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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合歡》第54章
☆、第54章

  窄小的甬//道從下往上走,到了地面入口漸漸小到隻容兩個瘦子的寬度,作為一個胖子,自是行得萬分吃力。喂完了女人那斷月事的黑湯,何慶氣喘籲籲從地道裡鑽了出來,大冬天的竟熱得一身的汗。扳緊暗門機關,揩著衣角才拭了兩下汗,身後卻忽然一聲清咧輕喚,直嚇得他魂都要掉沒了。

  回過頭去,卻原是自己那個書生氣十足的義子,氣得他猛拍胸脯。

  「大人。」何唯一襲藍布長裳煙青夾襖恭身立在案前,端端行了個禮。

  見那他清秀麵容上看不清什麽不正常的表情,何慶方才一顆大板栗敲了過去:「嚇不死老子!書讀多了,悶得跟隻貓一樣,連走路都不帶聲音!」

  何唯謙恭福了福腰:「小侄才進來的,怕吵著姨夫大人瞌睡。藏花閣淩老板在東書房侯了好一會兒,說是有要事同大人相商。」聲音清清淡淡,一雙眼睛隻專注看著腳尖,脾氣不是一般的文雅。

  該死,他來做什麽……做賊心虛啊,何慶有點慌張,卻終究抱著僥幸心裡,腆著一顆大肚子去了。

  何唯尾隨其後,將門一關。清秀的眉眼在關起來的門後漸漸淡去,隻視線卻分明落在屏風後那道淡色牆麵之上。停了稍許,一襲藍衣翩翩亦跟著去了。

  「悉叟——」窗戶掠過一道黑影,白的衣青的鞋。

  ——————

  東書房裡早候有二人,正中的八仙椅上,一左一右黑白分明地坐著兩名俊美男子。那白的,清潤如玉,淡漠如風,周身一股落落不俗的灑脫飄逸;那黑的,有著傾城之顏,卻渾然天成的幽冥般森冷,即便才剛踏及門內,強烈的嗜骨陰寒已將將逼人骨髓,直看得何慶脊背上一排溜的汗毛齊齊豎起……誰讓他做了那虧心的事?

  何慶訕訕笑開來:「喲~~這不是蕭大人與淩老板嗎?久等了久等了~~」雖是兩個年輕兒郎,他卻是好生恐懼他們,一個是白道上的如玉諸葛,最是擅長攻心使計;一個是黑道上的絕色夜叉,辦事殺人從來不講章法,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都被他們掌控,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是啊,我們可是等你好久了~~太尉大人一身的香粉味,可是才從那煙花之地出來麽?嗬嗬~~」鍛淩鈺彈開素白絨扇,微微下抿的薄唇浮起來一抹讓人摸不透的笑。

  那凜冽森寒的眼神看得何慶很有些淩亂,諂媚打著哈哈道:「哪裡哪裡,方才瘋婆娘又在鬧騰,過去忙和了一陣,讓兩位久等,還望海涵~」

  「客氣。」蕭木白一改往日官場俗套,難得冷冷地拱了拱手。

  「嗬嗬~~難怪幾日不見的功夫,太尉大人臉色這般陰晦了……原是虧心事兒做得太多,黑了心腸,」鍛淩鈺扇子一合,悠悠站起來。他的身材清瘦卻一點不顯羸弱,如此站在矮胖的太尉跟前,又加通身毫不遮掩的絕冷寒氣,讓那做了虧心事的老賊好生壓抑:

  「……都說官場之人的言語最是信不得,今日淩某才真真領會。在下方才看夫人被關得難受,早已將她放了出來,怎麽……太尉大人如此遮掩,難道是你背著我,做了那兩麵三刀的事麽~~」

  說著,一雙瀲灩的鳳眸便直直往他那雙混沌的老眼裡看去,看到了深處,分明除了狡詐、齷齪,剩下的便是淫/惡與恐慌。

  臭小子,竟然監視老子!何慶暗罵,知道那瘋婆子必然賣了自己,心裡頭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們,嘴上卻依舊笑著拖延道:「哪敢哪,嘿嘿~~都已簽了契約的。這幾日忙著對付玄柯那家夥呢,按淩老板吩咐,我可是一分錢銀也未曾支援過他,如今怕是已經錢糧斷絕。撐不了幾日,你我的大業大約就近在咫尺了,嗬嗬哈……」

