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功成名就[娛樂圈]》第65章
第六章:未來

65.

「哎,你聽見沒有,她說……」

「聽到了。」

齊樂天坐在他對面。頭頂燈光鋥亮,周遭熱鬧非凡,三三兩兩的人都帶著面具,大口喝啤酒大聲說話,張嘉明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張嘉明這才發覺自己坐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他清楚這裡是夢境,是一切皆為虛假的地方。

可他不想睜開眼,不想醒來,更不想離開。

這裡有個人在。那個人現在不在他身旁。

夢中的場景,和距他家山頭最近的那家酒吧裝潢一模一樣。長桌,木頭花紋,褪色的漆在燈下閃著暗光,點唱機裡放「今夜請與我遠走高飛」。張嘉明一聽,高興地從兜裡摸出一枚兩刀硬幣,塞進點唱機,又重複一遍這首歌。

他向齊樂天伸出手,問齊樂天:「跟我跳支舞?」

齊樂天搖了搖頭,說:「不,我不會。」

「來,我帶你跳。」

「不行,我不愛你,這支舞我要留給我的初戀。」

張嘉明突然醒了。機艙內仍是昏暗,他嘴渴得冒煙。他按下服務鈴,空姐走來問他需要什麼,他要杯水,一杯香檳,又要兩片搭配香檳的起司。

抬起座椅,張嘉明伸了個懶腰,又從選單裡打開一部新的電影看。

將《一川煙草》的最終剪輯版交給田一川後,張嘉明再三與管月確認接下來一陣沒有自己的事情後,立刻訂了張飛加拿大的往返機票。

一月底是當地全年最冷的時候,張嘉明落地從機場走出來,整個人都被凍得精神了,僅剩的一丁點睏意也全無。

他先前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那間屋子。而從機場出來一個鐘頭之後,他又站在了那扇門門口。一切景色都是如此熟悉又陌生,到處覆蓋著厚重的白雪,春暖花開方才消融。

這回張嘉明沒對任何人講,蘭安寧自然也不會知道,門口藍帽子小矮人下面也不會有一把鑰匙。可車庫的密碼張嘉明記得,他走之前重新設置過,而且走時把門鑰匙掛進了車庫。他當時覺得自己太傻,何必大費周章。

但世間萬物皆有因果,或許那時那刻,張嘉明註定要那樣做。

全為如今。

張嘉明把車道鏟出一輛車的寬度,打著車,一切狀態良好。他把車倒上車道,拿出千斤頂,自己換上雪胎。收拾妥當,張嘉明進屋拿了羽絨服、雪褲和雪地靴,跳上車就往城外方向開。

張嘉明覺得自己一定瘋了。

光是車道上積雪就幾十公分,難以想像山裡會變成怎樣的情況。白天尚且看得到路,晚上兩眼一抹黑,簡直找死。可他止不住踩油門的腳,車速越來越快,朝著愈發偏僻的方向駛去。

張嘉明想回那個地方。他想回到那裡。他想再看看拍攝《孤旅》的拍攝地,那是他和齊樂天唯一一段有跡可循的美好回憶,在時光浸潤下,一日比一日更加明亮。

開到入山的路口,果然車行困難。張嘉明勉強開了一段,結果遇到被雪壓彎的枯樹倒在路中,徹底擋住他的去路。

GPS沒有信號,手機也沒有信號,四周是黑的,張嘉明根本不清楚前方還有多久。

可一步步來,慢慢走,總有一時能看得到路的盡頭。

他拍了拍車的發動機蓋,套了層罩子,背上相機,從樹上折下兩根棍子,向前看了一眼,在齊膝深的雪中邁出一步。

張嘉明喜歡開車出遊。他總覺得,給他一輛車,他就能去任何地方。他現在才知道,世間萬物,比不過他的雙腿。他可以走過城市街道,崇山峻嶺,踏過皚皚白雪,終究可以走向回憶。

張嘉明記得出行前他看了一眼,這些天陰天,天氣相對很暖,即使半夜也有零下十幾度,無風,否則遇到零下三四十度的狀況,他真的要成流落在荒蕪之地的孤魂野鬼。他越過自家地界,繼續前行,走得累了睏了也沒停歇。張嘉明清楚,只要停下來,就不會再有力氣走下去。

