皮毛。

  在戴上這項圈以後,封雪居然毫無掙扎地變成了她最為排斥,也最無法自控的饕餮形態。

  小刃將圓環在空中輕提,如騎者輕勒馬韁,她不管謝春殘和洛九江臉上的驚訝之色,縱身跳上饕餮血紅色的寬厚脊背,提劍的手揮了一下,示意他們兩個趕緊上來。

  “姐姐。”待三人在封雪背上站穩,小刃按著身下巨獸的溫暖的皮毛,輕聲下了第三個命令:“我們去那兒,攔路者殺。”

  巨大的饕餮仰天嘶吼一聲,血紅的雙眼中儘是蒙昧的混沌。它似乎對自己背上其餘的兩個額外搭載的男賓格外不滿,扭過頭來舔舐自己後背豐潤皮毛時給了他們冷冷一瞥,舌尖的倒刺最近時距離謝春殘腳下不足半尺。

  “雪姊……還保有神智嗎?”洛九江擰眉道,他注意到封雪舐去的乃是謝春殘傷口中滴落的血。

  小刃先是搖了搖頭,她正半蹲在饕餮背上保持平衡,那些加強的饕餮面對獸化的封雪只是假冒偽劣的產品,不是被她當空踏碎,就是整個囫圇吞下肚子,這一串的動作幅度不小,很容易讓人站立不穩。

  不過,小刃很快地補充道:“她短暫變形時還好,像這樣就會沒有意識。姐姐是相信你們。”

  她相信自己再睜開眼時已經到達界外,相信他們能共同完成這件夢寐以求的事。

  洛九江不語點頭,感覺肩上沉甸甸的,他注意到自從封雪化形後攔路饕餮就稀疏了很多,紛紛撤遠了些,不知是不是水貨遇上正品心中發虛。此時距離他先前刀鞘標記之處不過十餘丈,他也不需封雪再馱,直接足下一點就縱身上去。

  一招亂雪原已經在地宮之中爛熟於心,他刀隨意動,一個個大小氣旋錯落有致地在空中成型,一條雪龍的輪廓也隱約可見。此時正該心無旁騖、全神貫注,然而洛九江的刀勢卻微微一頓。

  那個東西先被他的感知察覺,又慢半拍似的跳進他的眼簾。

  那是一隻非常巨大的饕餮,單從體型對比起來,封雪幾乎比他小了三圈。

  如果封雪還有意識,肯定要瘋狂吐槽“難道我們是一組俄羅斯套娃嗎,中間那些在哪里”之類的話,可惜她現在沒有,她只是忠實地遵從小刃剛剛的吩咐“攔路者殺”。

  她正面迎擊上去,悍勇、孤注一擲、義無反顧,儘管雙方對比鮮明如同蚍蜉撼樹。謝春殘倒抽一口冷氣,小刃飛快更改了指令“姐姐躲開!”,然而那聲音落到耳朵裏已經慢了半拍,封雪連同背後載著的兩人一起倒飛出去。

  封雪重重撞在一大片嶙峋石壁上,如果不是她在空中劃過抛物線時還記得扒拉下背上兩人捂在爪子裏,那小刃和謝春殘肯定被這一下兩面夾擊拍成肉醬。

  封雪攤開爪子,把小刃妥帖地送到地上,沒管被她團住時由於姿勢不對,差點被夾背氣的謝春殘。她後頸血流如注——異種皮糙肉厚,不關那些被撞擊得七零八落的岩石的事,頸上鮮明的三道血痕明顯是對面大塊頭的傑作。

  小刃猛抖手上黑環:“跑!姐姐跑!”

  對面的饕餮已經追擊上來,投下的陰影彷彿可以隱天蔽日。只要封雪閃身一躲,小刃和謝春殘就會重蹈好不容易才脫離的肉泥命運。封雪緩緩眨了眨眼皮,沒聽從持著她韁繩之人的命令。

  化為異種之時,有束縛比沒束縛唯一好的一點,就是她還能分清誰是小刃。

  兩頭巨獸很快就撕咬起來,互相滾作血糊糊的一團。如果以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這場戰鬥堪稱滑稽,宛如吉娃娃向哈士奇挑釁,茶杯犬命令橘貓滾蛋。然而對於血肉橫飛,反復被當成狗咬膠和皮球撥弄的封雪來說,這實在是一場切實的慘劇。

  小刃已經舉劍迎了過去,謝春殘也不顧傷口拉開了弓弦,封雪又一次被“啪”地拍進雪裏,一隻眼睛都被額頭流下的鮮血糊住。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得連本能都混亂,她脖子以下還是饕餮模樣,腦袋竟然緩緩變成了一顆青腫的人頭,巨大肩頭扛著細脖子和女人腦袋,這一幕實在詭異,古怪,又駭人。

  然而在思考和衡量方面,人腦比獸腦明顯好用。

  封雪躺在雪地上,神志稍稍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沖著洛九江吼道:“去做你該做的事!我死了也有血!”