  眼見得那老不死的狗東西一雙腳越說越往門邊移,玉麵卻也不和他繞彎子了:「想不到太尉大人不僅六親不認,還是個不怕死的『好漢』~~嗬嗬,我卻忘了告訴你,江山,我淩某從來不稀罕;女人麽,你藏了她在地底下,卻讓我好生不舒服~~來人哪——」

  一雙眸子往身後淡淡一掃,兩名黑麵應聲走上前來,手中的匕首閃著凜冽而可怖的寒光:「在。」

  何慶還不及反應,左右半個身子已然僵硬不能動彈,忙粗嘎著嗓子叫喚道:「哎喲~~蕭大人救命!惦記誰的女人也不能惦記淩老板的女人啊~~萬萬使不得喂——」

  「恕木白無能為力。」蕭木白端起茶盞輕抿,卻並不見抬頭,難得他一貫清風如玉的臉龐如此森冷表情。

  「嗬嗬~~聽說太尉大人老來無子,既然你不肯帶路,左右你這玩意兒留著也是廢了,還不如乾脆廢去罷……」鍛淩鈺吹了吹刀柄,卻也噁心親自同他動手。朝對面的黑麵冷冷對了眼神,下一秒,一道森冷之光便往那兩條顫抖的老肥腿間將將掃去……

  「啊——」四方書房內登時一聲淒厲慘叫。

  ————————

  「爹爹、救……救娘親……」

  尋歡歸的後院子裡川兒在玩雪,小嘴兒咕噥著,屁股翹得高高的,玩得不亦樂乎。一點點的雪堆起來,堆成一個小圓團子,本來想學大人們捏出一個娘親來的,可惜每次才堆了個腦袋,一團雪登時就散開,好不苦惱。

  「寶寶……」角落的小門忽然探進來一顆枯瘦蒼白的腦袋,凹陷的眼睛,滿頭肮髒亂發,雞爪一般的手指……嚇得他一剖白雪掉在地上,趕緊蠕著身子躲到了樹叢後。

  「噗噗,妖怪……走開……」

  「寶寶……」那瘋婆婆還在喚,想是怕嚇著了孩子,卻又十分十分的愛他。腦袋伸出來立刻又縮回去,再探出來的時候,亂發被鬆散盤到了腦門後,白袖子髒了、臉頰抹乾淨了,幹瘦的臉上溢出來一抹卑微而討好的笑:「寶寶……歡歡的乖寶寶……來,讓婆婆抱抱……」

  她近日越發瘦了,先前倒還有一張皮,如今被關了這半月,連皮得都薄得只剩下一層膜,可想那緊繃的笑容有多麽可怖。

  川兒害怕極了,可是他這會兒回不了大大的家,爹爹還沒把娘親救出來呢。又以為是娘親來試探他,看看他最近聽不聽話了才肯回來,只好一扭一扭不情願的蠕出身子:「你找誰?」

  明明連聲音都在哆嗦,卻非要像個小大人一樣仰著腦袋,作凶巴巴的模樣。

  「……歡歡,」那樣圓墩墩的矮胖小兒,鼻子翹翹的,臉蛋粉撲撲好似都能捏出水兒來,直看得何夫人心中一顫,連心肝都軟了……這個惹人心疼的小可憐兒啊。

  左右瞅瞅無人,便大著膽子走上前來,怯怯地摸了摸川兒的小臉蛋:「歡歡……你是我家歡歡生下來的寶寶麽?」

  她的聲音在哆嗦,一向混沌的雙眸淌下來一道清淚,撫著那暖暖、綿綿的小手,想到那可憐的丫頭一個人清冷冷的如何艱難生出他來,難受得心都要碎裂開了。

  那麽小的一個女娃娃,被她寵得連自己頭髮都不懂梳的,六歲時不見了,再回來皮膚灰了、獨自帶著個小娃兒,卻沒有相公……她來看瘋了的她,卻又不肯將她認下,她那心裡頭到底藏了多少的苦啊……