月光照在枯木上,前方平靜雪面倒映著影影綽綽,像一張巨大的黑色的網。後方,只有他自己一串腳印。

不知走了多久,張嘉明終於看到白色屋頂。他快走幾步,走到門前,脫力地跪了下來。

他手貼在門上,卻遲遲沒有打開。

張嘉明當然清楚裡面所容何物。屋內擺設一定從未改變。他甚至能透過門,看到裡面有個影子在走,與他走過屋內每個角落,為他挽袖調羹,為他慶祝不叫生日的生日,與他度過漫長孤寂的日日夜夜。

張嘉明清楚,開拍前齊樂天講過無數次,想要拍一部張嘉明導地戲。

可這部戲,何嘗不是他要齊樂天陪自己瘋。

他後來才聽齊樂天說,這部戲時候,對方已經出現了抑鬱的症狀。他想起有一次收工後,齊樂天沒換戲服站在了懸崖邊,如今想來,那根本不正常。

而當時他渾然不覺。

當他自己親自在這樹林中獨自穿行,當他真正走過齊樂天走過的路,他才真正意識到,這條旅途究竟是如何孤獨。

張嘉明總以為自己是創作者,沒有人能比自己更瞭解故事,更瞭解人物情感,所以他一次次把齊樂天推到極限,看看對方到底能做到哪種程度。他又怕齊樂天出現問題,一次次收手。他知道齊樂天對誰有了感情,他應該讓齊樂天追逐那個人。可他捨不得齊樂天,一次次任性地讓齊樂天留在自己身旁他對齊樂天的態度是矛盾的,他猜齊樂天當時會不會對他的態度也是矛盾的。

從《孤旅》誕生之初,到如今定型,戲裡戲外都是張嘉明和齊樂天的掙扎。

張嘉明終於發覺,他們那時看似緊密,卻自始至終走在兩條孤獨的道路上,分別前行。只是這兩條路越來越寬,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匯做一條。

這樣的作品,張嘉明想,此生他是沒辦法寫出第二部了。

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他此刻根本無暇思考。

燒了一壺熱水灌進肚中,又在壁爐旁坐了個把鐘頭,張嘉明凍僵的身體開始復蘇。

休息片刻,他走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拉下掛在天花板上的鐵鍊,一把小扶梯從房頂放下。那上面就是閣樓,夏日週末每每來到這裡,張嘉明最愛蜷在閣樓裡借著燭光或月光看書。看累了,就可以看星星。

那時只要他閉上閣樓的門,就可以隔去父母的爭吵和冷落。

張嘉明順著扶梯爬上去,被人跡掀起的灰塵在月光下起舞,光華透過窗柩,灑滿地面。閣樓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太狹窄,稍微直起身,後背和頭都要遭殃。

他好不容易爬到窗邊,推開窗,刀刃一樣的涼氣撲面而來。想到自己在這樣的溫度中走了幾個鐘頭,沒有手機信號,萬一出了什麼問題,連打個電話說遺言都做不到。

可張嘉明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他又看到了這片星空。小時候他覺得夜晚面目可憎,總會吞走他。而如今他清楚,這是他和齊樂天一同看過的景色。

只要有那個人在身邊,就連最黑的夜都變得溫暖。

張嘉明想,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從扯一張票飛躍重洋開始,落地片刻未休,直接開進山林。他還在雪夜中踽踽而行,徒步幾個鐘頭。

就像愛情一樣。

張嘉明掏出手機,撥出一連串熟悉又陌生的數字。這串數字他第一次輸進手機,可他在腦中早背得滾瓜爛熟。

響了一聲,電話直接接入語音信箱。信箱主人提示自己是齊樂天,不方便接電話,聽到留言後會回復。嘩地一聲後,聽筒那邊徒留空白。

張嘉明對齊樂天說自己又來了《孤旅》的拍攝地,進了被雪封閉的山。他說雪夜景色很美,在月光下像是一副板畫。他說自己拍了很多照片,會慢慢通過郵件發過去。

末了張嘉明講:「齊樂天,我愛……」

張嘉明突然收住了口。最重要的「我愛你」三個字,他想當著齊樂天的面,親口講明。

張嘉明機票來回總共10天,他在自家山頭待了三四天。他看到了明月,看到明澈星空,還有一天運氣極好看到了極光。本來他想一直待下去,可天氣預報說未來幾日有暴風雪,之後是大幅度降溫,夜裡最低能到零下五十度。