  誰叫洛九江此時停留在上空,正在封雪視線中心,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在洛九江計畫中只能用出一次的亂雪原,已經對準了那頭不知吞食了多少同類的饕餮。

  “我正該做這個!”洛九江斷言道,亂雪原徹底施展開來宛如一個尖銳椎體,雪龍高速盤旋,刀鋒一樣的冰花脊背已經在速度的錯覺之下連成了一個面。它轟然在饕餮腹部落下,像炸開一枚爆竹,鑽出一個漩渦,這本身歸屬於幻形的龐然大物四肢徒勞地一陣亂蹬,終於如煙霧一般嘩地散開。

  “不是幻形?”洛九江撚了撚那粉塵一樣落了自己一身的血紅粉末,“它有實體了。”

  很難說洛九江說這話是不是為了轉移話題,因為封雪兩道嚴厲又不贊同的目光已經直直射來。

  “有些犧牲是必要的。”封雪撐著四肢站起,頭顱形狀依然屬於人類,配上身軀簡直不成比例,這幅拼接組合的模樣足夠嚇哭最膽大的小朋友,“感受到了嗎,這種饕餮不止一個,你剛剛當機立斷,你們三個應該能夠出去。死一個和死四個哪個划算很難選擇嗎?”

  極難得地,洛九江和封雪說話時沒帶上讓人寬心的笑意,他感知中已經察覺好幾隻同樣難纏的饕餮的逼近,可能因為環境壓抑,他投向天際的目光在此時格外冷峻:“不難,不過一個不少和雪姊遭難相比起來,也不難選啊。”

  “雪姊變饕餮。謝兄,小刃,你們快些。”洛九江不容置疑地說道,“至於我……誰說我只會亂雪原的?”

  “你……”

  “我說過的,我生氣了。”洛九江面無表情地說,直到此時,餘下三人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其實一直在無聲蓄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亂雪原落下之後嗎?還是他兩句話的間隔之中?

  比起亂雪原的極於形貌,洛九江現下預備的這一招非但不露聲色,甚至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殺機。

  據說最好的茶葉香氣內斂,最頂級的丹藥神光不泄,那最為強悍的殺招,是不是就像洛九江現在醞釀的這招一樣,近在咫尺也牢牢封鎖著危險氣息?

  破風廬學自刀譜,精髓在“破”,洛九江拿它做脫困之用;亂雪原領悟在封鎖之中,精髓在“亂”,洛九江用它做放手一搏掙出一線生機。而眼下這一式在怒火中醞釀,在壓抑裏成型,在不屈之意中被發酵到極致。比起被人手把手指點過的破風廬與亂雪原,它還新鮮的宛如初生嬰兒,然而——

  然而這一招中有“意”。

  被殘酷時勢打磨而成的“意”。

  當洛九江的刀尖終於向天空揚起時,連大地也應和般震顫低吟。洛九江長刀漆黑如墨,可墨色之上卻捧著一粒光。

  所有的力量還凝聚在一點上,只是這一點不用回風八卦步加持,也不用盤旋的雪龍做椎體積蓄,它只是質樸又不容忽視地存在著,粗糙,但無可挑剔。

  那粒光像是閃電,像是太陽,像是燃燒到極致熾白的火焰,帶著洛九江滿心的憤怒,它重重點在了死地的界膜之上。

  “一斬——裂穹窿!”

  在那一個瞬間整片死地都寂靜無聲,然後下一刻,只聞嘩啦一聲震耳欲聾,天幕如水晶般蜿蜒出無數細裂,伴洛九江已久的墨色長刀再承受不住雙方對峙力道,折斷成無數不及寸長的鋒利刃片,紛紛在反彈的巨力之下倒崩回來,在洛九江臉上也擦過一處血痕。

  這一擊幾乎抽幹了洛九江的所有力氣,他甚至沒有靈力再將紮進血肉的碎刀彈開,只在利刃劃過臉頰時側了側頭。他近乎倒栽一樣地從天上墜落下來,臉上卻帶著心滿意足的笑。

  笑容銳利的像是刀鋒在燃燒。

  界膜已經被他捅開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那一瞬間洛九江感受到了界膜之外漆黑又冰冷的時間亂流。它們湧進來撕裂這個世界可能還要一會兒,不過誰說他們只能幹等?

  洛九江落在了封雪背上。

  謝春殘急匆匆地把饕餮血向他身上抹,洛九江卻一點也不關心一般。他按住饕餮寬厚又血肉模糊的脊背,指著天空中那漆黑裂口斷然道:“雪姊,吞噬它,撕裂它,破壞它,我們出去。”

  “天狗不過吞月,你是饕餮,合該吞天!”

  饕餮仰頭,發出一聲五年來從沒有過的暢快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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