  擦拭著眼角,本來還想笑,可是秀氣的唇蠕了蠕,眼淚卻又冒出來了。

  「你是誰?不要哭……」最是見不得人掉淚,即便心裡頭無比想要將手拽回來,看著老婆婆這副酸楚模樣,川兒也下不了狠心了。小手兒爬上老婦蒼白的麵頰,一點一點揩去了淚:「婆婆,我要娘親……」

  「好、好,婆婆這就去救你娘親……不讓那個老混蛋繼續作孽害人……」何夫人哭哭笑笑著應下來,蒼白的臉上兩道斑駁蜿蜒。很小心地抱了抱川兒軟軟的身子,為著這一聲甜甜軟軟的「婆婆」,一輩子的瘋瘋癲癲隻這一抱也滿足了。

  顫微微站起羸弱的身子往門外走,才走了兩步,又萬般捨不得地轉回頭看了看:「寶寶你在這裡等婆婆,不要亂跑啊……」

  「恩。」川兒很乖地點了點頭。小手兒在兜裡掏了掏,扭扭捏捏地走過去,塞給她一顆變了形的小脆糖:「給你吃……要、救娘親……」

  ——————————

  紫媛殿裡空空蕩蕩,多少年無人再住的寢殿,卻打掃得一塵不染,那個剛愎自負的天子倒真是愛極了她。

  玄柯雙手在床榻的牆壁上輕敲,暗道定然是在紫媛殿內的,他已經敲遍了所有的牆壁,這是剩下的最後一道了。他從安州一路飛馬趕回,馬不停蹄來到這兒,一路不曾合眼,此刻整個人早已疲累到不行,深邃的眼眸裡帶著血絲兒,下巴上亦是一層淡淡的胡茬,好不憔悴。

  敲了好幾下,牆壁卻依舊沒有變化,氣得他一掌打在床欄上……該死的。

  「嘩——」,突然的床下卻傳來一聲極輕微聲響,好似有硬物劃開一般。

  登時心神一凜,俯下腰去窺視,灰蒙的地板竟是在那一掌的作用下騰開來一道可餘一人落下的黑洞……果然蒼天有眼。

  忙褪下鎧甲小心往櫃子裡一藏,跳了進去。

  窄小的暗道,初時潮濕而陰黑,走上一段,前麵的路便漸漸開闊起來,兩側有黃燈引路,旁的磚壁上有箭孔,想來應是機關。他自幼通讀各行書籍,對八卦亦是十分了解,當下自是走得十分謹慎,一路倒也暢通無阻。

  嫋嫋蜿蜒,好容易到得深處的一個漆紅大門前,門前黑溪流動,門上掛著「極樂地府」的金黃招牌,還不及進去,裡頭便傳來女人男人聲聲曖昧羞人的高低淺唱,即便叫聲離得還遠,卻已然濃濃酒香、脂粉撲鼻而來。

  他是去過藏花閣的,知道裡頭都是些什麽勾當,耳邊又浮起當日紅衣迫切而渴望的言語:「這花兒需要男人呀,有了男人的滋潤顏色才能好看呢……不信你給我一次,給了它就鮮豔了,嗤嗤~~」

  女人的胸上長著那朵萬般妖嬈的合歡,比之其他的彼岸紅花遠遠更要勾人魂魄,若然給那色/欲蒙心的皇上看去,如何還能忍受得住……該死的,她那樣好強的脾氣,若然她果真被皇上……真不知她會如何結果自己……一時心中愈加焦急,恨不得立刻飛將過去,一刻間便將她救下。

  濃黑溪水將門與暗道隔開來兩米的距離,門前無土,若然直接跳過去,必要落入水中死去。這是一個八卦之陣,嫋嫋曲折的路,紅的門、黑的水;那麽另一頭,必然也隔著另一道黑的門、紅的水。

  正尋思著如何破陣,忽然兩顆花崗岩石從水上悠悠飄來,兩石之間隔著一小段的距離,流動的速度之快,須得你立刻跳上去,然後秒秒之間,飛快將紅門踹進,不然依舊是死路一條。

  玄柯凝眉摒住真氣,魁偉的身子才要騰空,卻肩膀上忽然一簇冰涼:「將軍且慢~~~」

  陰森森的公鴨嗓子……誰在一路尾隨自己,如何他這樣的功力竟絲毫未能察覺?