念在自己還要走好長一段路,張嘉明放棄了繼續逗留的計畫。他這回趁著白日往回走,好在天還是陰的,氣溫不低,他一路走得不算痛苦。

歸途中,他沿著自己腳印往回走。看清周圍有多險峻,張嘉明反倒開始擔心。他先前當真不曉得,自己走過的路這樣險峻,好幾次險些踏空,旁邊就是被雪粉飾的深淵。

遠遠看到自己車子時候,張嘉明心不知怎地一沉。先前他的電影裡大多都是他自己的寫照和期望。他想自己該不會要做一次倒楣鬼,車打不著,凍在冰天雪地之中吧。

好在即使他用了向北做郵箱首碼,也沒有重複項北的倒楣命運。車子一切如常,他出山後進小鎮休息片刻,便開回了住處。張嘉明發現車道被鏟得乾乾淨淨,桌上有張紙條,他猜蘭安寧來過,便回了個電話給對方,報告境況,也報告了感情問題。他說心有所屬、愛上齊樂天時,似乎聽到電話彼端落淚的聲音。

蘭安寧講,自己真心為張嘉明感到高興。她先前擔心張嘉明會孤老,還好並未一語成鑒。她說這次很遺憾,自己在加勒比海岸渡假,沒辦法和張嘉明見一面。他的房子,蘭安寧拜託專業人員保養,所以也要張嘉明安心。

有人這樣關心自己,他怎會不安心。

在加拿大剩下幾日,他沿楓葉大道北上,去了一些先前和齊樂天約定但沒能去成的地方。他拍了許多照片,沒拍完一卷,他都打包封裝標記日期,然後直接寄給齊樂天。

張嘉明不知道齊樂天在忙什麼,自始至終一封郵件都沒發過,齊樂天所說的春節回國之事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他猜齊樂天可能無法兌現當初的想法。

他們又回到先前毫無聯繫的狀態,每一日都是期待,每一日也都是煎熬。他想了想齊樂天修的課程,興許對方已被寫作和論文折磨得叫苦不迭,便也不願再加深半分對方的苦惱。

他得空也只對齊樂天說,希望齊樂天保重自己,他等對方歸來。

回國那一日,張嘉明一落地,打報出宋亞天家的地址。此時剛好是景城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況且臨近年關,出城的回家的一波接著一波。張嘉明的方向剛好與一部分車流重合,的士堵得走走停停。距離出機場過了兩個多鐘頭,交通也沒見好轉。張嘉明發覺車隱約已經開到城裡,他也漸漸看到了熟悉的地方,便讓司機找條不堵的路轉彎,自己下來走就好。

「師傅,這咋整呢?還十好幾裡地,走也不是個事兒。」

「沒關係,十幾裡路,走兩個小時總能到。」張嘉明看了眼表,現在才8點多,走兩個小時走到宋亞天家,對方一定也不會睡下。

的士司機又勸了張嘉明幾句,卻見張嘉明心意已決,便打了個轉向,在偏僻的小路上停了下來。張嘉明下車時多付了100塊車費,說錢不多,是個辛苦的心意。他迎著混帶火硝味道空氣,向宋亞天家走去。

張嘉明查了條近路,大約差一點十公里,剛好和他平日跑步的距離差不多。更何況他在零下十幾度的雪地裡走了一晚,這樣平坦的大路又算什麼。

在大洋彼岸中的白雪皚皚,或者在自己的家鄉,目的地在何方,張嘉明再清楚不過。他不會再迷路了。

張嘉明低估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對身體的影響,況且這次沒有先前那股衝動,一路走走停停,比預期多花不少時間。

此刻他也顧不得宋亞天或田一川有沒有休息,照舊按了他家的門鈴。見應門的是宋亞天,張嘉明也沒客氣,說找他有急事。宋亞天聽張嘉明語氣急,臉色更是難看,以為出了大事,連忙開門。他不放心,在門口守著,直到張嘉明從電梯間走出,走向他,他才問句:「嘉明,你怎麼了?什麼急事?」

沒想張嘉明直接劈頭蓋臉蹦出一句話:「宋亞天,給我你的參考書。」

宋亞天本想問張嘉明這個時候來,吃沒吃過飯,沒吃過的話他家還有一品軒的外賣。他沒想到對方的急事居然是參考書,張嘉明這麼一問,他想說的話也全被噎回肚裡:「呃,參考書?我不知有沒有搬過來。你要的話明天我去我媽那兒給你找找。你是要五年高考三年類比,還是要高考滿分作文點評啊?」宋亞天撓了撓頭,一臉困惑。