  ————55(下)————

  太尉府地底下,另一道紅水隔去了暗道與黑門,那門上一道「極樂地府」的黑白牌匾閃爍著陰森的光芒。極樂地府,陰陽八卦為陣,生者從皇宮底下的紅門金匾進,死者則從這兒的黑門白匾出,多少年來,這便是皇帝與太尉那暗裡頭見不得人的勾當。

  「谷主留步。」蕭木白走上前來,頎長身軀在臨水的岸邊瞅了瞅,語氣淡淡道:「請太尉大人放掉機關。」

  鍛淩鈺便朝身後的兩名黑麵示了意:「嗬嗬~~那麽太尉大人就請吧~~」

  何慶死死捂著褲襠,被黑麵一個猛力推上前,差點兒都要掉進了那紅滾滾的惡水裡,嚇得連聲音都哆嗦起來:「別、別啊,你看你看,有石頭滾下來了,跳過去就好了……」

  鍛淩鈺執扇抬頭,卻是兩個間隔著一小段距離的花崗岩石從上遊漂流而下,冷笑道:「哦~果然如此簡單麽?」

  那含笑的冷咧鳳眸直看得人骨髓發寒,何慶拭著汗:「對極對極,隔半刻便有一對石頭漂下,你們分批跳過去就好……我不進去,就在這兒等你們,不然若被皇上知道要滅了我全家的……」

  「嗬嗬,太尉大人好生幽默。」蕭木白拂開長袖,一道白光掠過,那狗太尉的帽子便被削開來直直往石頭上彈去……原本十足厚實的花崗岩,才不過觸及帽子邊緣,卻瞬時如泡沫一般化為無影,黑帽子被翻滾的紅水瞬間吞噬,這會兒哪兒再有半分石頭的蹤影。

  原來是幻覺麽……

  鍛淩鈺諧趣勾唇,傾城容顏上的笑容好生魅惑人心:「嗬嗬,太尉大人看來是個不怕死的好漢呐~~這就是你說的方法麽?來人呐,那就送他上路吧。」

  原是笑著的,話到了最後忽然冷了神色,揮袖朝身後黑麵示意,一道凜冽的陰寒迫人心魂。

  「是,夜叉大人。」黑麵拱手應下,走上前來,左右抬起何慶肥碩的身體就要往紅水裡扔。

  那紅水裡不知摻了多少的硫磺,腳尖兒才觸及水面,已然一股濃煙升騰,直嚇得何慶「哇哇」地嚎啕起來:「哎喲~~別、別啊喂,我放、我放!左右都是死,老子放你們過去就是……」

  這會兒卻也不想讓這個老東西死得太早,鍛淩鈺朝黑麵揮了揮手。那廂何慶便哆嗦著老腿往水邊磚牆左右上下各敲了七聲,忽然的,壁頂上「嘩啦」一聲響,掉下來一條隻容一人走過的藤質吊橋。

  不過貼近水面一掌的高度,走上去搖搖晃晃的,好似你多停留上幾分,立刻便要墮進水中一般。須得走快些,否則藤條兒踩得太深,一個不慎腳麵便被那紅水腐蝕了。

  幾人前前後後走過去,何慶便嚷嚷要收橋,只怕是一會藤條被紅水淹沒,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鍛淩鈺蹙眉,才不過進了黑門,已然聲聲蕩漾的男女浪/叫襲進耳畔,向來聽慣了的聲音,這會兒因著裡頭要救的人,聽在耳裡卻莫名的有些作嘔……即便過去多少年,當初阿姊被狗皇帝□的場麵卻仍然清晰不已,他的小合歡如今又生著那般一副勾人的無骨蛇腰……該死的,若那狗東西果然敢對她如何,他必掀了整個地府皇宮,讓所有人替她償命!

  一刻間忽然恨極自己早先執拗著不肯立刻前來救她,幽森的鳳眸看了看蕭木白:「你在這兒盯著狗賊,我與黑麵進去救人,即刻出來與你會合。」

  「好。」蕭木白低頭應下,卻又不由自主的往那濃香撲鼻的極樂深處看去,眼裡不無擔憂:「裡頭熏香滾滾,谷主近日咳嗽,須得帶上防護。」話畢,從袖中掏出來一紙熏了藥的濕棉遞去。

  隻二人指尖不過方才觸到,卻忽然「砰——」的一聲,天花板上豁然罩下來一張大網。蛇皮一般斑駁的網格覆著在二人精致的長袍上,好似能吸血一般,攀著你,直將你往骨髓裡頭狠狠吸將而去。

  該死的……鍛淩鈺咬住唇,忍住那被吸了血的痛麻與昏沉,赫然彈出素白絨扇,那絨毛下尖銳的刺便如雨後之筍一般彈將出來。可惜,你才要去割那蛇皮,它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越發地將你往緊你箍緊。

  「谷主切勿再動,待我看它破綻。」蕭木白盤腿而坐,眼下淚痣因著痛極而越發的殷紅惑人。他是最通各種暗器陣法的,卻也未曾碰到過如此讓人做嘔的蛇罩,兩道眉峰微微凝起來一道川,出賣了他的焦慮。

  「嗬嗬哈~!這蛇皮網陣可是老子特特從西南苗疆買來的寶貝,上萬條活蛇秘製而成,可不是二位輕易便能看得穿的。待你看出它破綻,皇上的禁衛隊也就該到了,嘿嘿~~」何慶腆著滾圓的大肚子,肥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這蛇皮網罩可不好破,上萬條毒蛇煉成乾屍,只一條活的才是破口,可惜一模一樣的長短,如何能輕易分辨得出哪條是死哪天是活?

  本是個狗仗人勢的角色,這會兒倒是不怕死了,狠狠踹了一腳網罩裡頭的黑麵大人,陰陰笑將起來:「別以為老子那麽傻,傻到替仇人爭天下……鍛剛的長子鍛淩鈺不是嗎?隻怪你,這張臉,像極了你那個水一樣的騷/娘親……嘖嘖,過去了多少年,老子可依然記得你娘的味道~~那叫一個浪呀,叫得我都不忍心殺她了……可是不殺她不行,我不殺人人便殺我……我可不像皇上那麽心軟,藏了你姐姐在宮裡頭繼續睡……也怪我,當時被你娘親伺候得太舒坦,一時迷了心,不然如何也不會讓你多活這些年……今日卻是不會輕易再放過你了~~嗬嗬哈~~」