說著,宋亞天側身,說走廊怪冷的,讓張嘉明進門講。

張嘉明面色焦急,告訴宋亞天不用了,他打算拿到書就走:「不是高中買的。是上大學以後,你拖著我去書城買的那幾本。你那時候說要寵田哥,不知……」

聽了這話,張嘉明所指,宋亞天總算明白。宋亞天連忙堵住張嘉明的嘴,唔哩哇啦隨便叫了一通,生怕屋中的田一川發現他當年的小秘密。

當年田一川風流倜儻,調起情來一把好手,宋亞天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也想像田一川那樣,也想寵愛對方,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情。他問張嘉明,張嘉明嘲笑他一番,然後告訴他自己怎麼會知道。宋亞天想也對,一個天天問他幾時和田一川分手的人,怎麼會有豐富的戀愛經驗。

宋亞天實在沒轍,拖著張嘉明去書城,說要買參考書。裡裡外外轉了好幾圈,他才翻出幾本感情秘笈,給自己當如何寵田一川的參考書。可惜他買回來,還沒來得及看,就和田一川分手。那幾本書也被永遠遺忘在角落中。

他怎麼能料到,這麼久過去,記得更清楚的人是張嘉明。

宋亞天壓低聲音,說書在舊家,但是沒什麼用,如果張嘉明實在想看,明天給他去拿。他說完向後望,本希望田一川對自己當年心事渾然不知,結果發覺對方就站在他身後。

田一川耳朵夠尖,張嘉明叫他名字,他自然聽得到。張嘉明說宋亞天要寵他,他更是不肯落下。他笑著請張嘉明進門,讓張嘉明坐在沙發上,給他倒了一杯茶,說自己對當年宋亞天在書城買的那些書更加感興趣,問張嘉明是否介意多說一些,並且等自己看完再借給他。

宋亞天抽了一口氣,雙手捂住了臉。田一川見狀壓在宋亞天身上,親宋亞天的耳背,問他念了那些書有沒有用,打算怎麼寵自己。

張嘉明發覺,這裡沒有自己的空間。

其實田一川和宋亞天二人一起時,周圍並沒有分給張嘉明的餘地。他待在那裡,執拗地看著二人,也無非希望沾染了他們的幸福,可以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獲得一樣的幸福。

張嘉明有一次感受到那種喘不過氣。

他毫無所獲,作別了宋亞天,回到自己居所。

一路上他曾想,如果齊樂天只是故意沒講,或者齊樂天太忙,直接訂了機票回來,此時此刻就坐在他的公寓裡,會是怎樣的情景。可他的妄想沒能變為現實。這一回,也不再有人坐在門口,抱住醉酒歸來的他。只要想起當時的情景,張嘉明心裡便漲滿了,彷彿隨時要溢出什麼。

抱著微末的希望,張嘉明推開自己公寓的門,在空曠的房廳中轉了許多圈,也沒有看到熟悉的影子。他轉身出門來到隔壁,結果也是一樣。

剛從飛機下來,按照大洋彼岸的時間,他應該是一夜未眠。可張嘉明不肯睡去,不肯回到自己的房間。如果都是孤獨一人,他寧可留在這裡,起碼多了一個人的氣息,稍微溫暖些。

按照先前和齊樂天的約定,張嘉明照舊開始收拾對方的房間。如果哪天齊樂天真的回來,他希望這間清冷的公寓,起碼是個舒服的居所。

他拆開一個蓋滿灰塵的箱子,上面標記著參考資料。打開來,裡面是成片的英文書,翻得破破舊舊,還有一些打印紙,內容全都是各家學校藝術學院的資料。張嘉明認得齊樂天的字跡,另一個他不熟悉的,想必是亞歷山大了。

張嘉明隨手拿起一本,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他原來未曾細讀過,尤其是寫給黑女士的愛之語,他更是不感興趣。

可他現在有種衝動,希望把每一行都讀給齊樂天聽。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某種心理。他不知如何形容那種豔羨又黑暗的情感。如果真的要說,他希望自己成為佔據齊樂天內心的人。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