  說著,咧開肥厚的嘴唇哈哈暢笑,那齷齪不可一世的模樣,直看得人恨不得一刀子立刻將他結果。

  鍛淩鈺咬牙,塵封了多少年的舊恨再次被赤裸裸地挑將起來,那一副副不堪的畫面便又清晰刻上腦海,痛得連心都在滴血:「奸人……我鍛家上百條人命,今日便要你血債血還!」

  他原本寒極的身體不適合亂用真氣,這會兒卻忍不住從丹田處運出一股力道,素白絨扇忽如厲電一般往蛇皮上一掃,竟讓那蛇皮將將反彈出幾分……

  唔……恨極了,微微下抿的好看唇角溢出來一絲鮮紅血跡。

  好大的氣場……全然想不到如此傾城絕色的男子亦能有這般功力,嚇得何慶連連退後開數米,卻也不敢再繼續猖狂了。

  「大人!」一隊俊美侍衛從裡廳跑出來,個個手上拿著銳利兵器。

  何慶揮手道:「給我看著他們,待三刻後化成了白骨,扔進外頭的紅河裡喂魚。」帶了餘下的親衛,悠哉往廳內行去。

  ——————

  「嗬……」青娘昏昏沉沉的,那吸了毒的身體睡在軟榻上好似飄在雲端一般,任你怎樣努力也清醒不了。

  「歡啊、醒來……快醒醒……」綿軟的腕被人拚命拽拖著,接著臉頰上似又撫上來一隻冰涼卻細膩的手指,細細撫摩。

  那樣毫無溫度的涼,終於是讓灼熱的身體有了一絲兒清醒。青娘睜開眼來,聲音澀澀啞啞,如同許久許久未曾沾過一滴水:「玄柯……是你來了嗎?」

  「歡啊……是我……」回答她的卻是一聲哽咽蒼老的婦人嗓音。

  耳畔依舊是絲竹浪樂,失魂的迷香、肆意的嬌//吟……還是在地獄裡頭呢,哪裡有跑出去?一刻間才升起的希望又涼了下去……我的大將軍,你終究是沒能發現我做的記麽,嗬嗬~~

  懶懶閉了眸子:「都說了一百次我不叫歡歡~~下次再要這樣叫我,我就再不理你了~~你是怎樣進來的呀,這裡這麽多的機關,小心踩破了命就沒有了~~」

  聲音虛軟得好似身體裡都沒有了進出的氣,連平日裡一雙靈動的眸子此刻也空洞洞得像個死人,她卻還要「哧哧」的笑。

  何夫人心疼至極,兩排清淚又淌出來……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原諒她到了此刻還是不肯認她。

  「何唯與姨母出自江南諸葛,對八卦之陣知之甚多……表妹快走吧,外頭似乎打起來了!」一聲清澈嗓音在床邊響起,語氣雖沉穩,卻分明帶著十足的憂慮……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湧動情愫。

  不用說,定然是那個清秀文雅的端端翰林學士郎……

  可是清秀又怎樣?他乾淨得像張紙,從小到大中規中矩地做著貴家公子;而她,進了煙花、染了情//色、入了地獄,哪兒還能再與他如何?……都已經是隔開在兩個世界的人了啊。

  「嗬嗬……」青娘涼涼笑起來。她的唇,唇角線條清晰,上唇比下唇略微要薄,好看而倔強。

  都說這樣的女人骨子裡薄情,不怪她執意不肯將他們認下:「我走不了了的,我如今成了廢人……我的毒癮又要開始發作,煙啊……一會兒又要有人送煙進來了……如今眼睛全瞎,你們若是再不走,我可不知要把你們藏在哪裡……啊,」

  手臂卻被大力一拽,綿軟的胸//乳壓上一道寬闊的背,痛得她再是說不出話來。

  「別說了!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馬車已在外頭備好,走了……從此,就再不回來。」知她怕連累他們,何唯不再多言,書生文弱的身體俯下來,將她軟趴趴的身子往背上一覆,扶著老夫人便要往小房外跑。

  「叮——」一柄利劍卻將將頂近喉間。

  「啊呀~~想不到我何家原藏了兩個諸葛之後。卻是很有些自知之明,的確走不了了……來呀~」何慶岔著雙腿跨進屋來,肥膩的手掌朝身後招了招。

  幾名侍衛聞聲上前,幾下搏鬥便從何唯身上拖下昏沉的青娘。一個低矮鐵籠子運進來,左右兩人拽著青娘的手便要將她往籠子裡拖去。

  「鎖了她,高高掛起來~~老子要讓那姓鍛的親眼看盡他的娘親、他的阿姊,還有他的女人被如何玩弄,嗬嗬哈~~!」

  「混賬!她是你親親的閨女!不許你動我的歡歡——」何夫人飛撲上前,那樣瘦成皮兒的身體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不要命地一撞,竟將何慶碩胖的身體將將撞了個趔趄。

  何慶好不嫌惡,直覺被這瘋女人玷汙了一般,厭惡踹了她一腳,生生將她踹出去兩丈遠:「賤人,也不看看她長得什麽模樣……你的女兒早死了,莫要再來同我糾纏,小心我將你也扔進水裡化成湯—,」

  才罵著,忽然將將住了口,一柄鋒利匕首架在了他肥厚的脖子上。

  「……混賬!再動,我就殺了你——」何夫人摔得腦袋磕在一壁石頭上,後腦淌下來一片的血紅。難得她將死之人竟也有這樣的力氣,細瘦手臂緊緊纏住何慶滾圓的身子,舉著匕首衝何唯嘶聲大喊道:「阿唯,趕緊帶歡歡走,不要管我……噗——」

  乾癟的肚子被身後的侍衛蠻力踹了一腳,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將而出。

  噴得何唯名貴細料上一片兒奪目的紅,刀鋒劃過那他粗肥的脖子,疼到他頓時軟了骨頭:「住手——,不、不要動她,放、放他們過去——」

  「夫人……姨母大人——」何唯咬著牙,眼裡泛開了濕。清秀的書生渾身顫抖得像個篩子,只恨諸葛家不懂武功,不能同時搭救兩個至親的人。

  那廂何夫人還在催,一身的血。若然再不走,她都要被踢死了,當下再不猶豫,背著青娘就要往門外跑。

  卻哪兒有這麽容易,兩隊侍衛從網罩邊紛湧過來,堂堂翰林墨客如何敵得過一群莽夫?

  玄天一襲明黃刺繡龍袍從階上悠悠邁下,澀啞低沉的嗓音裡滿是得意:「嗬嗬~~朕的極樂廳今日很是熱鬧啊~~可惜,都走不了了,一個都走不了……搶了我阿紫的人,我可不容你們繼續活~~來人哪,快將朕的寶貝扶回去,晚上朕可要定了她。」

  也不顧一旁何太尉的嘶聲求救,擅長撫/弄風情的白長手指透過女人寬鬆紅衣,徑自探進去,徐徐往下揉捏她那朵妖嬈的紅花:「聽說這朵花兒好生風情,這世間隻這一朵呢,鍛愛卿真真懂得享受啊~~嗬嗬哈」

  「奸人!我做了鬼都不放過你……」那肮髒的逗弄,嘔得青娘渾身劇烈痛癢起來,每日一發作的毒癮毫無預兆的將將襲來,仿若無數毒蛇蟲蟻附著在體表,又吸又啄又纏裹,痛得連牙關都在打顫。即便是何唯將她背得死緊,忍不住也痛得摔落到了地面上。

  一群侍衛得勢衝上前來,拽了她就要往籠子裡拖。

  「阿歡——」兩聲急切的呼喚落下,一黑一白兩道光影忽然從網罩內騰空而起,鍛淩鈺與蕭木白秒秒相視,忽然齊齊朝人群裡飛將而來。

  「谷主帶人先行,木白斷後。」蕭木白眸子一暗,一柄短劍直往中間的皇帝挑將而去。頓時,一眾人群淩亂打鬥起來。

  「快走!歡歡由我帶走,你去救夫人——」鍛淩鈺撇開受了傷的清秀情敵,從地上拾起瘋狂顫抖蜷縮成一團的青娘,緊緊攬進了懷中。眼見她如今這副不堪模樣,左心開始劇痛,一口鮮紅又從嘴角溢了出來。

  「我的小合歡,以後的日子,我鍛淩鈺誓不容你再受任何的苦了……原諒我……」難得一貫冷血絕情的玉麵夜叉聲音如此顫抖。

  他來之前原還想在最後的關頭,公示她的身份,讓那狗太尉好生痛上一痛,此刻卻再不想暴露她的任何身份。

  他要她只是他的,再不是誰家的何歡、也不是誰的青娘和阿紫,單單只是那個從六歲起便一直在他視線裡成長的安靜小女孩阿歡,是那個夜夜為他取暖、暖他心靈、甚至為他生下骨肉的女人合歡。

  身旁打鬥繼續,絕色男子卻再也顧不上許多,他需要帶她回去,為她一步步去了這些惱人的病,他們還年輕,還要生許許多多的小東西……鍛淩鈺攬了青娘,動了真氣,一道玄色長袍幽冥一般詭異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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